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MMD〗短篇合集》Elecesis

2、[椅苍]被害妄想症

　　他绝不会想到，那个小鬼竟然爱看恐怖片。

　　*********

　　周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距苍叶工作的地点两条街的地方，开了一家DVD租借店。
　　那天，苍叶结束了自己加班的工作后，下楼时看见了停在写字楼对面的那辆白色的凯迪拉克。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放下自己的背包。“不是说好下班也不用接我吗？”
　　Noiz偏过头，微微勾起嘴角，“因为——有一个有点有趣的东西。”
　　“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是吗？好吧。”
　　苍叶笑了笑，将车窗摇下。夏日的暖风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天空很蓝，阳光正好。
　　车子停在了那家DVD租借店前。

　　“喂……这就是你说的有趣的东西？”苍叶看着Noiz正在挑选的碟片，不禁咽下了一口唾沫。
　　“嗯。”
　　“这个……哪里有趣了啊？！”
　　“你不喜欢？”Noiz从架子上抽出一张碟片，回过头来看苍叶。
　　“也不是……只不过……”苍叶对上Noiz的眼睛，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不，没什么，租回去看吧。”
　　Noiz挑起眉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到家，刚打开门，Noiz便快步走进客厅，阖上窗帘，把DVD放进放映机里。
　　窗帘将室外的日光阻隔在外，偌大的客厅瞬间陷入了黑暗。而此时，音质上乘的音响已经开始播放影片开头的背景音乐，巨大的液晶屏上也打出了制片组的信息。
　　而苍叶只是一直站在门边，直到感受到了Noiz的目光后才迟疑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要喝什么吗？”Noiz问。
　　“不用了。”
　　Noiz蹙起眉，伸出手用手掌覆在苍叶的手背上。
　　苍叶一惊，耳边又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像咒语一样。
　　“你的手好冰。”
　　“……啊哈，是吗？好像我的手一直是这个温度啊。”苍叶状似随意地打了个哈哈，避开了Noiz的视线。
　　“是吗？”
　　“是啊。别说这个了，要开始了。”
　　Noiz哼了一声，似乎还是对苍叶的状况耿耿于怀，但苍叶那一副被影片完全吸引住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忍打断他，于是他也就没再说话。

　　屏幕上的光有些朦朦胧胧的，画面很昏暗，画中人的脸色很苍白。
　　苍白。
　　苍叶苍白的脸色被隐匿在那惨淡的映像之中。
　　——那个人，要爬出来了。*1

　　恍惚中，他又听到了Noiz的声音。
　　“喂，别看了。”

　　*********

　　周一。

　　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班上很流行看恐怖片，甚至有一些异常淘气的男同学将当时最火爆的恐怖片之一——《午夜凶铃》的DVD带到班上并让它在多媒体上放映。
　　那真是相当可怕的记忆，他依稀记得当年的他看了那盘DVD后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那个人，要爬出来了。
　　这是多年后，苍叶对记忆中的那个影片仅存的记忆。

　　“那个……我是来还DVD的。”
　　下班后，苍叶顺路去了一趟那家DVD租借店。
　　店主热情地迎上去，并向他介绍了一些当年刚出品的影片。
　　他笑着摆摆手，走出店外。
　　「妄想症」……吗？
　　真是个酷炫的店名啊。
　　他回头看了两眼那家店的招牌，一阵风吹过，路边梧桐树的叶子被吹得沙沙地响。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视线猛地狠狠抓住那家店的玻璃门，长久地，没有离开。
　　——那个店主，不要从里面爬出来才好啊……

　　路边的行人在他身旁匆匆掠过，一个小女孩停在他身边，扯了扯自己妈妈的衣角。
　　“妈妈……这个哥哥的表情好可怕……”
　　“嘘……不要乱说！”
　　他回过神来，那个女人已经拉着小孩走开了。
　　眼前突然驶来一辆熟悉的凯迪拉克，它停在他面前，车窗被摇了下来。
　　“原来是在这里吗。”Noiz不悦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
　　苍叶抬起头，太阳好像很早就已经下山了，月亮被云层所遮蔽，只有寥寥几颗天星在点缀着星空。
　　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对自己那愚蠢的幻想感到可笑。
　　但是大概是因为Noiz的声音令他很安心吧，他从刚才开始就没再想过那件事了。
　　“啊，抱歉。发了一下呆。”
　　“啧，电话也不接，你是在玩失踪吗？”
　　“是是，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揉揉Noiz的脑袋，对方看了他两眼便发动了引擎。

　　*********

　　周二。

　　最近在网路上有一个很流行的词语：「被害妄想症」。

　　苍叶单手撑着下巴，将光标移到那个新出现的名词前，停顿了片刻，又将它挪开。
　　他把网页继续往下翻，直到页面停在一张女明星的宣传照片之前。
　　周围的人都在认真地工作着，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整个办公室里回荡。
　　苍叶忽然感到自己无法动弹，他想要关掉那个网页，但面前那个女人的图片就像一条粗麻绳将他全身上下捆绑在一起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也许该把她的照片传给下一个人……*2
　　——不然……她会从里面爬出来！
　　一瞬间，椅子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刺耳声响划破了空气，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十多双眼睛齐齐看向苍叶。
　　“抱……抱歉……那个……我去趟卫生间……”
　　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却在手指触上卫生间门口的把手时停了下来。
　　冰凉的触感霎时间蔓延至他的全身。

　　进去的话，里面也许就只有他一个人。
　　——说不定，那个女人会从镜子里爬出来。
　　苍叶闭上了眼，退后两步，靠在了墙上。
　　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在走动，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如鼓声般的心跳声。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他的心跳骤然间加速了。
　　“……喂？”
　　“苍叶？”是一贯令人安心的熟悉声音，这让苍叶松了口气，心跳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嗯，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不好的感觉。”听筒中的声音顿了顿，又再次响起来，“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苍叶从墙上直起身，唇角微微掠起一个弧度，“嗯，我这边一切都很好。”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像个笨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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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什么不擅长的部分的话，那么苍叶最不擅长的大概就是看恐怖片了吧。
　　但是假如Noiz喜欢恐怖片的话，那么他也想要努力地去克服一下自己的弱点。
　　尽管那是在他心灵的角落里存在了二十多年的阴影。

　　下班后，苍叶再次来到那家名叫「妄想症」的店里，并租了一张《山村老尸》的DVD。
　　早晨出门时，Noiz说今天有一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晚上会晚些回家，所以当苍叶打开家门时，家里还是空荡荡的，而一种怪异的寂静在他打开门的一刹那朝他迎面扑了过来。
　　他站在玄关处，静立了好几分钟。
　　是因为早上出门前没把水龙头关紧吗？好像卫生间里传出了滴水的声音……
　　——贞子？
　　开玩笑，贞子怎么可能在这里……！
　　苍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将心中那种微妙的紧张感强行压抑下去。

　　他把DVD放到放映机里，影片很快就开始了。
　　依旧是那种灰暗的画面和晦涩的情节，苍叶盘腿坐在沙发上，一种类似于鬼压床的感觉慢慢爬过他的皮肤——他还听见了玄关的动静，却无法回头。
　　四肢和头部都不听脑袋的使唤，僵硬得令他无法控制。

　　“……苍叶，你在看什么？！”
　　不知情节进展到何种程度时，Noiz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来。苍叶猛然转过身，黑暗中，他看见了Noiz眉眼间深深的褶皱。
　　他微微张开嘴，讷讷地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因为干痒得难受而发不出声音。
　　Noiz走了过来，拿过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你怎么……会回来？”半晌，苍叶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发干的音节。
　　Noiz的声音冷冷的，“因为你没接我的电话。”
　　“我……”
　　“你那么喜欢恐怖片？！前几天看的时候脸色明明差得要死！”

　　苍叶惊愕地抬起头对上Noiz带着愠怒的双眼，喉咙更加像被火烧一样疼起来。
　　他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发脾气，难道自己……损害了他的什么利益？
　　他会……把我怎么样？

　　“……你发现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所以我才会中途就关掉了电视啊！”
　　“抱歉……”
　　“啧，真是的，不要勉强自己啊！”
　　Noiz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贴近苍叶，伸手想把他揽入怀中。
　　但一双手将他的怀抱推了出去，他不悦地眯起眼睛，却在这一刻看见了苍叶黯淡的神情。
　　“……抱歉，Noiz。我大概……暂时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不要连你也来伤害我啊……

　　*********

　　周四。

　　当时是怎么从《午夜凶铃》的阴影中逃脱出来的呢？
　　苍叶终于想起来了。
　　是因为爸爸的怀抱。
　　爸爸的怀抱一直很温暖，可以让他忘记一切不好的事情。

　　晨光透过窗棂暖暖地照进来，苍叶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用力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已经好几天都没试过了，一整晚都没有做噩梦，也没有中途醒过来的睡眠。
　　为什么呢？
　　苍叶仰起头，鼻间瞬间溢满了Noiz的气息，而对方平静的睡颜就这样突兀地撞进了他的视线。再仔细看时，他发现Noiz的手绕过了自己的后背紧紧搂着自己，他的体温也通过那个动作一点一点地传递给了苍叶。
　　很温暖。
　　当脑中浮现出这句话时，苍叶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挣扎着脱出了Noiz的怀抱，却因动作太大而惊醒了对方。
　　所以当苍叶还没来得及翻身下床的时候，Noiz就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腰，沙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苍叶怔了一下，随即回头看了看Noiz。
　　只见他的呼吸拉得很长，眼睛半眯着，一副孩子般半梦半醒的状态。

　　……贴过来抱住他的腰原来只是Noiz的本能反应吗！

　　苍叶无言地拨开Noiz的手，下床来到洗手间里。
　　水龙头被打开，自来水“哗哗”地流出来，不久就在洗手池里蓄了一池水。苍叶捧起一把水泼上自己的脸，水珠顺着皮肤间的纹路滑下来，落到水池中。
　　滴答滴答。
　　他抬起头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知怎的，对于自己来说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似乎也慢慢变得狰狞了起来。
　　——那个影子会爬出来吗……

　　“你在干什么？”
　　Noiz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转过头，对方正抱着胸靠在浴室的门上打呵欠。
　　“……洗脸啊，你不是看见了吗。”苍叶小声嘟囔着。
　　“是吗。”Noiz似乎放心了一些，嘴角也不禁挑起了一抹笑，“不要太勉强啊，大哥哥。”
　　“你啊——”
　　苍叶咬牙切齿地想追上那个转身就走的人，而对方只是背对着他向他摇了摇手便下了楼。
　　“你这个小鬼……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啊！”
　　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我都很在意啊。
　　苍叶轻轻笑了起来。
　　——啊啊，那些要爬出来的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啊。

　　*********

　　周五。

　　「被害妄想症」这个词似乎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在苍叶周围转悠。
　　难道是从看《午夜凶铃》之后开始的吗？

　　Noiz的牙齿蹭着钢笔的笔尾，在还没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之前思绪就已经飘远了。
　　这几天工作的状态都不算太好，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秘书正站在自己面前，默默地等待着自己回过神来。
　　“……你还在这里啊。”Noiz放开了被自己的牙齿蹭出了些微痕迹的笔尾。
　　“是的，董事长让您尽快签好这份合同。”
　　“啧，知道了。”
　　他快速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秘书将合同领走后便走出了办公室。
　　空旷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仰头考上座椅的后背，心中烦躁得完全无法进入工作状态。
　　结果他还是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并驱车去了苍叶工作的公司附近。

　　「妄想症」。
　　他抬头盯着那家店的招牌看了一会，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店主依旧是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而Noiz只是淡淡地将一张DVD递过去。
　　“我来还DVD。”
　　“《山村老尸》……啊！你是那天和那个蓝发青年来借《午夜凶铃》的人吧？我记得你哦，要不要看看我们店里新收进的DVD？”
　　“不用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说完，Noiz头也不回的走出店门。
　　苍叶不知道在店外站了多久，看见他走出来，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怎么？这次还是在想着谁会爬出来吗？我会爬出来？”Noiz挑起眉，夕阳的光也照不亮他的眼眸。
　　“什么啊，怎么可能有东西爬出来……”话说了一半，苍叶貌似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东西都说了出来。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鼻子，“……好吧，其实有什么东西会爬出来什么的……那些东西都无所谓了啊。”
　　Noiz的唇角掠起一抹与往常无异的戏谑笑容，“啊，是啊，那些东西根本就无所谓。就算真的爬出来了，也还有我给你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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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

　　Noiz的秘书是以办事风格快准狠而著称的。

　　一大早，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好几次。
　　苍叶打着哈欠慢慢拖着步子走下楼，打开门却只看见Noiz的秘书抱着一个大箱子站在门口。
　　“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总经理让我去租这一箱DVD并将它拿到您家。”
　　“哈？Noiz？”苍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上仍然紧闭的房门，只好先将东西搬了进来。“那个……谢谢你。”
　　“不用，那么我先告辞了。”
　　秘书向苍叶鞠了一躬便自动自觉地带上了房门，苍叶将箱子拖进客厅，用小刀割开了封住箱子的透明胶。
　　而当箱子打开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
　　“Noiz——！”
　　苍叶随便抓了一张DVD快步走上楼，掀起Noiz身上的被子后拿着DVD质问对方：“这是什么？！”
　　Noiz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了一会，判断无误后才道：“《咒怨》。”
　　“怨……”苍叶气结，他只感觉自己连鼻子都在喷气了，“我是说你干嘛让人租一大堆恐怖片回来？！”
　　“因为我说过不会再走进「妄想症」里了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苍叶挥舞着手中的DVD，Noiz伸手接过那张差点被苍叶扔出窗外的《咒怨》，走到苍叶背后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你啊——！！”

　　注：
　　*1：《午夜凶铃》里的情节之一，贞子会从电视机的屏幕里爬出来。
　　*2：《午夜凶铃》里的情节之一，【不知道我分析得对不对】贞子用自己的怨恨做成了一盘录像带寄给别人，如果那个人看了那盒录影带七天之内没有传给下一个人看就会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