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帘皎月映江天》三愿如同梁上燕

3、银铃声声道归家

　　在被迫熟知了唐大姑娘从哪来到哪去，家住何方（没有家，四处漂泊，当然，江效怀疑这是谎话，她明明姓唐，还会使毒），芳龄几何（十五啦！唐姑娘欢呼，马上要及笄啦，嗯，就是说可以嫁人了），家中几人？（找揍呢！都说了没有家，怎么会有家人呢！），有什么谋生技能（喂，要不要问这么私密的问题，这是关乎性命的耶，知道的多了当然会丧命啊，你确定？）等等一系列问题之后，终于被解放了，服下解药的下一刻，江效当场瘫倒，唐娇用尽办法也不能使他起来，江效说“一来，我实在没有站的力气了，腿都断了！二来，我要是还能站起来，你一定不会让我好过，与其再让姑娘费力气，不如躺着保险！”唐娇听了抚着下颌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哇，你很聪明啊！”，江效躺尸……
　　三天后是正月初八，因为庙会的开始，城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不知道唐娇给江效下了什么蛊，江效用尽力气也甩不掉她。唐娇像是个没过完童年的小孩子，爱热闹爱零食，现在多了一项爱好，爱跟着江效。江效曾经给她买过一堆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还有一打一打的零食，并且最后帮她买好了马，成全她继续游历江湖的梦想，前一天还依依惜别，第三天傍晚，唐娇再次出现在客栈房间的房梁上，除了马匹，买给她的玩具和零食全部不见了，江效已经不想再追问，除了她自己说跟够了，谁都不能让她离开。
　　江效很想低调，可是自从唐娇跟着他，就再也低调不起来了，最后二人达成协议，保持距离二十米开外。江效坐在一处茶棚中喝了一下午茶，听来来往往的过客说着南腔北调的趣闻，唐娇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独自一桌，桌上几碟空空的点心盘子，地上一地的冰糖葫芦签子，最后唐娇撇着嘴拍着脸颊“哎呀，牙酸了！”，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通猛灌，江效扭头翻白眼，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可以养出这样的女儿，忍不住：“你家里没教过你斯文一点吗？你，你是个姑娘家，能得体一点，温婉一点吗？啊~干什么你？”江效握住唐姑娘凌空掷出的签子的时候，已经有小半截插进了发中，再晚一点就能要人性命了，江效出了身冷汗“你至于吗？我说什么了你要谋害我！”唐娇晃着双脚喝着茶“想想啊~”江效一愣，想起她说过没有家人，自小四处流浪，虽然自己强烈质疑，然而此刻却只能“切”一声，不知过了多久，江效微微侧头说“就算是真的自小流浪，也好过住过高门大户，最后却被迫出走，母亲不知所踪，留下江湖遍骂名，顶着各种难听的帽子，流浪江湖，四处为家，如不是得蒙恩师收留，呵，早不知何处野地里又多了一具枯骨……”原本是安慰人的话，如今说来，仍是伤感满怀。唐娇还在那里晃着腿，茶铺的小二又端来了一叠绿豆糕，她伸手捏来一块，又吃又喝，一双杏眼微眯着，好不惬意，江效一肚子火，他是疯了才会去安慰一个二货，这姑娘像是没家没户的人吗？真的是自小流浪？他扶着头，头痛的想着，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唐门的人来请回出逃的大小姐回家了。如此过了好一阵子，江效都快把这茬忘了的时候，唐娇又吃完了一碟糕，拍拍衣服上的糕点屑，又喝了一大口茶水，润润喉，才说“我呀，小时候住的是大房子，很大很大！”江效不再上当，又切了一声，唐娇恍若不问自顾兴奋的说着“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房子，就是靖庄侯府和宋家加起来都比不上！”，江效翻白眼“你说的不是房子，是宫殿。”唐娇终于停下摇摆的双脚，一拍巴掌“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江效已经无力翻白眼了，自背上解下佩剑放在桌上，摇了摇胳膊，后背有点麻，唐娇还在继续说：“我小时候，我家有好多佣人，好多好多，女的都跟仙娥一般漂亮。房子又那~么大，我每次几乎要仰倒了才能看到屋顶，啊，房顶都是金晃晃的，好气派，我就记得我那时候好小好小。”江效干脆找了个空闲的位置，做一些简单的伸展动作，坐了一下午真的有些不舒服“是啊，你家真的住宫殿啊，你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你是失散的公主，你一定不能再乱走了，一定在这里等他们来接你，嗯，所以，往后千万不能再跟着我啊！！你记住了！”，唐娇一根手指压在下颌，双眼视线定在右前方，歪着头“我想不起我母亲什么样了，我记得，她比所有人都好看，声音又软又轻，穿的总是很素净……我只记得她给我带上这个时的样子，但是，还是很模糊！”说罢从衣领里牵出一条红绳，绳子有些年岁有些掉色，上面打了一个小巧的平安结，结下缀着一只铃铛，阳光打在上头，乍一看有些晃眼，江效往前走了几步，那铃铛因为常年随身佩戴，不见一丝污垢，唐娇动作一晃，叮铃作响，清脆清晰。江效幼年曾在靖庄侯府生活，见过不少好东西，可不得不承认这只铃铛做工精细，花纹别致，做工非有几十年功力的老师傅做不成，虽只是一只银铃，却犹如核上刻舟，力现分毫。江效捉在手中看了好一晌，最后在唐娇和银铃之间看了几个来回，心中疑惑非常，这银铃虽不敢保证一定是皇家大内之物，却是寻常人家万万不能随便得到的，就算是唐门，如果江湖中那家有幸收藏这等珍品，必定是荣幸之事，定是人人尽知的，她说小时候住在宫殿里，这唐娇，到底什么来路……。
　　二人对着一只铃铛各有所思的时候，一阵琴音自对面茶楼翩然而来，虽然楼下人声鼎沸，却依然清晰可闻，那琴音空灵，高低有致，似流水破冰，又如颂蕊除绽，打破了这凡尘的嚣啸，宛如踏空的仙家娴雅的身姿，凌空而舞，不多时，卖糖葫芦的小贩不再伺候在唐娇身边，不由自主的往茶楼的方向踏了两步，街上叫卖布匹的大婶停下对砍价的顾客的破口大骂，给人代写书信的书生提笔忘了落墨，滴滴黑墨蘸了洁白的丝绢，给江效添茶的小二溢满了杯子而不自知。茶铺的老板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叟，拿着巾子上前一步，一把拂开还在继续往桌子上倒水的小二，道了声见笑，拿起巾子动作利落的打扫着桌子上的洒水。江效笑了笑道声无妨。老人家擦干净桌子，也走出茶棚，笑言：“抚琴的是点苍派的大小姐，原本这楼上有位了不得的琴师，白掌门多次想请他为女儿的西席先生，可他都不肯答应，后来，白小姐只好每个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这几天来此学琴，再后来，白小姐学有所成，那琴师也在某一日不告而别，但每月的初八，白小姐还是会在此弹奏，以敬恩师，哎，自从白鹏掌门遭袭，白小姐已经数月不曾再奏了！”，江效听了怔怔的看着茶楼，此楼分为三楼，不知她在哪一层哪一间，那日临别她也曾说家中突遭不幸，不知，她一个女儿家，要如何撑得起一个帮派。思衬良久，重重呼出一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渡各人的劫难，这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是无人可替，小到病痛，大到境遇，就算亲如父子近如夫妻，也只能看着，如此而已。唐娇“咦“了一声，”白小姐？白帘帘？”她兴奋的跳下桌子，凑到江效眼前“不就是和你春心荡漾的那个白帘帘？”唐娇拍着手“我们去看看，我们去看看，哎呀看你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闷骚的很嘛，不要害羞跟我走啦~！”，茶铺老板慌忙摆着手阻止“使不得使不得，白掌门遭难，白小姐出行都是随从若干，高手环绕，小姑娘不可任性，凑上前去可要吃亏的，听老朽一言啊！”不等老人家说完，就见不知何处“啪”的一声扫来一直长鞭，鞭长二尺，井绳粗细，不知何种质地，晃眼看去宛如灵蛇行走，却见使鞭者正是唐娇，右手扬鞭绕向茶铺上方，不知勾住了隔壁客栈何处，双脚踏地借力，轻轻旋身，就见她飞快一荡，跃向对面茶楼二楼，唐娇凌空回首娇笑“谁要走那打手众多的正门呀，我有更好的去处！”江效一见大惊“你有病！赶快回来！”，却见唐娇竟在那对面茶楼安全落地，又气又恨也无法，拿起桌上佩剑紧在背上，右脚踏地一点，一个纵步凌空而起，茶铺老板看着一个有一个飞身而去的客官，拿着擦桌子的布巾比划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