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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皮灯 ...

  •   这世上落差最大的职业大概就是画家了,出名的一幅画能养活自己好些年,无名的一幅画还抵不了自己出去写生的路费。

      而慕非寒则是位于两者之间不尴不尬的人,他天生对画便是有一种痴迷,也最爱在荒山野岭作画。

      慕非寒气喘吁吁地爬上这荒无人烟的山,满意地笑笑,这种返璞归真的境地无疑是他最为喜爱的,他有个怪癖,喜欢将所见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提笔一挥而就。

      这山林远远看着不是很大,可到了晚间他却惊讶的发现这山林竟是走不到尽头一般,他天生便是胆大,那丛林深处点点幽火让他忍不住想进去一探究竟。

      伴着丛林中悉悉簌簌的声音,他终于找到了这山林的最深处,可结果真是有些让他失望,最尽头只有一座孤坟,坟头亮着一盏灯,这灯制作地格外的精美,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呈现出微微的淡粉,灯上点缀着一朵小小的梅花,不知为何他莫名地觉得这梅花似曾相识,诱导着他不由自主的提起那盏灯。

      可他的手刚触上这盏灯,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凉意,连带着心里也生出一种绝望,他慌慌地丢开灯笼,拔腿便马上跑开,他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只是想赶快离开这块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腿在不停地跑动,可两边却永远都是幽密的古树,他有些感觉不好地回过头,赫然发现面前依旧矗立着那座孤坟,还有那盏灯!

      看来是触犯了这山林中的鬼怪了,他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提起那盏古怪的灯,轻轻问它,可是你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他莫名觉得是这灯搞的鬼,一个荒芜的山林会有这么美的灯,而且灯火一直不灭,实在着实奇怪,可是周围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空气越来越冷,他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颤颤悠悠地问道:“你,你可否出来一见,若,若是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也尽力帮你完成...”

      过了好一会,灯上出现一股青烟,一个极美的少年出现了,一双丹凤眼秋波流转,勾人心魂,玉颊微瘦也是恰到好处,红唇不染而朱,一头乌黑的长发直达臀际,双眸含忧地看着他,他呆呆地想鬼怪都是这样美的吗,若非这肤色过度苍白,他大概会以为这是个不小心流落于山林的美貌少年。

      那少年的声音也这样动听,他简洁的说了花间二字,慕非寒猜想这大抵是少年的名字吧,他也确实配得上这般雅致的名字。

      少年笑的媛媚十分,他却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山林之中?”

      “我?我只记得一个人把我杀了丢在这里,所以我就一直守在这山林之中,想让他给我一个解释。”少年依旧那样笑着,他从这笑意中看出来苍凉与无奈。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附上少年的笑脸,幽幽道:“不开心,就别勉强自己笑了,好吗?”

      “不可以的哦,那个人最喜欢我这样笑着给他看,他说呀,看到花间笑起来,就什么忧愁都没有了,若是他回来了,看不到花间的笑颜,他会不开心的。”少年一脸向往的说着,一会之后,他又哀怨的低着头,难过的说:“可他一直不回来.......”

      “那我陪着你,好不好?”慕非寒想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主动要求要陪着一个鬼,可看到他惊讶而喜悦的表情就转而释然了,他想不过是个寂寞的孩子,陪他几日也无妨。

      少年很是开心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然后歪着头看着他,问他:“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呀!”

      “什么故事?”慕非寒一脸宠溺地笑着问道。

      “我的故事呀,听完之后你说说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好的。”

      我生前家中贫寒,于是便被父亲卖到了青楼,取了花名叫做花间,做久了了花间,我也忘了我原来叫什么了。

      得益于我这张脸,我还不至于以身侍人,只是我偶尔会想我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做着这声色犬马的皮肉生意,然后待到容颜衰迟,一人孤独终老。

      锦绣衣衫玲珑少年,本该踏马驰骋于山河的,奈何如今却是只能困于一隅。

      我很羡慕那些一身铠甲的男儿,提枪跨马,一人一骑就可横扫战场,但可笑的是我最后爱上的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师。

      画师很风流,长得也不错,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人,待谁都是彬彬有礼,于我也是一样的,但他其实是个很冷情的人,我想对于他来说,除了那一幅幅画,再也没有什么能走到他的心里。

      他于我结识,是在一个有些凄冷的夜晚,他一人有些落寞的在厅中喝酒,我有些讶异他竟然一人呆在这里,不去寻欢作乐,忽而他望向我,明显被我的脸所惊艳,呆呆的问我:“可是仙子下凡来?”

      我忍不住捂嘴一笑,对他说:“你可曾见过仙子降于青楼的。”

      他愣了愣,释然地说道:“有这般美貌的,大概也只有花间美人了,以往不曾见到,如今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

      “以往听说这销魂楼中有一画师风流多情,相必就是阁下了,”我淡淡的笑着。

      他爽朗地一笑,并不做多言,只是拿起手中的酒杯,笑着问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美人可愿与我共醉?”

      “自然是好,”我从他谈吐中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博览的人,去过许多的地方,这对于一个从未离开过销魂楼的人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是新奇的,我也越来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总会莫名的消失几天,但几天过后又突然出现,我习惯了与他相处的模式,在他有空时我也会陪他聊聊天,和他说说我心里的事情,一切那样的美好而和谐。

      也许一直这样也好,
      顺其自然,厮守白头。

      慕非寒看他忽然顿了顿,深吸了口气,一脸凄然地问他:“你说,你喜欢极了一个人,可是他的什么你都不明白,你会不会难受?”

      “这是自然,你的一切他都已知晓,而你除了他是画师,别的一无所知。”

      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许是在销魂楼待了太久,所以忘了怎样去相信一个人,更遑论他遮遮掩掩自己的身份那样的明显。

      我开始偷偷关注画师的举动,有一日我发现他有些异常地穿着一件黑衣,我记得他同我说过的,他最是讨厌这种颜色,让人看着就觉得生厌,可他却偏偏一反常态地穿了黑衣。

      我看着他到了后山,脱下黑衣,重新换上一件藏青色的袍子,等他走后,我跑去看那件衣服,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了,但是空气中明显还飘荡这一种味道,细细一闻,我难以相信地跑开,是血腥味。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是害怕极了,我一次次地否定自己的猜测,他那样温润如画的公子怎么会杀人呢,可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逼得我不得不信。

      我想他或许是有苦衷的,想去问他缘由,可我不敢,怕他给我不是的答案不是心中那个。

      所以我打算自己寻找答案,等到他固定消失的那几天,我跟踪他到了一栋有些破败的房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炼狱,我看着他把什么药强行喂给一个美貌的男子,他的表情仿佛修罗再世,嘴角残酷的笑意,肆意而又嘲讽的样子让我心悸,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谦谦君子吗?

      我逃一般离开了那块地方,一连高烧了几夜,梦里有时是画师在柳树荫下含笑为我作画的样子,有时又是一脸残忍的杀人的样子,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我真的弄不清楚了啊。

      冷汗连连,一觉醒来,我看见他就坐在我身边,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我有些悲哀地笑着看他,原来我已经爱他到这样深,哪怕知道了他的本性,也无法不爱他。

      “你知道了?”他狠戾地掐住我的脖子,我几乎感觉要死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放开了手,又温柔地抚上我的脸,笑着说:“花间,你相信我吗?我不会害你的。”

      我无奈地望着他,看着他俊美的脸,我想就算他要害我,我亦是甘之如饴的,毕竟他是这世上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

      他给了我笑的撒野的勇气,给我向往幸福的希望,承君此情,以命付之。

      我和他都病了,我本该说出他做的事情,让别人少受些苦难的,可是我放不下他,一想到他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我的心阻止我这样做。

      他看我知道他的秘密后,也不再遮拦,我看他像个孩子一样把那些用人皮作成的画一幅幅给我看,那些画很美很美,怎么会不美呢,用人的生命换来的绚烂啊。

      画师的屠杀并未停下,我却快要疯了,一边是良心的谴责,一边是对恋人的不舍,我日益憔悴,往日光鲜亮丽的花间慢慢变得死气沉沉,他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很聪明,知晓我心里的不忍,于是他对我说他愿为我放下屠刀,从此只为我一人执笔作画。

      我们相约好,他先去烧掉那些往日的罪孽,再来这里找我。

      “后来呢,他杀了你?”慕非寒插嘴问花间。

      呵呵,他对我说,花间你这样美的一张脸,被你日日败坏倒不如给我留作画纸。

      可他不知道,

      花间的身体并不如他的脸一样好看,
      他曾经反抗入销魂楼,除了脸,被打得体无完肤,才能护住自己的清白。

      花间想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留给他,
      可是他心里除了那些没有生命的画再也容不下别人。

      花间明白他在骗自己,因为花间看见他一脸珍惜的抚弄着画,眼里的决绝也让人心惊,
      可他还是想赌一把,赌一把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最后么,一个傻子被一个疯子做成了一盏花灯,疯子用傻子的血在花灯上画上了一朵艳丽妩媚的梅花。

      傻子一日日地在等画师,直到今日,画师终于来了。

      慕非寒低低的笑着,笑着笑着眼泪不知怎么的流了下来,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花间,你知道吗,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结局,那个疯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那盏花灯这样不顺眼,便让人随便将它抛得远远的,可等那花灯不见了,他才发现他似乎是离不开那个傻子了。”

      疯子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一个法子让傻子活过来,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花间还未看清楚,只是寒光一闪,他就看见慕非寒躺在血泊之中,手上拿着的那把刀便是当初杀他的那把。

      花间永远也不会知道,疯子后悔之后找到了一个医生,医生要他的魂魄,允他赐花间重生;

      慕非寒也不会知道,花间从来就不恨他,等待的岁月是为了化轻自己的执念。

      花开荼蘼,换来此生相见,到最后,也不过是擦肩而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人皮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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