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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土浦·琴琴合鸣1 ...

  •   午后的成田机场人来人往,有人告别有人迎接,忙碌得不得了。
      香穗子拎着她的琴盒,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入关通道口。
      周围尽是等待亲朋好友的人,大都三两成群,难得见到几个像她一样单独守在出口处的。
      好在她正着急自己是不是来迟和要接的人错过了,压根没心思注意别的。
      一直在欧洲为成为指挥家而努力深造着的,她很重要的人,终于完成了全部的进修课程,准备回国来稍微休整一段时日,然后全力拼事业。
      要成为一个乐团总指挥的路途漫长而艰辛。
      不同于寻常的乐手,只要专精一项乐器就好;身为指挥的人,各项音乐技能树必须全数猛力催长。
      一个优秀的指挥,不仅需要熟练掌握钢琴,凡是乐团会有的乐器几乎都得略知一二,而作为主要乐器的那几样——无论小提琴、长笛,或是单簧管、双簧管、还有小号,每一样都要有所涉猎。
      钢琴他是不必多费心思学习,可除此之外的每一种乐器,对他而言全是从零开始,压力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身为指挥,对读谱能力的要求也是格外苛刻。提琴木管铜管乐器读一排、敲击拨弦乐器读两排,键盘类乐器下至两排上至六排八排的乐谱已是相当罕见,而一个乐团的指挥是需要「一目十行」的。一页总谱列出多少种乐器,就要在一瞬间读出同数甚至超出排数的和弦。
      他——那个人——刚决定好未来方向、开始跨入这一行时,仍在星奏,所以香穗子也有幸曾粗浅接触过一些他接受的训练,以及相关的知识……总之,光是要锻炼视读总谱,在钢琴上即读即弹的本事,就已然教她望尘莫及。
      那还只是「开始」,入门级别的练习便如此可怕,她不是太敢想象,他后来这几年到底还遇到过多么「非人」的磨练。她很少问,他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熬过了,即将学成归来。
      这些年从横滨到东京、再从日本到欧洲,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似乎因为距离越来越短,但是拜高科技所幸,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从来没有少过,相反,或许是两个人分隔半个地球的关系,倒是比许许多多同处一城的情侣们联系得更频繁紧密了一些。
      他还未出国时,二人就读的大学不过几十分钟的车程,一方没课的时候,很顺当就能搭上一列电车去看另一个人,连日程表也不用刻意排。
      后来他申请了欧洲的音乐学院继续进修,她平稳地度过了四年大学生涯,步入社会职场成为白领女性,彼此相距万里,平日也变得更加忙碌,于是面对面相见的机会少了。可是只要有心,哪怕日本与欧洲他身处的城市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仍能找到适宜两方日程的空余时刻,无论是视频通话抑或邮件,全不曾间断过。
      他虽说还只是学生,但实际上比她忙碌许多。除却日常的课程,还有实习。他跟在学院里一位知名的指挥家教授身边,协助负责学院交响乐团与合唱团的排演指挥工作。
      指挥与乐手在这一点上十分类似,两方都是「熟能生巧」,需要许多实际经验累积而成的。
      然而两者又在这一点上同样有所区别,乐手的实际经验可以通过单独练习,指挥则不然。指挥在个人努力之外,更需要大量能够与乐团一众乐手一起合作的时间。但一个乐团可以有几十上百个演奏者,却不会有超过个位数的指挥及助理指挥,因此每一个锻炼的机会都得来不易。
      他必须去争、去抢,不断提升自身。不像她,工作之后几乎只窝在就职的外贸公司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隔间中,日复一日。
      所以即便身为学生的他理论上假期应该更多一些,不过事实上是她趁着放假时凑上年假飞去另一片大陆探望他的时候居多。
      对于这一件事,她倒是没有怨言。
      一来他还在读书而她已经出社会了,再说,她除了上班,本来也没什么事可做。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可以做的——
      作为知名度以及活跃度都在疾速上涨中的超人气记者,天羽菜美,特邀演奏团成员的其中一位,陪着她上刀山、下火海。
      ……当然,不会那么夸张啦。她其实只是时不时在需要现场演奏安抚受访人之类的场合,卯足火力敲她的携带,拉她这个好友出来救场而已。
      比如最近这些日子,天羽正在做一个有关关东地区小学校的专题,时常穿梭在各个地区的学校间,「采访」性格各异的小学生们。
      虽然现在的小孩都鬼灵精怪的,但只要找对了突破口,还是十分容易攻克的。
      天羽讨好这些小受访者的方式非常简单直接,音乐。
      有人说,音乐是一种不必学习就能听明白的语言,不分地域,不论国籍,只要还有一只耳朵能感受到声响波动,便能从作曲家们潜心创作的每一支曲目中领略到不同的深意。
      即使听众仅仅是刚踏入校园的孩子亦然。
      正是因为有天羽无所不用其极的资源利用,她才能在平凡的工作生活之余,继续接触着她喜爱的音乐世界,而不是在离开星奏之后也无奈地逐渐远离它。
      对于天羽的「利用」,她一直是欣喜、并且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忙着小学专题的这些天,香穗子几乎已经达到「有求必应」、「随传随到」的境界。
      只是……
      今天不行。
      因为今天,正是他回程乘坐的航班抵达东京的日子。
      她要去机场迎接许久未曾归国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有可能错过了。
      「真是的,都怪菜美半路要人去演奏什么的……我该不会是来得太晚了吧?」
      望着半晌没有人迹出没的出关口,香穗子稍微有点着急地自语着。
      原本她今天是计划好了,中午下班回家休息一下,换套衣服直接到机场,下午请假。他的航班预计降落的时刻临近傍晚,她的安排有充裕的时间。只不过……
      天羽这两天采访到一个非常喜欢音乐的小孩,听说记者姐姐是星奏毕业的之后,就缠着她非要听一回现场不可。基于这位小朋友回答她的问题真的十分认真,习惯礼尚往来的天羽简直拒绝不了小正太的要求——当然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小正太实在太、可、爱、了!
      结果,香穗子预留出的半天非但没有让她从容不迫,反而因为天羽突然跳出,阻截了她的空闲时间,打乱所有的安排,最后甚至比预计的晚了近两小时才抵达机场。
      时刻表的屏幕上显示,他搭乘的那一班飞机已经顺利降落似乎有一阵子了,算上入关与等待行李的时间,她完全没有把握他到底是已经出来并且离开了机场,是还在等着通关,又或者是在排行李检查?
      国际航线落地后需要做的事情多,每一项的时长都是未知,所以她根本无从估起。
      一开始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因此根本没告知他自己会来接机的事,现在想想,真是失策。
      因为他不知道她会来,自然也不会保佑期待刻意留意。而且不想麻烦家人接,他也说过特意没有跟家里人提起今日回国。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直接搭车回家,然后顺利到家之后再给她打电话。
      也就是说,若是不能在机场遇到,便是各自回家的事。
      明明安排了那么多,却有可能一事无成,怎能不叫她气恼?
      她闷闷地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她考虑等个一小时左右,如果还没见到人的话,大概……就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回转了。
      索性,在她等得心里没底的时候,出口通道陆陆续续走出一些手中拎着柏林机场免税店袋子的旅客——应该,就是他乘坐的那一班飞机上的乘客!她总算稍微有一些信心,相信自己可能没有和他错过。
      香穗子的他,有着修长的身形,即使在许许多多人同时走出来的时候,依然能够一眼瞧见。
      短短的发被疾步行走引起的微风吹拂,略显凌乱地翘立着,衬着健康的麦色皮肤上,这些年不时入梦的她熟悉的五官。
      她激动地挪了挪脚步,移到最靠近出口处的地方。
      他显然也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的身影,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转瞬间变成了惊喜。
      然后他的唇稍稍一动,薄薄的唇形缓缓无声地念出她的名字——
      「香、穗、子。」
      眼睛,忽然觉得有点隐隐的酸涩了。
      她微微张口,轻声唤了他:
      「梁。」
      久别重逢的拥抱,从来不会嫌太长。
      暖暖的体温融合了彼此的气息,柔和地抚慰着两颗分离了太久的心。
      上一次见面已是近半年前的事了,那是远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他协助导师教授带领学院的交响乐团赴意演出,她恰好因为公事要去罗马出差几天。难得离得那么近,她禁不住从密密的行程中硬挤了几天假,跑到他在的城市,趁机聚了聚。
      至于上一回在日本境内见面,那更是无比无比久远时候发生的事。
      「怎么来了?不用上班?」
      他故意选了工作日的航班,正是为了避免她冲动之下跑来接机——其实最初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她知道自己的回程安排已经很后悔了,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谁知她还是来了。
      「请假了。」
      她依然窝在他的怀抱中,眉眼弯弯,很是开心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不是说了不用来接的吗?」
      虽然早料到她不会听他的,但实际看到的时候,心里果然还是五位杂陈。
      「给你惊喜嘛。」她笑着仰起头,眼睛晶亮亮地望向他,「那你『惊喜』到了没?」
      看她满脸期待被表扬的模样,他忍俊不禁,抬手顺了顺她耳侧柔软的烦恼丝,存心板出没表情的样子:「『惊』到了。」
      尤其着重地强调了「惊」。
      「诶——?只有『惊』没有『喜』吗?」
      有些失望地垮了肩,气势立刻低落下来,垂头丧气的。
      直到听见他偷偷闷笑的声音,才知道自己被糊弄了,气鼓鼓地瞪着他,「梁真是的!太坏了!」
      「嗯。」他丝毫不避讳地将她的指控应了下来。
      确实太「坏」了。明明很开心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看到她,明明很欣喜她的「惊喜」,却蓄意装作不高兴,给她的热情泼了一桶无形的凉水。
      他不着痕迹地,在她因为嗔怨他捶打他而靠得很近时,把她拥得更紧,然后缓缓地,在泛着水果洗发水馥气的发丝上,留下不曾惊扰她分毫的轻吻。
      「回家吧?」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土浦·琴琴合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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