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私人律师》植月引泉

7、夜色

　　夜色深沉，城市多彩的霓虹从车身周围顺滑而过，从车子前方的镜子里，卓芝蓝只看得到路先的眉眼。
　　他的眉毛浓密又修长，几乎斜飞入鬓，如一把端方利剑，此时却挽成一个疙瘩，看着就很不舒服。

　　卓芝蓝一直看着车头小镜子，期待着他能转过眼来，看她一眼。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甚至路先连皱眉的姿势都没变，如同一个雕塑。
　　卓芝蓝终于看了看表，车子都开了一个小时了，走过的路她也不太认识。

　　直到后来，路先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开着车进入了主干道，开始往他们的住处走。
　　卓芝蓝悄悄松了口气，转过脸去，跟甄珍交换了一个终于放心的眼神。

　　阿金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此时却突然开口：“先生，你学的是什么功夫？”
　　“截拳道。”路先简单的回答。
　　卓芝蓝以前拍过一部功夫类型的片子，对截拳道略有了解，听说这是一门无所不用其极、以打败敌人为唯一目的的功夫。仔细想想路先之前打架时候的样子，确实是这样的，比如“猴子偷桃”……

　　想着想着，卓芝蓝偷偷笑了一下，却又被气氛所慑，赶紧收了。
　　果然，正在开车的路先突然狠狠一踩刹车，眼神凶狠地看向镜子里的卓芝蓝，皱眉闷声道：“你笑什么？”
　　卓芝蓝“啊”了一下，急忙摆手加摇头：“没有没有……我没笑……”

　　路先露出一个被她笨拙的姿势搞得很无奈的小表情，考虑片刻，打开车门下车，转到卓芝蓝这边敲了敲车窗：“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卓芝蓝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小孩，而路先就是即将对她兴师问罪的家长，动作就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最终还是下了车，低着头在路先面前站好。

　　周围是个城市广场，这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后方有一小块绿地，风吹过，低矮的树木发出飒飒的声响，春夜气息令人迷醉。
　　这气息却不影响正大踏步走向路边花坛的路先，从背影都能看出他身体紧绷，一副即将点着的炮仗样。

　　卓芝蓝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实在不太想去，却又感觉如果不去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好像自从她成为影后之后，就很少遇到这种能给她极大压迫感的人了啊。
　　路先走到花坛边，站定回头，眼神在阴影之中也黑白分明，看得她浑身一凛，急忙加快脚步走过去。
　　路先从兜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块大手帕，先用纸巾擦了擦花坛边缘，又用手帕平平整整地铺在上面，示意卓芝蓝坐下。

　　这人是哆啦A梦吗？卓芝蓝茫然地坐下。
　　路先却并没有坐，只是半蹲在她面前，刚好保持视线与她平齐，声音平静地说：“等会让甄珍把录像拿给我。”
　　居然是一句陈述句。

　　卓芝蓝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录像？”
　　“我长脑子了。”
　　“哦。”
　　“但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路先依然半蹲着，声线平稳得就好像在问“香蕉多少钱一斤”，说的每一个字却都让卓芝蓝颤抖。

　　“还是你认为，我不配跟你一起面对这件事？宁愿用自己最讨厌的事情作诱饵，甚至被那家伙碰到身体，也不愿意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处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妄自尊大？”

　　路先磁性的声音混着夜风，竟让卓芝蓝有些微醺，她直视着他因激动而闪闪发亮的眼睛，生出一种茫然的甜来。
　　“就算你不希望我插手你的事情，也不要这样不爱惜自己，可以吗？”

　　路先最后三个字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丝丝缕缕地飘进卓芝蓝耳中。他亮到惊人的眼睛朝她看过来，认真地看了一分钟。
　　直到卓芝蓝面颊潮红身体发热，他才猛地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这件案子结束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卓芝蓝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又大踏步走向车子，慢慢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热度异常的脸，发现手心全是汗。
　　风把那块大手帕吹到她脚面上，丝滑柔软。她蹲下来，拾起了手帕，将它捏在手心里揉成一小团，回到车上。

　　路先再次启动车子，阿金半路下车，走之前特意要了路先的名片。甄珍也在小区外下了车，她住得不远，自己走回去就行。
　　两个人气氛极度尴尬地将车子停好，尴尬地走进电梯一起上楼。卓芝蓝几次看向路先，却只见到对方冷硬的侧脸。

　　各自开门之前，卓芝蓝忽然转身，好几天以来第一次主动对路先说话：“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长期与我合作。”
　　路先转过头来，冷冷地看她一眼，进门，“啪”地一声把门关在了卓芝蓝鼻子跟前。
　　卓芝蓝梦游一样回到家里，放水洗澡，躺在浴缸里才忽然意识到：路先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话虽如此，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我俩不过是合作伙伴关系，他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不过仔细想想，根据最先签订的那份约法三章来看，自己好像确实违反了合同，有悖契约精神，所以他才这么不冷静吧……但是自己为什么也这么在意？
　　不想了，想再多也没用，就这样吧。卓芝蓝擦干身体，抹好各种护肤面膜和精华，扑倒在床，脑中纷乱不堪。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八点，卓芝蓝就被电话惊醒了。手机上还有她昨天摔出来的裂痕，铃声也还是观音心经，让她瞬间以为是菩萨要来超度自己。
　　接起电话，甄珍穿透耳膜的声音扑进来：“蓝姐！你醒了吗蓝姐！怎么办啊蓝姐！”
　　卓芝蓝挖了挖耳朵：“怎么了？”
　　“路先早上去自首了，现在已经被警察拘留了，听说要调查好几天！”
　　“什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卓芝蓝差点戳破自己的耳朵，猛地从床上跳下，光着脚从卧室跑出来，打开门。

　　“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啊蓝姐！”
　　“你哪里得到的消息啊！真的假的！”卓芝蓝站在路先家门前，捏着拳头哐哐砸门。
　　“陈警官告诉我的啊！他说这件事现在已经跟你之前那个案子一起处理了，还叫我不要担心！”
　　“谁能不担心啊！这种事！他怎么这么擅作主张啊！还是不是我的律师了！”卓芝蓝中气十足地吼，随后一脚踢翻了门廊里一小盆绿植。
　　“对啊！那现在怎么办啊蓝姐！这边还有好几个通告！”甄珍在电话里一边跟她对吼，一边似乎在赶路。

　　“不接了！等会跟我去看他！你快过来！不能让他乱跑！”卓芝蓝气得乱揉头发，听到甄珍答应了，立刻挂了电话大步往屋子里走。
　　“啊！谁这么缺德……”她刚抬脚走了两步，脚底就一阵疼痛，正要破口大骂，低头一看却是自己刚才踢翻的绿植盆子碎片。

　　回到房间里，她怒气冲冲到处翻找衣服准备穿走，却忽然一顿。
　　昨天，路先得知自己擅自去见王皓景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样，又气愤又担心？
　　这么一想，她瞬间也觉得，自己昨天真不是东西！不过这也不能掩盖路先也同样不是东西的事实！对，就是这样没错，他这么大的行动也没跟我报备，同样违背了契约精神！
　　哼！

　　带着口罩墨镜来到警察局，陈警官去请人，半天却抱歉地出来说：“不好意思，路先说他不见外人。”
　　卓芝蓝立刻感觉自己仿佛被不停充气的气球，分分钟要爆炸。
　　她脸色黑如锅底，大力拽过还想再说几句的甄珍，不顾脚底下钻心的疼痛，直接把她扔到车里，自己坐到车上。

　　“开车！不管他了！爱怎么怎么吧！我又不是他妈！”
　　甄珍大惊失色：“那这个案子还没结束啊！”
　　“换人！”
　　“可是换人要好多钱……”
　　“……哦，那不换了。”

　　总之，卓芝蓝又去赶了两个通告，忍到了晚上十点多，才终于接到了路汽修的短信：
　　你好，一切已经搞定，不用担心，明天就有最终结果。晚安。
　　卓芝蓝看了一遍，哼了一声就赶去化妆。化妆间隙忍不住在想，到底一切已经搞定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不是在拘留吗，怎么搞定的？这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哆啦A梦吗？
　　神经病！

　　第二天很快到来，卓芝蓝早上又被门铃声吵醒。她边挽着乱糟糟的头发边打着哈欠走过去开门，先扫了眼猫眼，立刻一个激灵。
　　路先就站在门口。
　　卓芝蓝忙又回到屋里，照了照镜子，整理好头发衣服，粉色睡衣看起来有点幼稚，又披了一件薄外套，这才准备停当打开了门。
　　路先脸上有难得一见的疲惫，头发湿漉漉的，穿的也不是西装，而是一身超级可爱的卡通睡衣。
　　没错，一身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睡衣……配着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英俊硬朗的面容，堪称豪华混搭视觉享受。
　　卓芝蓝莫名想起一句广告词：这酸爽，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