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形状》贺喜

4、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童安安也算是第一次带男人到自己的房间。当然，她那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给吴杰邦拿了条干毛巾后，她便取了干净衣服到公共淋浴间换。回屋的时候，却看见吴杰邦在看她桌上放着的一本书，一本《徐志摩诗集》。
　　安安箭步上前，把书抢到了一边。她的突兀让对方愣了一下，气氛尴尬。
　　“呃……”安安讷讷的说，“你也读现代诗吗？”
　　吴杰邦看着她不自然的脸，笑笑说：“不，很少。我没什么时间。”
　　安安点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茬。
　　“不过，”吴杰邦说，“我很喜欢那句，‘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是谁写的来着？”
　　“是海子。”童安安低下了头。
　　“嗯，我希望早点退休，也过上这种生活。”
　　安安不再说话，把手里的诗集放回书架上。
　　窗外的雨势没有一丝要减弱的意思。哗啦啦吵得安安心烦意乱。吴杰邦看了看表说：“这么大雨，要不先帮你弄发言稿吧？看等会雨小点再去吃饭。”
　　安安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袋糖炒栗子，忙去拿出来递给吴杰邦。
　　吴杰邦却摇摇头教育她说：“这么大人还吃零食？看吃多了一会儿吃不下饭。”
　　安安心中莫名失望。她只好把自己写好的草稿拿出来给吴杰邦，自己坐在一旁剥栗子吃。
　　吴杰邦一边帮她润稿，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絮叨了一句：“少吃点。”
　　安安剥栗子的手顿了一顿，嘴里不是滋味，干脆不吃了。擦干净手，在旁边战战兢兢看吴杰邦改稿。
　　吴杰邦虽然没再看她，嘴角却浮起一丝微笑。
　　时钟滴滴答答，二十分钟过去了。吴杰邦揉了揉眼角，把稿子还给安安，“试试。”
　　吴杰邦不愧是条法司的首席秘书。安安把稿子通读了一遍，满心佩服。
　　她抬起头，却发现吴杰邦挨着她很近，近得呼吸相闻。
　　吴杰邦说：“你的头发真香。用的什么洗发水？”
　　安安疑惑了一下，刚才淋了雨，她也没来得及洗头，能有什么香？
　　她猛地站起身来，对吴杰邦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雨还在下，不过总算小多了。安安带吴杰邦到了东门外，可是找了一圈，没有一家馆子能让吴杰邦满意。安安忍不住腹诽，吴杰邦真是个有洁癖和固执的男人！以后出门都由他做主好了，自己再也不瞎出主意了！
　　两人在雨里转悠了许久，迎面正碰上刚从东门出来的宁塔！安安不知怎么觉得如释重负，钻进宁塔伞里劈头就问：“吃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宁塔乐了：“这么好？！我今儿想吃碳烤鸡腿！”话音未落，她看见了安安身后站着的男人，不由张大了嘴巴。
　　安安向吴杰邦介绍说：“这是我的同事宁塔，也是我的好朋友。”她特别在“好”字上加重了语气。她今晚特别想要宁塔能和他们一起。
　　吴杰邦很有风度，“那么一起吃饭吧。”
　　他走在前面，宁塔向安安挤眉弄眼，做着口型：“帅哥哦！”

　　因为有宁塔在场的缘故，吴杰邦收起了他的挑剔，三人在一家烧烤店坐定。宁塔很热情地向吴杰邦介绍：“这里的炭烧鸡腿非常、非常的好吃！”
　　实际上，比起宁塔，吴杰邦的食量相当的克制；他很快就放下了筷子，就连安安吃的都比他多。两个女孩交换了眼色，安安举起筷子，把盘子里最后一份鸡腿肉夹到他碗中。
　　“今天辛苦了！这顿我请，多吃点。”
　　吴杰邦笑了，严肃的眉眼舒展开来。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宁塔听说吴杰邦是UC Berkeley法学院回来的，立刻肃然起敬；又听说吴杰邦在商务部条法司做首席秘书，恨不能当下就给他跪了！对宁塔这样普通的法学毕业生而言，吴杰邦真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可惜，这种仰慕推崇安安这个门外人一点也感觉不到。
　　吃完饭，按照原本的计划安安要和吴杰邦去学校礼堂看个电影。可是因为前面耽误的时间太长，这时早就过了电影开场的时间。安安说：“太晚了，天气又不好。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吴杰邦看看她，又看看宁塔。宁塔反应很快，连忙说：“安安你送送，我先回宿舍。”
　　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微凉。安安陪吴杰邦返回东门，他们得穿过整个学校，再从正门出来去车站。
　　吴杰邦说：“下次我还是开车来，带你去市区吃东西。”
　　安安很奇怪：“为什么呢？难道我们学校的东西不好吃？”
　　吴杰邦摸了摸鼻子，“童安安，你已经不是大学生了！”
　　童安安“哦”了一声，心里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吴杰邦无可奈何，突然拉着她胳膊说：“我还是先送你回宿舍吧。”
　　进入教工宿舍区以后，路上不再有背着书包行色匆匆下晚自习的同学，雨后的夜晚安静惬意。吴杰邦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安安……”他轻轻叫她的名字。安安觉得自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忽然有点害怕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我明天，”她的声音在宁静夜里显得有点高亢，“我明天第一次在校领导面前发言，有点紧张呢！”说到最后，她自己也笑了。
　　吴杰邦摸了摸她的发尾，安慰说：“别紧张。你会做的很好的。”
　　安安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晚安。”
　　“安安！”吴杰邦抓住她的手。她只好停住脚步，回转身看着他。他眼睛里闪烁中一种东西，雀跃的，热烈的，却也是安安看不懂的。
　　安安的包突然发出嗡嗡震动声，打破了魔咒也解救了她。这次她飞快的说了句“拜拜”转身匆匆跑进了楼道。转过弯她掏出手机把闹钟按掉，暗自松了口气。
　　安安一回到房间，斜对门的宁塔就闻声而来。她脸上挂着八卦而暧昧的神情，凑近来问：“童安安，那个吴杰邦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太帅了！”
　　安安却摇摇头。
　　宁塔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就是上次你说过的还不错的相亲对象吧？这么优，赶紧定下来啊。再蹉跎就是别人的了。”
　　安安无精打采地在床沿坐了下来，随口回答道：“是别人的那早晚还是别人的。”
　　宁塔这时才觉得不对劲，她上下仔细地打量安安，伸出手指摇了摇：“不对劲！”
　　安安无力地瞥她一眼。宁塔说：“你这孩子不对劲。这么优秀的男人，要脸蛋有脸蛋，要风度有风度，要学识有学识，要家世有家世。放在哪个正常的女孩子面前，那都是做梦都要笑醒的。怎么到了你这，就这么没心没肺、一脸惫懒样儿？我说不对劲！”
　　“只有一种可能性！”宁塔摆动的手指突然停住，她托起安安的下巴，假装狰狞地笑：“你心里有别人！”

　　童安安心惊肉跳的过了好几天。要问她在心惊肉跳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上班、吃饭、睡觉，陀螺一般，却不敢停下来细想。好在这些天系里一直开会，她也确实挺忙。
　　这时候校办又来通知，说学校图书馆最近缺人手，有两个老师同时身体抱恙请假在家，需要各系行政人员紧急支援一下，派几名年轻老师，每周轮流一晚在图书馆开架阅览室值班。童安安正在其中。
　　这虽不是什么美差，但安安的态度倒是欣然的，晚上在图书馆值班到十点，就权当是在那读书了。她巴不得最近更忙一点。
　　宁塔听说后安慰她：“轮几周，估计人就该回来了。等我这边事儿告一段落，我也替你几天去。”安安笑笑表示感激。宁塔又说：“新生军训结束，除了跟班干部开会，还没正儿八经开过班会。下周无论如何要把班会给开了，否则月底总结不好写了。”
　　安安点点头，却分不清胸腔中的心跳是紧张还是期待。
　　中午，安安拿着饭盆先去了趟学校图书馆，在值班老师那里查了值班表，她是排到每周三晚上。然后赶到食堂，已经排了好长的队。
　　安安平时爱吃二楼特色窗口的卤肉饭，那是她在这个城市大小餐厅吃过最好吃的卤肉饭。只要想到了，就非要吃到嘴不可。不过卤肉饭数量有限，今日她又来的晚了点，排在长长队末。
　　在她身后，已经没有人再过来排队了，大概大家都知道，一般来说，排到这个位置的没什么希望能买到了。
　　等了二十分钟，安安已经能看到窗口里面装卤汁的盆快要见底。她只希望打菜的师傅手下留情，不要给足那么大分量。排在前面的同学，每人匀出一点点，就够她吃的了。
　　许是祈愿有了效果，她盯着里面那口锃亮的不锈钢大盆，乐观估计似乎真能留一口给她。前面只排着一名男同学了。
　　“师傅，我要两份！”那男孩见还能有，乐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哪里还管在他后面的安安痛心疾首的表情。
　　窗口里的师傅将最后的卤汁肉酱匀做两份，浇在了米饭上。男孩乐呵呵的转过身，看见安安没好气的脸，歉然的笑了笑，然后高声向正跑上楼的同伴打招呼：“孟轲！我排到了，快过来拿饭！”
　　安安本能地回头，迎面遇上那双如水般清亮沉静的眼睛。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空气又怎么变得这样炽热稀薄？她低下头去，假装镇定地抱着饭盆走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一直有两道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安安逃到了一楼随便打了份大锅菜。她把饭菜带回宿舍，一个人坐在那片窗子前食不知味的吃着。
　　蓝天下树影沙沙，安安忽然感到自己十分可笑。她二十四岁，工作两年有余，为什么要对一个十八岁的大一新生脸红？他根本就还是个孩子，而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管自己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念头，那都是莫名其妙的、受不良情绪激发的、必须扼杀掉和绝对忽略的！
　　安安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点点头。她放下筷子，迫不及待的找出手机来。她翻电话本，那里才是她的人生轨迹和未来！
　　“喂，吴杰邦！我童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