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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前路尽是迷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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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出事是在三天前的下午。
那本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下午,惟独天空中飘着点儿牛毛细雨,霏霏靡靡,清清洒洒。
铁手、冷血、追命三人都留在江南驿馆里研究这几个月来一连串的血案,也就是在这时候,忽然有人传来了一点梅的消息。
「一点梅正准备刺杀妄言山庄庄主杜妄言。」
他们师兄弟三人追踪一点梅已近大半个月了,可此人行踪诡秘,武功又奇高,想要擒获他简直是难于登天。因此,任何的消息,无论真假,他们都不能放过。
更何况,传来这消息的,是他们十分信得过的人。
铁手和冷血即刻赶往妄言山庄,追命则留在驿馆等候消息。
而当他们抵达妄言山庄时,为时已晚。
杜妄言端坐于大堂之上,双目圆瞪,身上尚有热息,可眼神已然黯淡。
他死了,甚至他的手还放在他尚未出鞘的“酌雪剑”上。
他雪似的白袍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朵梅花。
一朵极艳、极美、极娇的梅花!
这却是一朵致命的花!它的艳、美、娇都是要人拿命来换的!
所以它比血美,比火艳。
一瞬间,仅仅在一瞬间,这位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酌雪妄言”杜庄主,已经死于非命。
铁手和冷血大为惋惜,他们偏偏就晚来了这么一步。
也许再早一刻,他们便能与一点梅对上了!
然而他们没有遇上一点梅,这是幸?还是不幸?恐怕至今仍无法回答。
而接下来,他们已没有时间再做深思。
又一道消息传来,这次的消息却急迫、急切、极险!堪比晴天霹雳!
追命追三爷在断魂桥勾魂巷红袖招的院里被梅花剑一剑穿胸!
铁手、冷血不作任何停留,风一般地赶往现场!
可迎接他们的却不再是他们的三师弟(师兄)吊儿郎当的笑容。
而是漫天细雨靡靡,纷纷扬扬地覆盖在那个白衣黑发的青年身上。
他安静地倒在一地花泥中,沾湿的眉睫温顺的下抚。
雨水顺着他的额头、鼻尖、脸颊滑过,流至削瘦的左肩,一朵梅花静静地在那儿绽放,经过雨水的滋润更加鲜艳、娇柔。
却要命,要了追命的命!
苦痛巷内神候府,无情正仔细地转述这一经过,他的语气乃至神情依旧平静,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却紧紧地扣在木椅上,攥得惨白!
“你们怎么看?”他向坐下四人询问道。
这四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足以叱咤武林覆雨翻云之辈!
他们如今正齐聚神候府共商要事,可他们明显不是团结的,甚至根本就是仇敌。
顾惜朝把玩着手中的玉盏,并不出声;白愁飞则神情冷漠地看着窗外。
今日,和三天前的江南红袖招一样,阴雨绵绵,空气中泛着一股恼人的霉味。
王小石和戚少商互看了一眼,无奈各自有。
“这倒是一件怪事。”王小石翻了翻眼,才说道:“京城和江南相隔万里,即便是快马加鞭,没个三四天也是到不了的,可一点梅昨日明明还与我们在义庄地窖大战一场,怎么可能在三日前就伤了追三爷?除非他的轻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然……”他冲无情眨了眨眼,才笑道:“那就是他能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无情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相信那人会是一点梅。可是,纵观当今天下,能够一剑伤了三师弟的人,绝对不出十个,而这十个人中,唯一有可能下此毒手的,只有一点梅!”
“还有一种可能。”站在一旁的戚少商突然道:“如果是追命认识的人……”
“你的意思是?”无情抬首看向他,戚少商眉头略皱,问:“传消息的人是谁?”
“他?”无情略低了头寻思,“他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而且,那剑伤的确是梅花剑所伤,他却根本不会武功……”
“看样子成大捕头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们了,戚少商,你又何必苦苦逼问?”这冷嘲热讽的一句自是出自顾惜朝,他微低了头,神情掩埋在如云的卷发下。
无情闻言却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不说,到了江南自会有人告诉你们。我不说,只是担心隔墙有耳,这里,毕竟还是京城。”
他说完见两人并无异议,顾惜朝也仅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无情刚想继续,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是了,白愁飞,这个一向自恃甚高的人,此时怎么会全然不理不睬?
“白公子?不知白公子有何见解?”无情向白愁飞喊道。那人却似乎迷醉在了窗外绵绵的细雨中,被他这一唤,才似回过神来的“呃”了一声。
王小石见状也觉得很是奇怪,白二哥这次回来,似乎变了很多。
(他身旁的杀气依然在,甚至更加凌厉凶狠,但是,偶尔从他身上又透露出一种气若游丝的,病态。
甚至有时候,那人的存在都会令人感觉虚幻,仿佛一眨眼,他就会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这无边细雨中……
王小石心念一动,蓦地握紧了刀柄!
剑侠嗜剑,刀客嗜刀。
他既是剑侠又是刀客,这刀剑相合的“挽留”便成了他的依托。
伤心时,他看刀;痛苦时,他舞剑;就连开心时他也会将他的快乐分享给刀剑。
然而,这一刀一剑是否真能了却人的残念?切断人生苦痛?
他不知道。
所以他问。
他总觉得,每当和白二哥说话的时候,他就还确确实实的活着,白愁飞也还活着。)
“白二哥,你有什么想法?”王小石也问道。
白愁飞仍旧望着窗外,忽然间,他的眉头似乎紧皱了一下,像是在强行咽下什么难以抑止的痛苦。而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神色平静地开口说道:“白某追踪一点梅已经一年零三个月。(这时,神候府大堂中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气地看着他)在这一年中,我去过塞北、天山、西域、北疆,但每次都堪堪与他错过,直到几天前,我收到消息他将劫来的尸体藏在京城竹林外的义庄内,我才扮作守义庄的人去探他虚实,可当晚——就是小石头发现尸体那晚,却横生枝节。”他轻咳了两声(王小石总觉得这咳嗽声不似表面上那么轻松),才继续说道:“本来第二天傍晚我已经发现了他隐藏尸体的地窖,可惜……被你们横插了一脚。那晚在义庄外闹事引我出去的,也是你的人吧,成大捕头。”
无情却淡淡地说道:“其实,这都是顾公子想的方法,成某只是起个煽风点火的作用罢了。”
白愁飞快速地扫了顾惜朝一眼,又说道:“不管怎样,我追踪一点梅这么多时,对他还是微有了解,此人武功虽高,却行事谨慎,当晚他既然打算一口气格杀戚神捕和小石头,便不可能有心、有力在江南再伤崔捕头。”
“二哥说的对,无论怎么想,那人都不可能是一点梅!”王小石接道。
白愁飞这时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吧。”他说道。
“走?白公子要去哪里?”无情抬了头看他。
“江南。”毫无悬念的两个字,白愁飞又向他冷哼一声道:“反正成捕头将我们请过来,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我以为,就算不用我请,你也必定会去。”无情低低地说了一声,又转向戚少商道:“少商,我行动不便,只能留在京城,我希望,你能代我去一趟!”
戚少商朝他颔首,“我明白。那他呢?”
无情微一怔楞,他当然明白这个“他”说的是谁。顾惜朝冷笑一声,“戚大侠是不放心留下我一个人,又会跑出去作恶多端吧?!”
“是。”戚少商倒也不反驳,只是长身玉立地抱剑看他。
叹了口气,无情向顾惜朝道:“顾公子,你我协定仍在,成某这一次,还是得请你去江南一趟了。”
雨仍在下,阴霾四起。
他们四人离开神候府的时候那雨正下得正紧。
玉泉山,六合楼,象鼻塔,金风细雨。
所有在雨帘中仍看得见的景色都染上了一层模糊的晦黯。
一点梅,一朵梅,令他们不得不暂时离开这京畿武林。
江南的雨,可仍是淅沥?
前路,尽是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