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私人律师》植月引泉

2、这车

　　记者们很快退开，车子顺利开了出去。反正记者们已经拿到了新鲜素材，不用再守，所以在卓芝蓝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
　　甄珍把她送到家就离开了，她进屋脱衣洗澡，却一点都不想踩进浴缸，直接站着淋浴。
　　明天让钟点工彻底清洗一下卫生间吧。

　　洗完澡裹着浴衣，她躺在床上拿起手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你好，明天我会搬进隔壁1502，在我早上找你之前，你不要有任何对外行动，包括发微博，晚安。路先。”
　　卓芝蓝皱了皱眉，给这个号码备注了个“路律师”。怎么看怎么别扭，干脆改成“路汽修”。

　　第二天八点整，卓芝蓝醒来，被手机里路汽修的短信吓了一跳：“你好，今天的发布会九点开始，八点我在门口等你。”
　　她爬起来洗漱，随便挽了个丸子头，披了外套打开门，探出头看了看。

　　路先端端正正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一身名牌西装挺括有型，从她的角度看出去，刚好看到他的两条大长腿。
　　卓芝蓝抬起头，和路先探究的眼神相撞。

　　路先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笑，抬手挥了挥：“影后小姐，早啊。”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能住进来？是不是早就看好了这套房啊？既然如此那你昨天还说要住我家干什么？”卓芝蓝捏着大门探着头问完了，直喘气。
　　“这个问题……孔子说过，取乎上得乎中，为了让你接受我住在隔壁的事实，我就得先告诉你一个更难以接受的目标。”路先继续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卓芝蓝不知道这句话，感觉有点尴尬到脸红的趋势，急忙咳嗽一声：“那个，你稍等一下吧。”

　　路先点点头，笑得愈发柔和。
　　半小时后，特意为了表现惨遭蹂.躏的柔弱少女而抹了僵尸白.粉底的卓芝蓝打开了门。
　　路先眼里闪过一抹亮色。
　　卓芝蓝捕捉到了，顿时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了自信，洋洋得意地跟着走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家伙，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路先的车时消失无踪。
　　饶是她平时再与人为善，看到这种车都会有点……想撂挑子不干的感觉。

　　一辆亮绿加桃红色调、非常拉风、极其俗气的跑车，正等着她和身边这个怪人一起临幸。
　　影后卓芝蓝发挥了毕生演戏功力，都维持不住脸上要裂了的表情，打量几眼车子，又打量几眼路先。

　　路先西装革履，一副华尔街精英分分钟股市入账几个亿的样子，泰然自若地走过去拉开车门道：“甄小姐在会场等我们，她委托我送你。”
　　这车看着也还能跑……个鬼啊！一点都不想坐进这种车里好吗！会让小报记者质疑自己审美能力的好吗！
　　卓芝蓝指指车子：“这个是……你的？”
　　路先理所当然：“是的，我改装了车架和发动机，已经在车管所备案不用担心，上来吧。”

　　他一手撑着车头，一手伸向她，微微一笑，周围的空气都似乎亮堂了起来。
　　卓芝蓝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他长得算帅的那一类，而且不是普通的帅气，是比较挑动荷尔蒙、引人遐想的那种……当然这不是重点。

　　最终，卓芝蓝还是戴着墨镜，坐着这辆亮绿加骚红的车子进了酒店，开完了一场发布会。
　　准备好的发言稿在车上就已经背好，时间不长也不短。发言稿重点渲染了她被侮辱后的害怕与无助，呼吁全天下姐妹们一起对骚扰说不，慷慨激昂，还很真诚。
　　当然，是路先写的，煽情程度让卓芝蓝的演技都受到了挑战。

　　在皱眉、痛苦、哽咽、啜泣、悲愤、疾呼等等环节之后，到了现场提问环节，卓芝蓝终于松了口气，这里她基本上可以甩给自己的律师和经纪人谈了。

　　大部分问题都比较配合，毕竟是公司邀请来的媒体，但终究会出意外，有个鸭舌帽男人站起来：
　　“卓小姐，您说您被王皓景带到了他的房间进行骚扰，但据我所知，该剧组的酒店是男女分住不同楼层的，那么您深夜去男生的楼层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在探讨剧本吗？”

　　卓芝蓝面色不变，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她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却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被动地说出来，只好求助地瞥了一眼路先，后者却根本没看她，棱角分明的侧脸毫无动容。
　　对……路先不知道这个情况，他应该是没法……

　　就在她迟疑时，路先语速适中，优雅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
　　“这位先生，您的问题非常细致。该案件具体细节会在庭审时公开，现在我也想问您一句，既然您肯定地说出了该剧组的酒店分配状况，那么您手上一定有重要证物即：酒店房间分配表，而这件证物据我所知已提交给法院保管并申请了证据保全，那么您是从何渠道得知的？您是否知道这可能构成犯罪？”

　　最后这句话实在太铿锵有力，全场哗然，角落里的窃窃私语瘟疫一般蔓延开来。
　　所有的摄像机都从卓芝蓝转向了路先，又随着路先的话音转向了提问的鸭舌帽。

　　甄珍适时地站起来：“本次发布会到此结束，案件的新进展会及时通知大家。”
　　台上人员纷纷走出，卓芝蓝一脸茫然地跟在路先身后，待走到无人处时拉了拉他的袖子：“你说他可能犯罪，是真的？”
　　路先转脸瞥她一眼，忽然笑了，发布会上的严肃一下子如同被春风化开的湖上薄冰，悄然褪去。
　　他说：“当然是假的，谁会信啊。”
　　卓芝蓝立即一脸正直：“我反正没信。”

　　当天处理完各项事务就到了深夜，路先依旧开车载卓芝蓝回了住处。
　　他们小区的公共停车场是环形立体的，亮绿色车子开上车道时，卓芝蓝隐约看到停车场深处有几个人影。

　　车子停下，那几个鬼魅般避开灯光的人影忽然围拢过来。
　　卓芝蓝没来得及打开车门，就听“咔哒”一声，她这一侧的车门锁住了。
　　她看向路先，却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对自己点了点头，随即打开车门，长腿跨出去。
　　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很直接地扑了上来，围拢了路先的身影。
　　没有一个人多话，他们忽然挥拳，拳拳到肉的爆响声，震得卓芝蓝胆战心惊。

　　她拿出手机，抹掉手心的冷汗，打电话报警。
　　“喂……拜托快点……”
　　车外的搏斗仍在继续，卓芝蓝颤抖着讲完了地址，警方挂了电话，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睛像被针扎一样痛了一下。

　　只见停车场惨白灯光照耀下，路先全身披沐着光线，亮得惊人，周旋在四个人中间似乎也游刃有余。那四个人每每想要朝车子方向冲，都会被他轻松地或打或踢到远处，他的动作非常舒展，好像电影里的武林正派，招式大开大合方正有力，甚至在一拳打到对方下三路，使出“猴子偷桃”时也显得公正平直，仿佛替天行道。
　　还真是……有点辣眼睛呢，卓芝蓝想。

　　路先一个人对四个壮汉，肌肉相互碰撞，汗水和血水在光线中摔成碎金，敌人的哀嚎和惨叫仿佛背景音乐，而自始至终他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沉默而机敏地把四个人一个摞一个的扔在了地上。
　　扔完了，他拍拍沾血的手，摸了摸一塌糊涂的西装裤兜，找出了一包湿巾。他在光芒笼罩之下如同表演默剧，用牙齿咬住湿巾包装袋撕开，抽出湿巾纸来，一点点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卓芝蓝张着嘴透过车窗，望着他擦手。
　　警车很快就乌拉乌拉的过来。几个警察带走了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工装男们，卓芝蓝和路先也坐着警车去做笔录。
　　折腾一夜，两个人都累得有点懵。

　　从警局出来，路先头发凌乱，西装彻底废了，只穿着一件衬衫，还留着斑驳的汗渍血渍，跟卓芝蓝一起坐甄珍的车子回小区。
　　卓芝蓝鼻子里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但她实在太累，只能抬了抬眼皮表示自己的嫌弃，随即马上就瘫在座椅上睡着了。

　　车子快到小区时，卓芝蓝猛地醒来，发现在自己的头和车窗玻璃之间有一只特别好看的手掌。
　　路先帮她就这样垫了一路。
　　无孔不入的血腥味连同路先夜色中微闭着眼的侧脸，镌刻进卓芝蓝的记忆里。她想，她大概会记得这一个不寻常的晚上。

　　然而这么一点温柔的心思根本撑不到第二天。
　　卓芝蓝被路先的电话再次吵醒的时候，内心和头发一样都是炸毛的。
　　“干什么啊！大早上的叫魂哪！”卓芝蓝再能装，此时此刻也控制不住内心狂奔的感叹号了。
　　开什么玩笑，她才睡了四个小时好吗！现在才几点！十二点！天呐！她都不敢去想自己现在皮肤是什么样！

　　电话对面的路先很明显也被她的泼妇劲吓到了，沉默了好几秒，才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说：“王皓景发了声明，说你在讹他，还说你是圈内公认的公交车。”
　　卓芝蓝被他沙哑如摇滚歌手的嗓音搞得走神了几秒钟，刚好错过了最关键的部分：“圈内公认的什么？”
　　“公交车。”
　　“我要弄死他！”卓芝蓝嗓子都喊破音了。
　　“呵……稍安勿躁啊，影后小姐。”

　　路先在电话里一声低笑，直直传进卓芝蓝耳朵，让她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
　　“弄死他的事，由我来办，你只需要配合我演戏就行了。”
　　“只是演戏？不会被人看出来吗？”
　　“有我在，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