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五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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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是有很多种的，有些人个把小时就醒过来了，有些人躺了一辈子。这并不是何子矜的文字陷阱，这确实是他得到的消息，甚至是第一手消息。刘成的人看到医生一出手术室说暂时脱离危险就急着汇报了，完全没有探听到医生在办公室私下对张馨说的话。
曲幽很庆幸何子矜陪她一起来了，到了医院，何子矜没有下车，摇下一半车窗看到有些人扛着机器被堵在医院门口，看上去像是记者。曲幽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紧紧的抓着何子矜的袖子。何子矜皱着眉打给江英交代了几句，那些人好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脸不甘的样子，但是还是很快就散去了。
他们直到那些记者走了以后才下车。何子矜坚持陪同，曲幽悄悄深吸一口气，拉着他的手一起进入病房时，刚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跪在床边哭的呼天抢地的张馨。曲幽的心一下子揪住，连忙回头看何子矜，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何子矜摇了摇头，和曲幽一起扶住张馨。
何子矜看了眼病床上的张云，没有说话。
“馨姐姐，到底怎么了，不是已经稳定了吗？”曲幽抱着她，扭头看着张云，急着问。
“我……都是我的错……”张馨的身体剧烈的颤抖，泣不成声，“都是我……医生说，云云……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我怎么办，我妹妹怎么办……都是我的错……”
曲幽被植物人三个字堵住了嗓子，张着口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何子矜看她的身体都快抖得跟张馨一样，又被张馨紧紧的抱着几乎无法喘气，连忙拉开张馨，把她抱在怀里。张馨失去了支撑，又坐到在地上。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骂她……她冲得太快，我以为只是闹小孩子脾气……云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何子矜把呆住曲幽扶到沙发上，又把张馨拉起来。
“冷静一点。伯父伯母知道了吗？”
“不知道……我忘记了，我还没有说……他们后天回来，不对，明天回来……记者，门外有记者！不能让他们报道出来，爷爷还不知道。”
“放心。”何子矜说话期间一直看着曲幽，她还是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的何子矜眉头越皱越紧，“我已经让人封了消息。你妹妹的情况没有余地吗？可以送到国外治疗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馨哑着嗓子，“医生说，还有一部分血块，醒过来的可能很低……越久越危险……”张馨边说身体就边往下滑。
”张馨！”何子矜紧紧拉住她，突然一声怒斥。看到曲幽吓得一震，他连忙控制声音，“你现在是富国实业的负责人，不要失去冷静！躺在这里的是你的妹妹，你要做的是找最好的医疗机构治疗她，不是在这里说你不知道。”
“子矜哥哥……”曲幽站起来，带着哭腔叫他，“你不要这么说……”不要说的这么残忍。张馨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一夜，平常商场上的女强人，如今头发凌乱，脸上的妆花成一片。曲幽看的好不忍心，她是张云的朋友，尚且如此悲恸，何况这个女人是她的姐姐。
“你必须要坚强一点。伯父伯母明天一回来，情况只会更混乱。公司里面需要你主持大局，家里的老人需要你照顾，你不能在这里继续乱下去。”何子矜听到了曲幽的声音，几乎立刻的，声音就轻柔了一些。
张馨是他在B市的首役中认识的，张家的富国实业在B市可列前十，虽然跟首屈一指的何氏比还是有一定差距。但是何氏一直和富国保持着不错的合作往来，里面的原因有很多。有娱乐报纸曾试图八卦二人的关系，但最后这家报社消失无踪。何家的人也曾试探过他和张馨的关系，何子矜只是找何正业谈了谈，之后，老爷子亲自开口，何家便再也没有人说道此事。
事实上，何子矜商业眼光独到，识人快准狠，尤其对方也是身在商场之人，他的记录是：从未判断失误过。他没有像几个老旧派的掌势一样轻视张馨的性别，他看过了她的经历，知道她当过兵，立过功，性格冷静，有手段。何子矜认为富国在张馨的领导下，极有可能达到新的高度。张馨一介女子敢拼，敢做，且非宵小，是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对象。
另外的原因就是曲幽了，他没有料到曲幽会和张馨的妹妹成为好朋友。但是很快的，何子矜也感到庆幸，曲幽该有自己的朋友，与其对方身份动机不明，不如就让她和知根知底的张云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何子矜从来都不是喜欢给人忠告的人，但此刻情况特殊，他不确定如果场面继续这么混乱下去会不会对曲幽造成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送走张云。
“我会联系美国那边，安排最好的医院。伯父伯母回来如果也同意我的想法，你就打电话通知我。”
张馨已经有点恢复理智，她看着何子矜断断续续吸了几口气，轻微的点了点头。
她跟何子矜认识也快有四年了，他们几乎是同时进入家族企业的，同样是新一代的领导人，她原以为何子矜自小在国外长大，长子长孙受尽宠爱，恐怕也只是个不务正业的二世祖。等到真正接触才发现自己早些时候的看法是多么肤浅。她对何子矜对何氏，一直也都是有提防的。两人除了商场上的合作关系以外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情。事关她妹妹，她失去冷静，把自己的懦弱全部暴漏出来，但幸好看的人是何子矜，就目前情况来说，他还是个可以相信的人。在强者面前暴漏弱小并不致命，因为对方可能根本不在乎。
“谢谢你。”
何子矜表情不变，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曲幽离开。
“要走了吗？”曲幽拉着何子矜的手，站在医院走廊里不动。“我还没有好好看看小云。”
“乖，我们先回去。”何子矜伸手把她搂紧怀里，“给张馨一点整理的时间。”
“小云……”植物人，曲幽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她艰难的理解刚才得知的信息，那么活泼的张云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子矜哥哥，美国比这里发达很多吧，小云如果去那里治疗，一定会很快醒过来吧。”
何子矜没有说话，仅仅的抱着她。
“子矜哥哥……”曲幽被埋在何子矜的怀里，熟悉的气味阻挡了消毒水的味道。此刻，她的泪水才敢掉下来，“我要吓死了，要吓死了……小云的脸好白，我们那么大声音讲话，她都没醒……她是不是……我进去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不敢看她的脸……一定不会的，对吧……呜呜……她是我，我唯一的朋友……呜呜呜呜……”曲幽紧紧的抓着何子矜衣服的下摆，手指用力的绞着，痛哭出声。
第二天，何子矜就不让曲幽去医院了。
他说，张云爸爸妈妈回来听知道小女儿的情况后，大受打击，张云妈妈也晕倒了。那里的情况很复杂，她不适合现在去。曲幽强行睁着一双肿胀的眼，点了点头。
好在张云爸爸比较理智，考虑情况后，在主治医生的诊断下确认患者可以移交别的医院，夫妇俩接受了何子矜的好意。张云立即被专机送往纽约，张妈妈不放心，执意要跟留在张云身边，就带着小儿子一起跟去了纽约，江英已经把情况都告知给了跟在何子涵身边的江莱，那边说已经安排好了，病人随时都可以过来。张爸爸决定留下来帮张馨分担公司的大小事情，他本来不擅商场之事，可是看着大女儿的样子，心里实在心疼。面对张云的爷爷和外婆，他们统一口径只说张云申请去美国当交换生了。
就这样，曲幽从那天匆匆一瞥后就一直没有见到张云。
曲幽的心情很低落，几乎每天都要哭一段时间。她好像生病了，不想出门，也不愿意讲话。偏偏因为一些原因，何子矜这段时间也极忙，但是三餐都会打电话回来问管家曲幽的情况，晚上回来也要哄很久才能把曲幽哄睡着，曲幽偶尔做噩梦，睡觉的时候灯也不敢关。日子简直跟曲幽刚来时一样，何子矜暗自想着，是不是需要再叫章独来一次，可是考虑到上次章独治疗后说的话，还是忍了忍。
开学一周，曲幽还是没有去上课。某天晚上她被何子矜哄着睡了一会儿之后，又醒了过来。抬头看看，没有找到人，就朝书房走过去。何子矜果然还在书房工作，她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儿，看了何子矜很久，突然觉得好心疼。刚不自觉的抽泣一声，就被何子矜发现了。
“幽幽？”何子矜连忙走过来打开门，一把把她抱起，就朝房间走去。
“怎么醒了？”何子矜抱她坐在床上，吻了吻她的眼睛，“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曲幽摇了摇头，紧紧的抱住何子矜的脖子，“子矜哥哥，我是不是很讨厌……是不是很麻烦……”
何子矜心疼的刚想说什么，就立刻被打断。
“你先听我讲完好不好。”曲幽主动亲吻着他的脖子，“子矜哥哥，我不难过了，小云一定会好的，我不能再难过了。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好对不起你，你好辛苦……我让你好辛苦……对不起，子矜哥哥……”
何子矜最近的确有些累。何正业藏了一招他意料之外的棋，他的内心还在冲突阶段。曲幽这边，更是让他分不开身。但是，此时此刻听到曲幽说的话，他只觉得所有的筋力都回来了。慢慢的推开曲幽，看着她一脸内疚的表情，何子矜只想狠狠的吻她，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何子矜感觉自己的胸口暖暖烫烫的，一向被他宠着的、心疼着的人，此刻是在感受他，也心疼着他。
迟到了一个礼拜，曲幽终于回归学校，开始正常的生活。
没有人会偶尔和她一起逛街了，没有人会一脸兴奋的给她讲最近发生的事情，每天都按时回家，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
她不住校，在学校和同学们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什么圈子也加不进去，原来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只是在教室坐着都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其实都已经到了大三的第二学期，会成为朋友的，早就成为了朋友，不会成为朋友了，可能以后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没有了张云，曲幽的生活好像没有变，又好像变了很多。
曲幽其实是个挺实心的人，她的想法不多，性子也比较单纯。真到了她一个人的时候，感觉无所适从的时候，她也没有刻意去追求什么突破，只是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原来偶尔插科打诨的上课，现在每堂课都听得很认真，笔记记得全全的，也不管是不是什么重要的课。好像除了学习，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这学期的课程安排少的可怜，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曲幽只好用看书的方式来填充。偶尔会让何子矜问问张云的情况，得到的也都是算不上好消息的好消息——张云脑袋里的血块开始有慢慢消失的趋势，但过程很缓慢，还不确定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检验。
曲幽有时候感觉很累，可是也不知道是哪里累。明明一切都不需要她操心，可是她就是感觉自己像老了一样，偶尔居然累的想叹气。
她很想跟人说些什么，可是看看自己周围，听众似乎就只有何子矜。可是何子矜越来越忙，她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向他表达自己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星期五下午，曲幽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张馨到学校找她，约她一起喝咖啡。张馨以女人的直觉，多多少少能感觉到曲幽对何子矜的意义。她也知道何子矜几乎不带曲幽在公共场合露面，其中理由她不了解，可是她不是多事的人，没有去过度的探寻缘由，也警告张云不准多问这些事情。这次她是来谢谢曲幽的，于情于理。
两人坐了一会儿，张馨给曲幽讲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张云那天被司机接到公司，是准备等张馨忙完工作一起去爷爷家。张云在她办公室里面一直看杂志，头也不抬。后来说是饿了，要出去买点吃的，问张馨要了钱就出了办公室，手机就放在了沙发上。
张馨早在加拿大就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她试探着问过，可是张云什么也没有说。张馨看见沙发上的手机，就偷看了她的短信内容。除了几条和曲幽互发的短信以外，剩下的都是一个叫Adison的联系人。短信内容露骨，张馨看到，气得手都发抖。
另一边，张云发现手机没带，急忙跑了回来，刚推开门就看到姐姐拿着她的手机一脸愠色。张云也是急火攻心，讲话极不客气，两姐妹大吵了一架。张馨威胁要告诉爸妈她做的事，张云气得跑了出去，之后，就发生了车祸。
“馨姐姐，你误会了。张云跟我说过这件事情，她说她会理智的处理那段感情。”
张馨摇了摇头，“小幽，你还不了解云云。”
“可是……”
“他们发生关系了。”
“……什么？”曲幽惊讶的张口，半天才发出声音。
张馨喝了口咖啡，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可是，我当时觉得她被人骗了。”
“什么意思？”曲幽听出了张馨的话外音。
“那个男生现在也在纽约，他听说了云云出了车祸，从加拿大追到美国……他是真的喜欢我妹妹。”
曲幽心里震撼，眼睛忍不住有点红，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我从小就跟云云很不一样。我像爷爷，性格冷静；她像爸爸，做事冲动，不计较后果。我进部队的时候，全家就她笑的最开心，我当时心里真的是讨厌她的。在部队里面，我经历了很多。有时候高强度的训练几乎压垮我，让我喘不过来气，我想过很多次放弃。可是，只要一想到爸爸，想到他的性格那么不适合商场，想到妈妈是那么柔弱，想到爷爷年纪那么大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和奶奶一起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富国。每当想到这些，我就告诉自己，张家得由我来守。
我回来以后，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的面对一切。可是看到云云的样子，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在部队里面天天接受最残酷的训练，她在外面，插科打诨，一点也不知道体谅爸爸妈妈。
我以为照她这样的性格，将来会一事无成。所以对她的要求，就更加严厉。可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救了人。我一直以为张云是自私的，可是没有想到，她其实是这么的……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其实我妹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我打了她。我还没有道歉，那句对不起……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说出口。”
曲幽是想安慰张馨的，但是她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讲话。
她的生活总是平淡如水的，所以张馨说的这些事情很轻易的就影响了她，震撼了她，被张云的爱情，被张馨的亲情。
她自己一个人闷着想了很久，问题又回到最初的状态：总想找个人说说，可是想来想去，除了何子矜，也真的没有更好的人选。但是何子矜，她又不觉得这些话是可以告诉他的。或者说，她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跟何子矜分享。
曲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这是一种很压抑很孤单的感觉，她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她看上去很平静，即便内心已经被种种情感搅得天翻地覆。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曲幽希望，她的周围，她的生活中都再也不要有误解和伤害了。她希望，张云可以早点醒过来。曲幽知道张云可以，因为，她的爱人现在在身边守护着她。她的姐姐，她敬重却从来都不说出口的人，此刻也多少了解了她一些。
曲幽突然觉得这一年真是一个不好的年份，才刚一开始，就发生了这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吃过晚饭，何子矜还没有回家，曲幽看了会儿书，就到花园里看鱼。
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她抬头活动脖子，看见一片昏暗的天空，一丝亮光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五章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