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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听到云泽说要有一天把卖身契给萧平,萧平急忙跪倒在地,说道:“我不想离开……”,及时把“你”字咽了回去,“……云家。”
      云泽双手搀着萧平的手臂,“没有了卖身契,你不再是云家的下人,你可以做我的朋友,有空就来云家看我。”
      “不……”萧平抬眼看他,眼神很奇怪,“我一辈子都是十三爷的奴才。”
      江风扬插言道:“哪有人兄弟不做,做奴才的?”
      云泽手上使力,硬是扶起萧平,道:“平哥当知道,小弟心中实是把平哥当成兄长一般,我八岁你便来到我身边,照顾我这么多年,小弟岂有一日把平哥当奴才看待的?”见到萧平手腕处的伤疤,开玩笑道,“若真把你当奴才,哪有主子给下人吸吮毒液的道理?”

      萧平闻言更低了头,愈发不看云泽。
      云泽松开萧平,吩咐萧平今晚不用贴身跟随,从这一刻起至明早云泽回家前,他这个贴身暗卫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休息了。
      萧平忍不住问道:“爷今晚打定主意了吗?”
      “嗯?”云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打定主意?”
      江风扬狠狠一搂云泽脖颈,嘻嘻笑道:“自然是问你是否打定主意要嫖/妓了!”
      萧平看着江风扬与云泽之间的亲热,眸光迅速阴沉下来。

      云泽反手一搂江风扬,夸张地叫道:“哎呦,原来我们的江大侠才是正人君子,没抱着这样的心思啊?那今夜倚红来了可不要跟我抢。”
      “什么!”江风扬大叫起来,“什么时候约的倚红?我约了三次都被拒之门外。”捏着云泽肩头道,“倚红姑娘今晚让给我,我家里的美貌姬妾随你选如何?”
      云泽不悦道:“女人便不是人么?我不像你,把女人送来送去,我跟没感情的人同睡一张床,睡不着觉。今晚倚红姑娘选谁,她说了算。”说完坐下去吃点心,意外地看见萧平还杵在那,便问道:“平哥还有事?”

      萧平想不出继续留下的理由,闷闷地道:“奴才告退。”行完礼,转身,迈步,一步,两步,猛地一回身,大胆地直视云泽。
      云泽停止吃东西,其余三人也都看着萧平,等待萧平说话。
      萧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四人还在等着。
      一阵诡异的沉默。

      云泽道:“平哥有何要事,不妨直言。”
      萧平终于憋出四个字:“纵欲伤身。”说完也不管云泽等人如何反应,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外,扔下哄堂大笑声。

      跑了一阵,萧平慢慢停下。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满脑子都是一件事:十三爷今晚要搂着一个女子睡觉了。

      云泽为人磊落,从不遮掩作伪,早就将这件事告诉过萧平。男人去喝花酒真不算什么事,像云泽这样,十八岁了还是童子身的才叫稀奇。因云泽生性好洁,又是个武痴,从小只对练武有兴趣,云泽生母早亡也没人给他安排通房丫头之类的,故直到现在他都没碰过女人。连萧平这样的奴才,都早尝过女人的味道了,不仅是女人,男人他也尝过。

      尝男人滋味的时候,萧平还在云家的暗卫营里训练。
      在暗卫营那种除了杀人就是练习杀人的地方,高压之下,人都会变得扭曲。总要在杀人和练习杀人之外,找个乐子。暗卫营里的女人单独训练,平常大家见不到,能找乐子的就是长得漂亮的男人。

      严格地说,萧平长得不够漂亮,国字脸,浓眉,单眼皮,眼角微微向下耷拉着,鼻子很挺,嘴唇很厚,平平无奇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具有了吸引人的魅力,眉宇间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英武,耷拉眼偶尔斜向上那么一抬,完全睁开来,就会有一种属于男人的硬朗气质展现。
      偏偏有些人就喜欢玩这种不够漂亮,但是够硬朗的男人。

      暗卫营里,年轻冷血的一帮狼,聚在一起,除了杀人,唯一的发泄途径就是做那种事。特别漂亮的,就会被大家轮流使唤,有些体质羸弱的孩子,因此而活不长。暗卫营的头目杨明远对营里之人互相“欺负”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以为这样也可练习躲避暗杀的技巧,他的纵容,使得暗卫营更加充满欲/望淫/秽的气息。
      暗卫营是个染缸,甭管什么东西,扔进去了,再出来就没有白的。

      萧平刚来的时候也被人欺负,用手和嘴比较多。
      对方是暗卫营里武功最好的刺客,就像监/狱里的老大那样的地位。
      其实刚开始,对方也未必就真想怎么样,最多羞辱一番就够了,但萧平偏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越不屈服,越想让人折辱。

      有一次云泽闲聊问起萧平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萧平什么话都没说,脸上的表情是一派木然,他的脸,常年是瘫着的,面部肌肉有点懒,不经常动弹。

      萧平的第一次是十一岁。
      连什么是快感都不懂得的年纪,先懂得了疼痛。
      似乎他的一生都是这样,总是先尝苦的,都说苦尽甘来,萧平不奢求后半生有甜,只奢求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安顺遂的就好。

      后来,那个老大在出任务时莫名其妙死了。
      这之后就没人敢对萧平干那种事了。

      原因很简单,两条,第一,萧平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脸上有了疤,常年不苟言笑,自然看着无趣,再加上性格阴狠,睚眦必报,没人会动他。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经过年复一年的刻苦训练,萧平的功夫成了暗卫营里最好的。
      那个老大死了之后,他就是下一个老大。

      这代表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报复欺负过他的那些人。

      风水轮流转,轮到萧平欺负别人了。

      是的,像轮回一样,萧平会把新来的压在身下解决欲/望。

      为什么不呢?与其与右手为伴,为什么不在人的身体上找找乐子呢?反正暗卫营这个地方是没有道德也没有良知的,有的只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很多年之后,萧平回忆起当初学武的日子,才明白拼命学武的动力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不想再被人欺负,不想再毫无尊严,像条狗一样被人压在身下绝望地挣扎。
      他的世界不由他自己主宰,不过,当他成为暗卫营里功夫最好的人之后,他至少能决定今晚睡谁。

      萧平十八岁,第一次出任务。杀人时他很镇定,他的手很稳,他的面色很平静,那个人倒下后,他甚至没有忘记补一剑,确认死亡后,再割下他的头颅。
      第一次做任务非常成功。也许唯一不成功的地方就是萧平在杀完人之后的反应。他在任务结束后莫名其妙地觉得恶心,吐得昏天黑地,衣襟上沾的血,让萧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久以后,萧平才明白,那种感觉是脏。
      他开始觉得自己脏。
      他心里清楚,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一名刺客,只是在硬撑罢了。

      完成任务之后有一段短暂休息时间,处于无人管束的状态。萧平走上一条陌生的长长的街道,那时是黑夜,月色迷茫而忧伤,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萧平换了干净的衣服,从外表上,谁都看不出他杀过人。
      他也就假装自己很干净。

      他走了很久很久,脑海里一片空白,愧疚或者难过的情绪根本找不到,整个人像失去了魂魄一样。

      走着走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何处,看见前方有一个破旧的房屋发出微弱的黄光,他被那光明中透出的一丝温暖所蛊惑,一头扎了进去。
      进去后才意识到这是一所妓馆。

      萧平点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姑娘,脱衣服,伏在那姑娘身上,想得到一点活人体温的安慰。
      然后萧平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硬不起来。
      他脑海里无法抑制地想着男人的身体。
      他十八年来终于可以碰女人了,却出现了这种情况。

      哦,他有点发愣,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还不知道欲/望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在男人身上把自己的欲/望给扭曲了。
      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暗卫营里的经历……管它呢,什么原因已经无所谓了。

      萧平从那姑娘身上下来,面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悲哀之色,他早已习惯不把内心的情绪表露在脸上,十八岁的萧平已经足够面瘫了。
      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多付了一倍钱扔给那姑娘。姑娘在他身后说道:“我可以用嘴……”
      萧平心想,用嘴,你的技术都不如我。
      想到这就觉得好笑,呵呵,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用嘴伺候人的技术竟比妓馆里的姑娘还好。他也真的笑了,因为太久没笑,脸有点僵,那姑娘见了,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吓得不敢再说一个字。
      萧平立马敛了笑,醒悟到自己这种人,确实是不应该笑的。

      萧平找了一家相公馆,点了三个面貌清秀的娈/童,在床上荒淫无度地过了三天。三天后萧平走出相公馆,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废了。

      萧平终于明白,他再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萧平的母亲是个妓/女,在他很小的时候死于花柳病,母亲死后他被抓进暗卫营。他小时候没有父母,而长大以后,他也不可能拥有妻儿,他无法娶妻生子过正常男人的生活。原来萧平一直想多做任务攒点钱,等钱攒够了就偷跑,找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隐居山林,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不再杀人;而现在看来,“成家”,这个简单到卑微的愿望绝不可能实现。基本上,他这辈子是没什么奔头了。
      因为脱离暗卫营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他极有可能一辈子呆在暗卫营里做刺客,直到有一天被人杀死。
      他的人生,就这样了,也说不上被毁了,只不过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不希望是今天这个样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样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使他变成这样的,仇人是谁,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萧平意识到这些的时候,面部肌肉还是一如既往地懒得动,眼神也不悲怆,经过鲜血洗礼的人,很难再多愁善感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萧平出了相公馆,走向路边一个馄饨摊子,要了一碗馄饨,吃完后,把铜钱放在桌上,正巧看见摊主的娘子拿了手帕替摊主擦汗,他们七八岁的儿子从远处跑过来,扯着娘亲的手非要去买糖人儿,夫妻俩一口一个“小虎乖小虎听话”,哄着儿子,蹲在儿子身边轻声说着话。

      萧平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一幕,看到泪流满面。
      那时的萧平还足够年轻,虽然面瘫,但还是会流泪的。
      馄饨摊主好心问道:“客官哭什么?”

      萧平直直地坐着。
      良久无言。
      坐成了一座雕塑。
      脸上的泪不停落下,无半点哭声。
      萧平连哭泣都没有声音,他连哭泣都那么压抑,他实在是不太会哭,他平常在暗卫营,头领只教他流汗流血,没教他怎么流泪,他便连哭泣都没学会。

      小虎跑过来,抬手想给萧平擦眼泪。个子太矮,够不到萧平的脸。
      萧平就弯下腰,让他擦。
      小虎问道:“哥哥,你为什么哭呀?”

      萧平答:“因为我想要一个家,可是我怎么努力也得不到。”

      小虎又问:“家是什么呀?”

      萧平想了很久,他很想告诉小虎一个答案,他慎重地仔细地想,他最后说道:“我不知道,我也许永生都不会知道了。”

      说完站起,拿了饭桌上的剑,回暗卫营,继续过他刀口舔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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