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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冬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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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观海应到,抖擞精神,巡视面前大小丫鬟们一圈,又言,“众所周知,咱们院子里,管着这避子汤药的人,是跟着二奶奶从京中侯府陪嫁过来的人……你们别以为奶奶还是未嫁时那个和顺脾气!不自己招了,让二奶奶查出来……那时候可不会顾念情分,直接棒杀!”
观海狠话搁完,队伍里还是一片静默。
观海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咬下唇正要再恐吓一番,没想到张冉动了动,开口问人要茶。
另外一侧站着的听涛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张冉这一杯茶喝得是慢条斯理,喝得底下人那吊起来的心又往上蹿了两分,几乎要从喉咙里蹿出来。
好不容易候着二奶奶将这一杯沉重的茶水喝完,观海扭头,递给张冉一个请示的眼神。
张冉对她摆摆手,撑着椅子将身子往上挪了挪,坐直了,懒洋洋地说了句话:“天冷,这事还是速办速决罢。那犯错之人不肯自首,那你们没错的人尽可以揭发,有赏。”
张冉这番话说完,又是一片寂静回应她。
但这寂静维持不到盏茶时间,跪在第一列里头的一个丫鬟突然“碰碰”磕了两个头,指着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到:“回二奶奶!奴婢觉得冬梅最近不对头!前天我还在她箱子里看到了一副寿字簪儿,瞧起来像是香姨娘的用物!”
那冬梅猛然直起身子,推了一把那丫鬟指向她的手,瞪圆了眼睛反骂她:“秋菊你胡说!你诬蔑!”
“是不是胡说,是不是诬蔑,查查你的箱子不就明白了?”张冉冷冷地看了冬梅一眼,唤了一声听涛,“听涛,你领着宝德家的去翻翻冬梅的箱子!”
冬梅“唰”一下脸都白了,正要扑出来,就被两个妈子死死按住。
扬手在冬梅的脸上抽了一记,观海训斥道:“冬梅!你是我侯府的家生子!这般没规矩,是谁教的你的?!”
冬梅只死死地咬着下唇,目次欲裂,怒气冲天地瞪着那揭发了她的秋菊。
秋菊只胆大了那么一会儿,此时畏畏缩缩,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埋到地底下去。
听涛办事效率甚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人搬着冬梅的箱子过来了。
听涛撂翻箱子,底朝天地往地上一倾,冬梅的私人物件撒了一地。
除了秋菊提到的那对寿字金簪,竟然还有一串个个都似龙眼大小的东珠串儿,并银锭子若干个。
观海眼尖,从那里面捡出一条大红绉绸重穗子汗巾,质问冬梅:“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那汗巾子才一露相,连小妾队伍里头的姨娘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东西有什么稀奇吗
张冉不解地暗中研究那条汗巾。
看到观海手中那条巾子,冬梅眼神一柔,答:“这巾子……是二爷给我。”
张冉微微一怔。
“还有这串东珠,这个香囊,还有这个荷包里面包着的玉佩……都是二爷给我的。”既然被拆穿了,冬梅是脸皮子也不要了,自己全招,“我已经是二爷的人了。二爷说,待他从京中归来,就抬我做姨娘。”
冬梅话音方落,观海又一个耳刮子抽过来:“姨娘?!你以为是这般好当的?!告诉你,你到死都是张家的人!二奶奶不放手,二爷也抬举不了你!”
冬梅冷笑着,衬着脸上两个明显的五指印,显得阴森可怖:“二奶奶,你嫁入薛家三月,二爷碰都没碰过你罢?!你可知道二爷怎么和我说的?他说,一看到你,他就恶心!”
“你!”
观海气得两手颤抖,连抽耳光的手抖抽到了冬梅的额角上。
张冉听明白了,倒是不以为意,宛然一笑,说:“二爷不肯碰我又如何,二爷看到我恶心又如何?偏偏我就是这薛府里的二奶奶,就是你们的正经主子。我要你三更死,你便活不到五更!”
“你以为二爷会顺你的意?!”冬梅是豁出去了,挣扎着往前靠,“没错!香姨娘的汤药是我掉的包!因为她应承了我会在二爷面前多说我的好话!二奶奶!我劝你少与二爷作对!你苦心积虑嫁入薛家,难道就愿意因为我和香姨娘两个人让前番努力付诸流水?!善待我们二爷指不定还会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张冉冷笑一声,“谁稀罕?!宝德家的,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回头再听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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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冉上午才干掉一个丫鬟,下午薛夫人就收到了信儿。
心神不定地念了两句佛,薛夫人还是忍不住问了跟随她多年的赵妈妈:“赵妈……你看小二媳妇这一番作为,明着是在发落身边的丫鬟,暗着……是不是在埋怨我保下了香姨娘?”
“夫人,您多想了。”赵妈妈安慰着薛夫人,“冬梅本是二奶奶从张家带过来的丫鬟,她要打要杀,咱们也管不着是不?”
薛夫人略一踌躇,又说:“我听闻小二已经收用了那个冬梅,看样子还是有些喜欢的……小二媳妇将她发落了出去,小二回来见不着人,伤心了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出面,再把冬梅保下来?”
心底暗自叹息着薛夫人不明白事理,赵妈妈面上还是很有耐心地开导她:“夫人多虑了。二爷若是真心喜欢这个冬梅,早在离府前就和二奶奶说明,开了脸做通房丫头,何必又这样遮遮掩掩?可见二爷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被赵妈妈这样一说,薛夫人才稍稍安了心。
念了句佛,薛夫人叹道:“小二也该从京中回来了罢?多日不见,我还真是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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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奶奶才吩咐完厨房做今晚的饭菜,二奶奶那边就来了人。
宝德家的将今早的事情给薛大奶奶简略地讲说了一遍,复才提起正事:“大奶奶,咱家二奶奶说了,虽然冬梅是她陪嫁过来的丫鬟,但是出嫁从夫,按着理说,冬梅反先是薛家的丫头,后才是她身边的丫头。故而让我前来,劳驾大奶奶将冬梅打发出去,是罚到庄子里种地还是直接卖了,全听大奶奶的安排。二奶奶只希望着别留她在府里,眼不见,心不烦吶。”
薛大奶奶微微一怔,略一沉吟,对宝德家的说了句“知道了”,再命身边的翠锦给她封了个荷包,送她出去。
薛大奶奶身边另外个贴身丫头朱绣过来给她换茶,问到:“奶奶,您意下如何?”
“弟妹这一招借刀杀人师出有名,我不得不接下这活。”薛大奶奶接手朱绣手中新茶,说,“但这冬梅于她如烫手山芋,于我不过微末小事。送佛送到西罢。朱绣,叫来吴管家,把冬梅领了出去,让牙子卖了罢。”
朱绣得令,就要下去吩咐。
“等等。”薛大奶奶叫住朱绣,“记得吩咐吴管家,卖得越远越好。”
朱绣脚下一顿,转身行礼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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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上午,张冉也累了。
囫囵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时候日已西斜。
张冉迷迷糊糊地让观海听涛给她整理了妆容,起身,突然想起她答应的给薛大奶奶写封信回京请大夫一事,于是便吩咐观海听涛笔墨伺候着,她要写家书。
穿得好了,不仅记忆在,笔迹也在。
张冉信手写来,写完了薛大奶奶不孕不育症的事情,微微思索,还是将自己前些日子被小妾下毒大病一场的事情写了上去。
换行时,张冉略一停顿休息,心中突然一股不对头闪过……
“听涛。”
听到主子传唤,听涛放下手中活计,凑过来:“二奶奶有何吩咐?”
“我……前些日子我大病一事,可有消息传回侯府?”
似没想到张冉会提及此事,听涛愣了一愣,略加思索,回道:“那些日子奴婢心里头只关心着奶奶,倒无暇顾及这些……不过前些天寻宝德家的做事时,她有提及说夫人是写了信寄去的……只不过奶奶一好,马上又派人半路上把信截了下来。”
张冉说了句“知道了”,只扭头又去写信。
看着自家主子面上不辨喜怒,听涛心里忐忑,但也不敢多言,悄悄退下,再一旁静候。
声情并茂地写完了自己在薛府怎么受委屈小妾们怎么嚣张连个丫鬟都欺负到头上去了,张冉才笔锋一转,恳请父亲出面,向薛家提出和离。
一蹴而就地写完,张冉这才满意地搁下笔,拿起信笺又看了一遍,改了几个错字,方才吹干墨迹,叠好信纸,装到信封里头。
封好了信封,写上家父张侯爷的名字,张冉将这厚厚一封信交给听涛:“快马加鞭送回京中,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