《与魔有约》凡祉逍遥

3、封后（二）

　　时至正午，骄阳似火，云霞漫卷。
　　八十一只鸾鸟排成阵列从天边飞过，五彩的羽翼铺展，犹如霓虹。
　　经历了三百年的战乱，人界再次一统。人皇楚凌天的封后大典，即使是仙界和魔界都要派出宾客参加。
　　况且，仙魔两界的主人都心知肚明：楚凌天他是魔族太子梵天的转世，落入人界，只是为了完成和那个女子的约定。
　　十七在宫女的簇拥下徐徐踏上白玉石阶，浅笑间眉眼如画。坐在两侧的众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凤袍叠迤，纤细的身形招展着倾城的美丽。
　　楚凌天站起身，伸手扣住了她的指间。他展颜而笑，笑如春暖花开。
　　在那一笑下，十七不禁失了心神，任由他拉着自己坐上了王座。天空中鸾鸟啼鸣，交织成盛世的乐章。
　　她轻轻咬住嘴唇，目不转睛的盯着身旁的凌天，突然有了一种入梦般的错觉。期待了那么多年的愿望，就这么实现了，从此居君之侧，为君解忧，生死相许，白首与共。
　　“怎么了？”感受到她脉脉含情的眼神，楚凌天转头问道。
　　“没事，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罢了。”十七轻弯起唇角，低头叹了一句，“真害怕这只是我做的一个美梦，梦醒后我又会一无所有。”
　　握住她的手指突然紧了紧，楚凌天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大殿之下的广场。
　　“陛下，臣有事禀报！”
　　一声疾呼忽然打乱了鸾鸟的合鸣，一位大臣慌忙的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跪倒在大殿上。
　　十七嘴角的笑容刹那凝固，看向下方的眸子里也不禁涌上一层薄怒。
　　楚凌天松开了她的手，起身注视着那人微微颤抖的身影，剑眉微皱，“打断封后大典，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一语落下，帝王霸气浩然而出，压迫的那位大臣把头垂的更低。
　　“臣知罪。”跪倒在地的大臣冷汗涟涟，却还是抬起头喊道，“但臣有事不得不禀告于陛下。”
　　楚凌天扬起唇角，气势转瞬间散尽，薄唇中吐出一个字，“说！”
　　“臣要说的是……”那大臣不安的朝这里望了一眼，再次俯下身喊道，“皇后不洁，不配母仪天下。”
　　群臣哗然，前来的仙魔亦是面面相觑。
　　皇后不洁！不洁？
　　十七猛然愣在原地，倚靠着椅壁，怔怔的望着楚凌天的背影，冷意从指尖一直漫延到胸口。她握拳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猛然发现他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
　　心中刹那一紧。
　　“我没有。”她张开口想要辩解，竟发觉喉咙嘶哑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所能发出的只是沙哑的呜咽。
　　“可笑，朕的皇后是不是完璧，难道朕会不知道？”楚凌天冷笑着看着那位大臣，招手唤来侍卫，“来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吗，只要他相信就好，她在乎的一直都只是他一人的目光。虽然面色依旧苍白，她的心里却一下子松懈下来，完全忘记刚刚察觉到的失声。
　　“臣有证据！”那人挣脱了侍卫的钳制，再次跪倒在地上，“皇后曾经和南楚的丞相有私，陛下如若不信，臣可以呈上证据！”
　　和南楚的丞相有私？十七突然觉得好笑，那南楚的丞相就是自己啊。她转头苦笑着看向楚凌天，却发现他神情肃穆，竟然严肃的接过了递上来的罪证。
　　心跳蓦然漏了一拍，她终于发现了这件事的诡异。当初明明是楚凌天下达命令要自己祸乱南楚政权，可现在的他却装出了一副不知情的姿态！
　　一瞬间，隐隐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可是她不愿亦不敢去相信。
　　楚凌天怎么可能会出手陷害自己呢，她不是他说好要照顾一辈子的人吗。记得那年在桃花树下，他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向她许诺：“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于是她女扮男装，无数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甚至不惜亲手杀死了她的挚友，只是为了看见他满意的笑容。
　　她担任北赵将军，为楚凌天打下了半壁江山，甚至在他亲临战场时飞身挡剑救他性命，以致重伤昏迷七日险些身死。
　　她也曾以身试毒为他研制解药，当场吐血不止险些晕厥，却还是强撑着病体为他谋略朝廷，不敢有一丝松懈。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怎么可能来陷害自己？
　　张开口想要询问，喃喃之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语调，慌乱之下看向楚凌天，却看到他把那一叠纸扔到了自己的脚下，问：
　　“皇后，你能不能给朕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丞相府中有你亲手写的情书？”
　　纸上的字迹清新哀婉，浓浓的情谊昭然可见。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铭刻于心，突然间冷意从指尖一寸一寸席卷全身，心弦猛然一绷。
　　她想告诉他，那都是写给他的，可是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身子微微颤了颤，原来，她已经成了一个哑巴！
　　一层水雾蓦然晕上眼眸，她紧紧的攥住拳，只留下掌心一片鲜血淋漓。
　　“是那碗羹汤里下了毒么？”松开手，她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楚凌天，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察觉到她的目光，楚凌天轻轻的点了下头。
　　刹那，如万雷轰顶，神魂一阵恍惚，甚至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原来，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结局吗，楚凌天？
　　如果没有他的授意，哪个大臣敢来诬陷自己，而那一碗哑药，就是他不想让自己辩解的结果。
　　当初我鲜血纵横的打下了半壁江山，才换到你封后的承诺。可现在你却诬陷我，要将我置于死地？
　　你怎么忍心！
　　她微微怔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冲着面前的人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屈膝跪倒在他的脚下，素手轻轻抚上小腹。
　　“求你留下我的孩子。”无声的言语从口中吐出，手指牵住了他的衣角，紧紧抓住不放。
　　在她的腹中，已经蕴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她的君上在五个月前赐予她的礼物。自从得知他存在那一刻起，她就不惜用命来护这个孩子。
　　为了他，放弃尊严去求她的君上又算的了什么，哪怕她根本就是无罪。
　　楚凌天垂眸看着跪在他脚下的十七，竟不敢直视她此刻的卑微，他突然很想握住她的肩膀询问：这个孩子对于你来说是不是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自己明明也陷于危难之中，却仍要把他的安危放在首位。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会死，而且，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静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宣布：“念及皇后怀有皇裔，将她打入冷宫，后位，不废。”
　　后位，不废？
　　炽热的光在十七的眼中猛然闪过，而后又黯淡了下去，唇角漫延出自嘲的笑容。
　　这算是什么，被伤害后的补偿吗？
　　被侍卫压下去的那一刻，她转过头去楚凌天。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凝重，大概是以为她会当场流泪吧，可是直到最后，那蓄满眼眶的泪水也没有落下。
　　楚凌天，你以为我恨你，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恨。我不恨你欺骗我，我恨的只不过是你不信我对你的忠诚。
　　其实，就算没有那碗哑药，十七也不会在人前揭露你的阴谋。
　　一阵风吹过，那所谓的情书揭开了一页，墨迹淡雅，那是她在前往南楚之前许下的诺言：
　　“君予我信任，我便以忠心相报，誓死不负。”
　　可最后，她未负，他先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