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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六 ...

  •   六、莫衷情殇

      纳木红菱随宁王抄家大军进了延王府,被满院子的精致堂皇给闪花了眼。她做这个宁王妃时间不久,当下心中鬼使神差转了个念头,挥挥手把周围心腹打发去偷偷瞧宁王都看上些什么东西,好多少窥得点这位不太容易亲近的夫君喜好。

      也是她命里该来,这边人一打发走,风忽地就改了向,从院子后面更深处吹来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王妃皱眉望去,只见华丽楼台的檐角之间不很明显的一道青烟袅袅直上,仿佛有人在烧什么重要物件。

      她就这样孤身一人寻到了同样孤身一人的延王。

      任谁落到千夫所指抄家灭族这一步也不会多光鲜,这位美男子自然没有传闻中姣好,然而纳木红菱还是很为满头烟灰火燎痕迹的延王惊艳了一把,以至于她注意到萧云流神情呆滞,手上不正常的红,跪坐的腿边一只精美异常的木匣和大堆东倒西歪的药瓶,还有燃烧的灰烬里某些东西时,延王已经抬头看向她,目光奇异,唇角带笑:

      “她要我这次从她所愿……她要我亲手……她要他收下……她要我们都拿走……”

      萧云流语声平静,纳木红菱只觉汗毛倒竖,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被她踩到草木声音惊动,萧云流的眸中恢复了一点清明,他望着她,毫无笑意地笑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看也不看,指了指身边,“赵檀在找的东西在这里,你交给他,如此我们所有人都清了。”顿了一顿,竟似有点期待,“一定要交给他,告诉他,这便是她最后送给我们的礼。”

      “她……她是谁?”因为和焚烧牛羊一般的刺鼻恶臭,还是因为灰烬中的余骨?王妃也不知自己的声音居然会发抖,她甚至不知自己竟还问得出口:“……她现在何处?”

      延王猛然狂笑出声:“在何处?在何处?!……”染血的手指虚抚了两下,始终舍不得落下,“便在这里,在这里……”

      记不清多少次了,王妃午夜惊醒,眼前总还依稀回荡着当时萧云流那双眼睛。她不敢想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只记得翻遍整个延王府也未有所获的宁王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想尽了种种法子折磨陷入疯癫的延王好让他说出那女子所在。

      她不看那场面,既是怕再见延王那双眼睛,又怕有一日他忽然清醒见到自己说出些什么或者宁王察觉什么,这些天宁王固然心魔深种,她的日子又何尝好过。王妃甚至盼着宁王能一直神志不清下去,自己一直陪着他照顾着他,总比这样日日夜夜守着颗不定时炸弹好得多。

      只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宁王冷然跨下台阶,“我还道王妃如此沉得住气,却原来妇人家的计谋总不过一个欺瞒,王妃高明,还懂得下药。”

      “你原已知道了……”王妃嘴唇蠕动,试着辩解,“你郁怒攻心,神智暂失那一刻却是真的,我只是想叫你昏的时间长一点,待你大病一场清醒之后,许就不再入魔一样执着……”

      “北疆那些老不死的教过你拳脚,教过你装傻,教过你如何在茶饭和香料里下药,怎么竟没教过你怎么胡说八道么?频频找画师入府,又总寻机挑拨叫他们重伤出府,除非天下人都是傻子,否则岂还有我这疯汉再掌兵权的时候。”宁王漠然看她:“如今这许多本王都不和你计较,只要把你和延王藏起的人交出来,本王就饶你不死,还许金银财宝,风光送你回北疆你和你爹的牧场。”

      王妃悚然当场,一时后背都冒出汗来。原来竟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他……抵死不认的念头和二魂五魄顿时一起飞了个干净。“我并未藏她,我……我只……我……我这便去捞了给你……”

      小湖上扬起微波,王妃从水中冒起头来,发髻湿散,口鼻都涌出水来。她不熟水性,好在湖边还有未曾拆掉的白玉栏杆。王妃狼狈地攀着栏杆,在无动于衷的宁王面前爬上岸边,一边咳嗽一边将手中东西推前。“这……这便是了……”

      宁王只冷眼瞧宁王妃,手中把玩从延王胸口拔下的发簪。原来这竟是把簪刀,锋利的刀刃上血迹未去,在被风一吹正连连寒颤的王妃脸上晃动冷光。他如此作为,王妃忽觉有股热辣的恨意从心中涌现,脸上不觉带了挑衅的笑,语声如常温软,“王爷可是怕了?”

      宁王目光一敛。王妃不待他回应,继续和和气气地道,“也怪不得王爷,换了谁只怕也都得掂量掂量。这一对璧人如珠如玉又灵犀相通,谁知道他们最后设了个什么圈套,偏偏王爷心中牵挂着那位妹妹,就算明知她不要自己,也身不由己……”话音未落胸前中了一掌,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落回水中,岸上宁王拿着那只木匣,漠然看她在水中扑腾。

      “王妃不仅不会胡说八道,听话的本事也差得远。一只木匣几句风凉话就想糊弄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妃听不明白,就继续在下面凉快。”

      王妃这才知他从未信过自己,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讥讽,张口连呛了好几口水,断断续续地叫道:“我没……说谎……确实只有………………”一口气没续上,整个头没入水中,连连吃了好几口污水。好容易再次将头冒出水面,蒙着水的眼帘中依稀见到宁王脚边掉落着一只木盖就又沉入水中。如此这般几次拼力浮上水面又沉下去,但见宁王始终一动不动,心中渐生绝望。

      正当她几欲放弃之时,一只手突然破开水面浑汤,准确地扯住她飘荡的长发,一提一抓,王妃被剧痛的头皮牵引拔出水面,重重落在地上。她翻滚着吐出胸中污水,浑身都疼然而眼眶发热,他来救自己了,他到底来救自己了……

      却闻那熟悉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平静徐徐道:“我再问一次,你究竟将旖儿藏在了何处?”

      王妃被一盆冷水泼灭心中幻念,悲愤抬头道:“我早说了我……”忽然怔住。

      只见数股殷红血流正沿着宁王紧握簪刀的拳头淋漓流下,淅淅沥沥滴在他脚边伏着的一张半透明的羊脂玉白软物上。那团软物薄如蝉翼又似颇有韧性,形状和质地都极为奇异,较为窄小的一端上还连缀着一段乌黑浓密的柔丝,缱绻铺展在地面浅浅交错。清风徐来,便有股暗香幽然荡开,好像是八月江南最娇艳的桂花,细细地碾出液汁再泡了香油,最后用精美的瓷罐盛了,添在闺阁的妆台……

      王妃眼前突然浮起延王期待的眼睛,耳畔响起他如痴如嗔的声音:“她要我这次从她所愿……她要我亲手……她要他收下……她要我们全拿走……在何处?在何处?!便在这里,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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