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有约》凡祉逍遥

19、渊遥（三）

　　洛神合眸，素指缓缓抚上琴弦，猛然一拨。
　　翙翙琴音扶摇而起。
　　这才是她真正的计划，她的目的不是击败这两个人，而是要将他们全都灭口，纵然使用九弦凤凰琴的代价高昂到她自己也难以支付，但是老尊主病重的消息必须封锁在死人口中。
　　第三弦倏然一震，九弦凤凰琴的第三击自她的指下越出：
　　“百鸟朝凤”
　　无数只鸟雀的幻影从琴弦上飞出，汇聚成五光十色的汪洋，舞动的羽翼凝成滔天的巨浪，肆虐着横击两人的身影。
　　萧逸和燕梓的脸色同时一变，掠起身形向后退去，萧逸布下的九层云图刹那破裂，渊遥匆忙间挥出的雷霆也一瞬湮灭。
　　一口鲜血从洛神的口中喷出，溅上晶莹的琴弦。她昂着头盯着那两道狼狈的身影，目光冷冽而坚定，抬起素手，再次挥弦。
　　九弦凤凰琴第四击：
　　“凤凰在笯！”
　　辉煌的凤影伴着清嘹的琴音出现，遮掩了半边天际，鸾凤展开火红的双翼，犹如九天之上星光突绽，转瞬照亮四海八荒。
　　萧逸和燕梓一退再退，罡气结成的护罩被烈风一次又一次的绞碎。
　　遥遥的东方，朝阳也在凤凰舞空的这刻突破了云海，金色的阳光勾勒出灿烂的霓霞，铺撒在洛神俊美的容颜上。
　　灼热的火焰在凤影挥翼之时涌出，狂龙般追上两人后撤的身影。
　　闪电和云海再次拦截在火龙的前路上，东莞的少年天才燕梓静静看着眼前恢宏的一幕，突然间抬起了头，露出了他那张一直藏在黑暗中的脸。
　　——那张令洛神熟悉而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曾经为她付出了一切，最后却被她逼死在高耸的城墙之下。
　　洛神的心中猛然一惊，俊美的容颜于刹那破碎，她的眼里涌现出铺天盖地的惊慌，一双素手毫不犹豫的伸出，勒住了震动着的琴弦。
　　百鸟，凤影，在琴音静止时瞬间消失，只剩下洛神紧紧攥着滴血的琴弦，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燕梓。
　　她张口想要说话，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在她洁白的衣袖上晕出一片殷红的桃花。瘦削的身子缓缓弓起，一口血喷出后又是一口，好像要把全身的血液全都流完。
　　原本素净的小手已经划开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她用力的握着自己的心口，身体僵硬的好似失去了灵魂，那张带血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现在，终于轻轻唤出了那个在她心中尘封了整整十六年的名字：
　　“渊遥——”
　　触及到洛神哀婉的目光，燕梓微微一怔，墨瞳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又瞬息恢复了清明。
　　他摊开手，灿烂的雷电怒龙般从指间越出，交织成一把长枪，刺向瘫倒在古琴上的洛神。
　　“渊遥……”
　　洛神失神的望着燕梓，望着自他手中刺出的雷霆之怒，望着他再也看不见柔情的双眸，轻声呓语着，然后，
　　突然仰头一笑。
　　她笑这世事变化的无常，笑这天道轮回的公正，笑她自己妄以为能收获一世幸福，最后却发现，命运一直等在她最无防备的那刻，给予她致命一击。
　　上一世，她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这一世，她即将被最爱她的人杀死。
　　渊遥，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如果是，我愿意接受。
　　燕梓忽然沉默下来，他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心口骤然一痛。他眼前那抹身影虽然显得单薄苍白，却像是一颗遒劲有力的松，矗立于天地之间，已然经历过世间最残酷的风雨洗礼。
　　闪电的光芒照亮了洛神的脸颊，她扬起的下巴上有泪光一闪而没。
　　那苍凉的笑声犹如霹雳一般划破苍天，衬得她像是跌落在尘埃中的折翼之蝶，
　　一刹至美，一刹至悲。
　　坦然的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洛神，你敢死！”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喝，有人影苍鹰般俯冲而下，流星般闪至洛神的身前，一双墨瞳寒光睥睨，抬手，直接握住了那枝闪电凝成的长枪。
　　握枪者缓缓站直了身子，抬眸冷笑，攥紧了手心，将横握的电光一寸一寸撕裂成灰。他的墨发在风中招展如旗，犹如神祇临世。
　　萧逸和燕梓一同停住了攻势，望着那个突然跃出的男子，暗中戒备着这个劲敌。
　　楚凡毫不在意他们忌惮的目光，他俯下身，直接搂住了洛神。出乎他的意料，怀中的少年轻盈的让人心惊，他搂着她的身子，就像是环抱着一朵云，细腻的肌肤隔着衣服摩挲着他的手臂。
　　洛神的脸颊微不可见的红了红，她转头看着前方的燕梓，沉默了半响，许久后才仰头冲楚凡轻轻说道，“让他们发誓封锁消息。”
　　“发誓吧。”楚凡把怀里的人搂的又紧了紧，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燕梓和萧逸对望了一眼，无奈的笑了一声。他们现在都是重伤之身，根本没有把握打赢这个刚刚出现的男子。如果发誓就可以免去这一场战斗，倒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我萧逸（燕梓）向神皇起誓，有生之年，必不泄露有关落仙苑的机密，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凝重的誓言声在风中晕开，洛神突然转过头，把头埋在楚凡的怀里，不再去看他们的身影。
　　楚凡低下头，温柔的抱着她，静默着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四周寂寥无人。
　　“他不在乎我了。”
　　半响之后，浅浅的一声低语突然从洛神的口中溢出，晶莹的泪水自她的眼角涌出，勾勒着苍白的脸颊，唯美的像是一座雕塑。
　　“阿洛。”楚凡静默了许久，才低声冲她说道，声音飘渺的像是一触即散的云烟，凝重却不真实，
　　“我宁愿你纵横疆场浴血而死，也不愿再看见你为了别人流泪。”
　　他直视她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远方，旭日冉冉升起，在漫天霓霞的烘托下，像是一滴，殷红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