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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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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One Hunderd-two(番外篇四)——Confessional
[仁王雅治篇]
有些事,以为已经忘记了,却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又想起。
有些讽刺对吧!
忍足侑士那小子曾经问我,“你现在幸福吗?”
我看了看由美的侧脸,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他,“我很幸福”。
仲间由美,她是我现在的妻子。可我想用现在简短的时间来回忆一个人。一个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第一次见到她是哪一天现在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高三的时候,莱拉来神奈川工作,无意中闯入视线的,是她的仓皇离开。好笑。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形容词。
然后,又一次见到她,就是带着她在山林中奔跑。
起初我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轻易答应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的无理要求,并且还那么轻易的被自己的一条短讯给叫了出来。现在想起来,可能这就是她的本性。想为别人承担一切的本性。就如同她曾经牺牲自己来换忍足的安宁,和后来为迹部挡了子弹一样。当然,这都是后话。
……看着她在我身后纵情的奔跑,背后的树林黑影,在风中摇晃,发出声响。有泪水从眼角滑下。温暖透明的眼泪,从眼角处流淌出来。她的眼泪。缓慢地落下,飞速飘在奔跑中的空气里。那一刻,我有种惊心的动容,不知是为了她的笑,还是眼泪,抑或是她从前的隐忍和明亮光环下的悲凉。仿佛年华一瞬间倒转十年,我跟莱拉,都变成了八岁的孩子,毫无顾忌地奔跑在广袤的山林中。不知终点,亦没有终点。可我知道,她的童年和过去不曾属于我。
该死,我那时怎么会有这么怅惘的想法冒出来!
莱拉松开我的手,独自跑开了。
再后来发生的事,我不愿意再去仔细想了。只是隐约记得,有人将她带走。然后我们别离。
……
大学时从神奈川来到东京实习,再见莱拉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男孩儿的母亲。我没见过那个名唤咏希的男孩儿,但知道他一定是个聪明漂亮的孩子。
刚刚在东京安顿好,我便打电话给莱拉,本意是找她和迹部他们叙叙旧,虽然跟冰帝的男人们没什么大交情,不过既然来东京发展,总要找几个名义上的朋友聚聚吧!可让我意外的是,朋友叙旧变成了她的哭声交织成的怜惜与疼痛。
……
咖啡厅里,焦急的迹部景吾冲进来,当时的我也许是年少气盛,也许是其他莫名微妙的情感作祟,我竟然对迹部说我要莱拉,我要她成为我的人,并接受她的一切。然后,是迹部景吾愤怒暴戾的脸,当莱拉的手掌打在他的脸上时,全世界都安静了。沉重的呼吸与心跳。恍若从梦中惊醒的人们。
莱拉如灯火般明亮的瞳孔闪烁着复杂的光,心痛、讽刺、绝望与矛盾。我冥冥中感觉到,那些感情的流露都只属于一个人,因为她对那个人的爱之深,疼之切。
……
凌晨四点,她在梦中惊醒。
额角是细密的冷汗。
她求我陪她去要回孩子。我答应了。但那时并未考虑以后的事和将来的打算。只是想要帮助她,如此而已。
在我心中,她的形象与印象已经深深印记,如磐石般坚固无法移动。这次我却觉得她是彻底的改变了。她已不再是荧幕与舞台上那个光彩照人的明星,不再是笑容明亮眼眸纯真的女生,不再是坚强倔强的那个铃木莱拉,她的周身,都似乎游荡着名为脆弱与无助的分子,不断凝聚,越聚越大,将她窒息般地包围。突然间想起了一句话,“你给我一滴泪,我就看到了你心中的海洋”。她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子,却唯独在爱情上,无比脆弱。她现在需要保护,而那个最应该保护她的人呢?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冷笑。
……
…………
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我带着莱拉从迹部本家回来。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她跪在迹部绅人夫妇面前时,没有人看得到她的眼泪和藏在长发后的表情。只是我注意到她颤抖的身躯。
迹部景吾,铃木莱拉被我带走了,你看到了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想怎么做?你就这样放弃了她吗?!
……我承认,心中想这些话的时候自己有隐隐的疼痛,只是我实在懒得去追究原因,也不想去追究。
我坐在床边看着莱拉没有表情的睡着,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唱的一首歌,名字是《Believed》。
那首歌很好听,可是彼时听起来觉得震撼,如今记起只觉伤感,心如刀割。
几年前她唱着“Believed”寻找与怅惘爱情与得失,几年后,她仍然寻找着信任与被信任。
莱拉住在我家的那段时间,我的眼里总是出现一桢桢有关她的画面,她在演出时的光彩面容,她在举杯畅饮时的豪爽,她在打趣玩笑时的狡黠,她在赌气时的娇嗔……可我的眼里却总是有水汽凝聚,那些莱拉都变得模糊,看不清楚。不仅看不清楚,而是在那个雨天彻底粉碎。
有时候她会吃一些东西当然是在我软磨硬泡的情况下。她吃了几口之后便放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然后别过头去,不让我看见她的脸。沉默。偶尔她会对着我微笑,只是那笑容让我看着无比心痛。
那时我想对她说,莱拉,你开朗的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你知道吗。
有一天我发现了她有稍许异常,因为一向对食物失去兴趣的她突然被酸鱼汤的味道引起了食欲,并且伴随着一些正常女子不会存在的状况发生。
她再次有了迹部景吾的孩子。
……
她离开的时候,匆忙得来不及反应。那天的情景如今历历在目。
莱拉被□□绑架。迹部带着她仓皇逃离,直到她肩部中弹后倒在他的怀中,那个场景,仿佛隔绝了世间的一切,旁人无法涉足半步。
医院的走廊里,忍足叫住我,问我要不要进去见见她。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因为不再有必要见面,不再存在任何让我去见她的理由。那名女子的心,没有一刻是为我而跳的。
“下次再见到她,就是在莱拉的婚礼上。”
但在那之前,我认识了仲间由美。一个我想要一生拥有的女子。
她看上去像极了高中时代的莱拉。不是外表容貌。那是因为由美没有经历过莱拉那么多的波折和风浪,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更加珍惜这份弥足可贵的纯真。
……
关于我跟莱拉的所有事情我都没有告诉过由美,并不是我对跟她的感情感到不信任,也不是想忘记莱拉。相反的是,我想一辈子都记着她。那双琥珀色清澈的瞳孔,永远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
回忆结束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原来我竟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去回忆一个女子,一个在我生命中来了又去的女子。
—— —— —— —— —— —— —— ——
[迹部绅人篇]
人生就像一张拼图,从出生,拼到寿终。
十四岁的孙子咏希,像极了当年的景吾。一样的高傲,才华横溢。
那天,我抱着五岁的小孙女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咏希带着弟弟明希跑了过来,说:“祖父,什么样的人生才叫有意义?”
我愣了一下,有些惊异与十四岁与十二岁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因提问者是我那两个异于平常少年的孙子,便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了。
我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们,而是反问了他们另外一个问题,“时间代表着什么?”
果然,他们带着疑惑面面相觑。
……
我们常常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有着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猜想。转眼,我也已经变老,几十年的时间,不知不觉。仿佛开始创业的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已经过尽了一生。身体和心灵便随着那段青壮年时光一起从中年走进老年。
看着这三个孩子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们的母亲。除了继承我的儿子景吾身上的优良血统,这几个孩子仍然带着他们母亲与生俱来的聪慧和沉静。
而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其他女子所不具备的坚韧和勇气,她总是一次次的打破我对她的评价和判断。也许,这也是我最终接受她的原因之一。
三十年前,我正式接管迹部财阀的一切事务。那时的生活由会议、公差、谈判、飞机与高级酒店组成。如果有空闲,便会去东京近郊的高尔夫球场。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假,酒会和舞会是社会高层生活的象征,属于男性领域的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
正值日本经济的低靡时期,迹部财阀铤而走险进军国际金融市场,当时正是财阀在法国成立分公司的黄金时期。迹部财阀的运转和发展从来都不会因为经济的萧条而走向消极与懈怠。勇往直前,大胆创业才是我们家族始终如一的信条。
在东京最为豪华的写字楼里,乘坐电梯直接冲入云霄,那仿佛是世界的顶峰。就在那幢楼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千代子。
……
滨崎千代子,这是她最初的名字。第一次在秘书室中见到这个新职员的时候,我未曾想到这名女子的生命将会一直与我并肩前进直到垂暮之年。
已经忘记了爱情是如何产生的。当年的我们年轻而热烈,不顾我双亲的反对,执意要在一起。哪怕放弃全部继承权。像极了今天的景吾与莱拉。
而我跟千代子所走过的路,比起他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迹部财阀要在法国立足,家中同时为了打击我与千代子结合的念头,便决定与一个国际著名的法国集团联姻。而我成了联姻的主角之一。
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与千代子携手出逃时她说的一句话,“不管走到哪里或许都逃不出你的家庭,即使是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我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
后来。
我们还是失败了。父亲最终肯做出让步,只要我能以个人的力量使财阀顺利在法国发展,联姻就可以取消。
……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迹部家在法国的金融公司直到今天都在飞速运转,占领欧洲金融的半壁江山。
……
…………
在和千代子结婚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在几年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名为铃木。这是在她的一枚戒指和一本诗集上发现的秘密。她一直珍藏着一枚内环刻有罗马拼音“tuszuki”的银质指环。
……
生活与生命充满限制,而人们必须义无返顾地活下去。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你始终都是在无数夹缝中求生的人。而我的生活也不过是工作、结婚、生子,和无数人一样。在金钱于欲望的时代,个人能力很难发挥其自我价值,权利才能改变一切。就像很多人的工作、婚姻与生活。
可我与千代子的婚姻,是架空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
人啊,有时候就是必须得在这种痛苦和那种痛苦中取舍。取舍到最后,才能得到你认为最恰到好处的幸福。
……
我与莱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不欢而散的情况下收尾,她那时并没有告诉我她已经怀孕。我曾一度揣测她如此作为的原因,并且对景吾说,一个女人若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欲拒还迎是最上乘的方法。而莱拉正是那种很有手腕的女子。但景吾对她的迷恋程度却远远超越了我的想像。
于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亲生儿子之间已经产生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
岁月是时间在每个人身上都要留下的痕迹。金钱没办法改变时光的流逝。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我也已经在记忆中遗失了某些重要的东西。年岁的力量使人不得不在它面前折服。
后来,我知道了铃木信长就是莱拉的养父,当然也知道铃木信长与千代子过去的关系。上一代的恩怨与矛盾我不想在后辈的身上重演,可想而知这样认为的人不止我,我的妻子他们也如此打算,而莱拉亲生父亲是谁的这个秘密却在最后的最后才被人发掘。当然发掘的人不包括莱拉。
景吾跟她结婚的时候,那个西班牙的名侦探里斯•弗郎科一直在教堂里,只有我知道他在哪,也只有我知道他来了。他告诉我,他亲耳听到莱拉不想找寻生父的原因,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时我自己的心情。复杂的无以言表。
也许在莱拉的生命里,已经找不到那些曾经的坚持,因为所谓的坚持,到最后只会变成伤害自己的元凶。她目前做要珍视的,只有家庭与爱情。舍弃了从前的家人,融入到庞大的迹部家。她所做出的牺牲和忍让,她的伤痛,其实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我由衷的这样认为。
……
少年的琥珀色瞳孔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那是只属于年轻人的炽热与灼烈,是曾经的我们所追寻着不放手的。
咏希在思考了良久后告诉我,说:“时间,就是我们过去所经历的、现在所面对的、以及以后将要发生的事。”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弯起眉眼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
而一旁的明希也不甘示弱,“祖父,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似乎还少了一点。”
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我用笑容示意他说下去。
“既然时间不单是虚拟意义上统计名词,也单不是广义与狭义的概念,或许更重要的一点,时间是我们即将要面临的所有挑战和余生所要经历的点滴,会聚成的长河。”
话音落下,咏希挑眉一笑,我微笑地看着这两个茁壮成长的少年,喜悦与欣慰之情难以言语。凝视着远方缓慢漂移的云朵,心中突然充满谦卑与感恩。
对啊……
正因为有过去的积累和现在的生活,才有我们所有人对将来的无限期盼。就像这些膝下的孩子们,也总有一天将面临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挑战,我们无法教给他们所有的东西,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脚走下去。生活中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战友和敌人,一切都可能瞬间改变,你所要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的信念。
我相信,这些道理,他们一定会明白。甚至超过他们的祖父母与父母。
……
…………
阳光跟每天一样,一直鲜亮耀眼,天空一片水洗的蓝。
两个男孩儿在庭院里逗留了一阵子后便被一辆汽车带走了,小孙女亚希子告诉我,那是佐田家的车,一定又是佐田清和佐田澈这两姐妹又来了。因此咏希和明希才会离开。
……
远方浓密茂盛的山冈上,生长着不知名的树木与植物,阳光照射在上面,反射着油亮的光。在风中摇曳出的声响,空旷动人得仿佛不属于这人间……
也许亿万年以后,我们会再次在这个世间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