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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只是,尽管我对于王振如今的权势和地位有了正确的估计,第二天清晨发生的事情,仍就让我吃了一惊,我踏进上书房的门口,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屋子的人,我一看,除了师傅和日常在一旁伺候笔墨的两个小太监之外,还多了五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三男两女。
      “都起来吧。”我尽量压抑自己的惊讶。
      “谢公主。”众人齐声说。
      “你们……”
      “长生参见公主。”我正想开口问一下这几个孩子从哪里来的,王振的声音却恰好从身后传来。
      “原来是先生呀。”我转过身,脸上适时露出笑容,“你来到正好,这些都是本宫的伴读吧。”
      “正是,容长生为公主介绍,这个是户部尚书王佐的二公子,简芷,今年十二岁,”他指着其中一个穿酱色上衫、翠绿色裤子、浓眉大眼、一笑露出几颗兔子牙,却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说,那男孩即上前一步,重又施礼,我微微点头。
      “那位是兵部尚书邝埜的公子,逸如,今年十二岁。”穿天蓝色衣衫、浅蓝色裤子的男孩也照旧上前行礼,礼毕后我上下打量他,年纪还小,不过比先前的那个叫简芷的看起来就沉稳很多,眉毛浓而精神,鼻梁挺直,眼睛大而神色温和,大约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于是略略抬眼,看向我,嘴角微动,一笑之下,就让人想到春天雨后的天空,风清而云淡。
      我们对视了几秒钟,一声冷哼忽的传入耳中,让我的心一沉,觉得好像是一个人正欣赏水中绝美的月影,却偏有人要仍一大颗石头,把一切打乱,我略有不满的看向声音的来源,王振正好介绍到最后一个男孩。
      “这个嘛,”王振指着最后一个穿米白色衣衫的男孩说:“这是长生的侄子,睿思,今年十三岁。”停了停,见那男孩没有动作,才又说,“思儿,还不见过公主。”
      听他这么说了,那王睿思才上前一揖,算是见礼了。我脸上虽然仍旧是微笑着点头,不过心里可火大了,果然跟什么人学什么样,眼前这个,虽然长得眉目俊朗,面色如玉,却和他的伯父一样让人看了就讨厌,眼睛漂亮又怎么样,眼神冷漠、透露着无情和无赖;面色如玉又怎么样,比女人还白,天生适合当小白脸;最可恨的是,还长了一张菱角分明的嘴巴和弧度刚刚好的下巴,可惜这样的男人,小说里都说是嘴巴恶毒而又秉性薄情的象征。我有些恶毒的想,这个人真讨厌,一个小鬼,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不吃点苦头,实在对不起我奔波六百年来到这里认识他。
      “这两位小姐,是都御史陈镒家的两位千金,文芝姑娘十二岁,文兰姑娘与公主同年。”王振又说。
      两个小姑娘倒还好,和我一样,身量未足,不过也看得出,都是美人坯子。
      “文芝,文兰见过公主。”
      “免礼吧。”
      “不知公主是否满意,如果觉得哪个不合适……”王振装模做样的问了一声,却被我打断了。
      “本宫很满意,多谢费心了。”我说。
      “那,臣告退。”
      “嗯!”
      原本空荡荡书房里,今天忽然坐满了人,感觉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按照新人入学的惯例,师傅还是说:“今天,暂且不讲书,大家只来对个对子吧。”
      我微笑,对对子看起来简单,其实学问却大,用来衡量一下众人的水平如何,好安排讲书的进度,是极好的,当年我进学的时候,就在这上面吃了亏,诗我是会背几首,不过咱上学的时候,可没学过对对子呀,当时哪个糗呀。
      不过今天,没准就会有热闹看也不一定。
      师傅出上联,他们对下联,众人之中,我独自居中而坐,这时视野倒好。
      文芝、文兰坐在前面,师傅只出了最简单的,不知道是怕女孩子对不上来会哭,还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到了男孩子那里,方才提高难度。
      出给王简芷的上联是:踏破磊桥三块石,是一个拆字对,王简芷支吾了半晌,脸红红的,终究没有对出,师傅没说什么,只是转而命邝逸如来对。
      书房里,一时空气紧张起来,我转头看去,却见王睿思嘴角挂着与他年龄挺不相衬的笑容,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厌恶到极点。
      邝逸如并没有迟疑地说出了下联:分开出路两重山。
      我和师傅几乎是同时点头,于是师傅又出了一联: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脉墨。我忍不住好笑,此时,伺候我笔墨的小太监正在替我研磨,眼光一扫,就瞧见他手上黑黑的,师傅这对,却应景得很。
      邝逸如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梅香添煤,煤爆梅香两眉煤。
      师傅点头说好,然后不免又问:“你怎么想到的?”
      邝逸如说:“弟子家有烧火丫鬟名梅香,刚刚就偶然想到了。”
      师傅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又看向王睿思,这回的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这是个妙绝的拆字对,我心里一喜,赶紧转身,等着看王振这个侄子对不上的窘样。
      王睿思却拿起茶杯,慢慢的吹着沫子,还细细的喝了两口,直到师傅轻轻咳了一声,放才“当”的一声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了来了句:“分片切瓜,竖八刀,横七刀。”
      这天之后,我就正式有了五个伴读,应该说是逾制了,不过我身上,逾制的事情时有发生,父皇一心把我当成男孩子来教养,倒没听说有人为此上奏劝谏过。
      上午,我和他们一起读书,下午男孩陪我去跟侍卫学功夫,女孩子就在后宫学习针线,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王简芷粗枝大叶,书念得一塌糊涂,每天课上背书时,总是东张西望,背了上句就忘了下句,于是我们常坐在下面给他提词,文芝、文兰距离他最近,不过这两个都是调皮透顶的,经常故意跳过一两句,引他向下背,于是,师傅的戒尺便毫不留情的招呼过去。常打得他呲牙咧嘴,惹得下面笑成一团。不过他性情却好,无论怎么作弄他,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的笑着。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不知道我在六百年前的世界里究竟要找到什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有了人陪伴的日子,总是比一个人寂寞孤单的强。几个人中,逸如稳重,睿思傲慢,简芷憨厚,文芝、文兰调皮,不过不论性子如何,都是爱玩的年纪,由于我的缘故,他们都住在宫中,下午练完功,便是我们游戏的时间。
      一个人总是会随着环境不断发生变化,我也不例外,一年的时间里,感觉自己几乎是彻底变成了个孩子,不仅斗蟋蟀、捉迷藏、甚至上树捉鸟,这些我原来不屑一顾的玩意,如今每天玩得乐此不疲起来,就连脾气性情,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孩子。
      书房里的规矩,我背不出书,或是出了状况,是不能直接惩罚我本人的,只由伴读代替,王睿思是伴读中年纪最大的,有督促众人的责任,所以,每次我出了状况,师傅便要罚他,不过轻重由我的过失大小决定了。而我的过失大小,就看他有没有在言语上冲撞我了。
      当然,有时候师傅罚重了,我心里也想,会不会激怒王振,不过事后,却风平浪静,这让我怀疑,这小子究竟有没有去告状,按照王振宝贝他的程度,有几次他明明知道我是故意的,没道理不说呀。
      转眼间,我十二岁的生日便在玩玩闹闹中到来了,这让我很感慨,时间总是过得如此之快,还来不及充分的享受我来之不易的童年,便又长了一岁。
      不过这一年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见浚已经三岁了,他是我同母的弟弟,生在正统七年,也是父皇的长子。历来皇帝建储,讲究立嫡立长,如今钱皇后无子,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便是我的母亲周贵妃了。
      在暖暖的夏日傍晚里,我喜欢坐在母亲的宫院深处,看着见浚跑来跑去,听他含糊的叫我姐姐,这个时候,我总觉得,这红墙之下,流动着脉脉的温情。
      其实这里和每一个宫廷故事讲的一样,后宫里嫔妃争宠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耗尽青春,争夺的无外乎是皇帝的宠爱和皇帝的子嗣。而在这一场争夺中,我的母亲已经占尽了上风。
      我喜欢看她穿着华丽的宫装的样子,她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不过身材依然窈窕如少女,我已经十岁了,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皱纹显现,细而修长的眉,眼波流转的明眸,雍容华贵的气质,也许过几年,我也可以如她一般的风华绝代吧。
      每当我这样想着出神的时候,母亲就会坐在我身边,听我问她,我会不会也长得很美丽,像她一样美丽的傻话。
      “宁儿一定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公主。”母亲总是说,然后兴致起了,拉着我的小手坐到她寝宫的菱花镜前,给我梳一个漂亮的小辫子,戴一朵盛放的花朵。
      于是,菱花镜里就总是映出两个影子,大的风华绝代,小的虽然身量未足,却也有同样细而修长的眉,流光似水的目和清甜宜人的笑容。
      其实这两年,我并不能常常呆在母亲身边,因为我自从多了几个伴读后,为了捉弄王睿思,几乎每天都将后宫折腾的人仰马翻,父皇没有说什么,不过后宫却是皇后的职责和地盘。于是乎,她提出要教养我。
      她提议的那天,学堂里讲的是一段旧书,事实上《大学》其实已经讲了几天了,师傅讲书的时候,从不把书本拿在手里,只是喜欢背着手,一边走一边缓慢的摇晃着头,自得其乐般的背诵书中的句子,也让我们跟着他念,“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是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段着实拗口,引经据典的地方又多,我花了好一会功夫才背出来。
      原本,我是没打算为难王睿思的,可是就在前一天下学,他跑来告诉我说:“我在御花园一棵树上看到一个鸟窝,早晨路过的时候,一只小鸟掉了下来,现在我叫人养着,一会我们一起送它回树上好不好?”见我半信半疑,他又说:“那鸟很可怜的样子,毛也没长齐,什么都不肯吃,这样下去,到明天就活不成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诚恳,甚至有些忧伤,认识他以来,我还真没有看过他这样的表情,很认真,很善良,于是,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结果,他确实从自己的屋中拿出一只羽毛不齐全,还露着肉色屁股的小雏鸟,小家伙很饿,看到人的手指在眼前晃动,就急急的张大嘴巴,半拳大的小东西,嘴张得居然能塞进大拇指,也难为它们了。
      我们一起爬上树去,他在低一些的地方扶着我,让我把鸟送进巢里,结果,巢中的大鸟却猛的向我的头撞了过来,我害怕被啄到眼睛,忙用手捂眼睛,结果忘了自己还在树上,一头就扎了下去,学的功夫也忘了。
      不过摔的不痛,大概下去的时候,正好砸到了站在我下面的王睿思,有这样一个人肉垫子,好歹没有受伤。
      当然,砸到他我还是很内疚的,结果这家伙爬起来就哈哈大笑,竟然告诉我说:“你真笨,那鸟是我早晨上树抓的,你再这样上去,老鸟还以为你又要偷它的孩子,哈哈,每次都是你捉弄我,这次整到你了吧!”
      我这个火大,怎么就有人喜欢这样损人不利己,自己做了垫子,手臂和腿都擦破了大块的皮肉,竟然还这么开心。整我是吗?who怕who呀?
      在书房里,我学着简芷的样子,背了上句,忘了下句,左顾右盼,身子摇晃了一阵子,不再出声,别人提醒我,也当成听不清,师傅大是光火,对王睿思说:“平时再三叮嘱你,这些人中你年纪最大,要督促他们,特别是殿下,好生读书,可是你就是偏偏能想到各种新奇的淘气方法,带着殿下玩,连书也不念了,罚你替跪两个时辰,其他人在一旁反省。”
      那天太阳很大,我坐在屋子里喝着凉茶,看着汗珠不断的从那个臭小子的头上滚落,心里很是得意。
      正得意间,皇后却忽然来看我了,看到院子里有人罚跪,自然问起师傅原因。师傅是当世大儒,从不说谎话,这时也如实的说:“王睿思每天只窜着殿下玩乐,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一段大学,殿下背了两天,在臣的课堂上,殿下还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所以,臣斗胆,责罚王睿思,希望敦促殿下认真读书。”
      让人没想到的是,皇后却板着脸说:“既然公主背不出书已经不是第一次,可见如今的惩罚不行。依本宫看,这些伴读的孩子每日里只带着公主玩耍,不思量如何让公主用功上进,都应该责罚。即便是公主,到底也该自己吃点苦头才能长进,今天,本宫做主,就一起跪吧。”
      因为她一句话,我也不得不跪在太阳地里大半个时辰,这会太阳正毒辣,烤得人头顶冒了火一样,我怒瞪王睿思,他不看我,却好像知道了一般,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我只能长叹,安慰自己“我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
      文芝、文兰没有一点武功根底,又娇生惯养的,结果双双昏倒,送回屋子请了太医一看,都中了暑。
      我想,我很讨厌皇后,不过没想到,我没去父皇那里告她一状,她却先去父皇那里说,如果我再不严加管教,恐有太平、安乐之祸。于是,父皇便把我交给她管束,真是,气死我了。她要是有这样的眼光,当年怎么不提醒父皇约束王振,她怎么就不提汉朝是如何灭亡的?太平、安乐之祸,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是生活在一个有女皇的时代,所以他们也想当女皇,可是我对这个根本没有兴趣,我只想在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前,好好的过逍遥日子,所以我们除了同是公主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可比性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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