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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

  •   1941年7月中旬冯勒布元帅向总参谋部的汇报(部分):
      ……莱因哈特第41装甲军在占领普斯科夫后,继续沿卢加—列宁格勒轴线进击;曼施泰因第56装甲军向东迂回,以求切断列宁格勒与莫斯科的联系……第41装甲军在卢加防线上遭到苏军拼死抵抗,第56装甲军的侧面亦遭到苏军强大的攻击……我军装甲部队合围列宁格勒的计划暂时受到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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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sha觉得似乎很久没见到他的室友了,以至于7月中旬的某一天他回到宿舍是几乎没认出大字形把自己摊在床上的就是普鲁申科。
      “抱歉把你吵醒了。”
      “其实我也没睡着……”
      Sasha同情的看着他:“伤员很多?”
      “不计……其数,”普鲁申科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说,“天啊,我今天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累……到后来我都快看不清楚血管了……见鬼,明明有些病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更好的处理……或许被派去前线的应该是些更有经验的大夫……”
      他的声音渐渐又低下去,sasha走到他身边时,普鲁申科已经又睡着了。
      Sasha走到窗前,窗外一片黑暗。一个星期以来,他常常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枪炮声——在这样安静得令人恐慌的夜晚中——他仿佛觉得列宁格勒城外枪炮声在一天天的临近。
      托尔马乔夫的同事们见面时的问候已经被对战况焦灼的询问代替,充满了越发浓重忧虑空气中仿佛一根弦越绷越紧;城市的防线不断后撤,德国人的钢铁洪流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在残酷的时间和事实面前,曾经的那场引发轩然大波的机械化建军与“骑兵神圣”的争论显得异常可笑。
      图哈切夫斯基的鬼魂在叹息还是嘲笑?
      想到这里,sasha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被呼喝着站成一排,周围全是刺眼的白雪,一个军官草草地宣读了他们的枪决判决书,之后枪声响起,那些在身后呼啸着飞来的子弹都来自他们自己人的枪口。
      Sasha把脸埋进两手的手掌之间,他想他永远不会有再上战场的机会了;而这一点,早在很久以前——也许更早就埋下了草蛇灰线的伏笔。

      今天的早些时候,他在学院的院子里遇到了穿着便装的院长zhulin;老zhulin开玩笑的模仿着青年□□们见面是那种神经兮兮的密谋腔调问他:“你听到什么前方的动静了吗?”
      Sasha礼貌地笑了,他说:“我只相信广播里的消息。”
      Zhulin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他们走了一会儿,Sasha说:“看见您穿便装,总是有点不习惯。”
      老院长哈哈大笑起来说:“我还记得在伏龙芝当教务长的时候,有一年夏天热得厉害,你们几个混小子就晚上跳进水塘里去凉快;我叫你们出来,你们却嘲笑我多事。”
      Sasha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往事感到难为情,他甚至还像是有点得意:“当时您就只穿着便装,我们什么都没看清,只当是饶舌的工友。”
      “我可气坏了,心里直骂,亏你们白天里一个个装得一本正经!让我想想当时还有谁……对了,还有Ilia kulik!我看见他也站在水里,真是大吃了一惊。”
      Sasha已经笑弯了眼睛:“他最初不肯去,直到被我搅得睡不成觉……”
      “那时候你们真是什么都敢干!”
      是的,那就是他白马轻裘,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那时候他们不懂得什么叫明哲保身,什么叫沉默观望,他们的心明净的像是乌拉尔山的水晶,什么都不会畏惧。

      沙波什尼科夫元帅从诊室里走出来,向站在门外向他敬礼的卫兵们略一还礼,迅速穿过大厅,钻进停在外面的吉普车里;随后走出来的是kulik和乌曼诺夫。乌曼诺夫把体检报告交给kulik说:“请向总参谋部回报,将军的肺部状况没有大碍。”
      他们一起走到门口,乌曼诺夫说:“带我向katia问好吧。”
      Kulik带有自嘲意味的叹息说:“嫁给个军人,战时的日子不好过。”
      “哦,别小看她,她很坚强。”
      “是啊,”kulik笑笑说,“你认识她比我还早。”
      乌曼诺夫扬了扬浓重的眉毛,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个话茬。他还在沉吟的时候,Kulik已经快步下了台阶,并向他招了招手:“再见了。”
      乌曼诺夫没有马上转身回去,他抱起胳膊,看着kulik坐进摩托的翻斗里;kulik抬手压了一下军帽的帽檐,顺手整了下军装的领子,那领章上的红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乌曼诺夫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几年前格林科夫过世的时候,没有人会相信katia还会嫁给别的男人。
      军用摩托嘟嘟的喷着尾气行驶在莫斯科的街道上,砖石铺就的路面让座位有些颠簸。莫斯科之外的门户斯摩棱斯克地域,苏军第16、第19、第20集团军已经陷入德军合围。古德里安坦克集群的兵锋所指,就是几十公里之外的苏俄首都莫斯科。
      那一天里kulik想,战争和死亡一样,无论人们愿意与否,将要到来的终究会到来。

      普鲁申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亚古丁似乎成了医院里的常客;他甚至已经开始给护工们讲解应付伤员病情突发状况的急救策略。普鲁申科半靠在病房墙上看着聚拢的人群在自己的种种疑问得到解释之后带着满意散去,还有亚古丁跟之前那个高个子护士半真半假的眉来眼去。
      “看来有你在这儿,我很快就可以休假了。”在亚古丁向他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普鲁申科说,语气听不出是玩笑还是抱怨。
      “怎么,我骚扰了你的地盘?”
      “也许更严重的是,你骚扰了我们的护士同志。”
      “算了吧,别假装正派;我只是跟她谈了谈生理学。”
      “生理学?”
      “呃,后来还聊了聊解剖学,”亚古丁扮了个鬼脸,“但我希望不会闹到组织胚胎学的地步……”
      也许普鲁申科觉得这种男人间的笑话有些低级,他只咧了咧嘴表示笑过了;因为笑话没得到预期效果而感到无趣亚古丁的不由讪讪。他略感恼怒的想,我为什么会想到要和这个一脸清高的傻瓜开玩笑。
      他听见普鲁申科说:“你现在开始喜欢教人了?”他给出的回应是一张瞬间冷到挂着冰碴的面孔:“我只是想告诉他们该做什么,除非你们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普鲁申科看了他两秒钟,最终翻了个白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说:“我想起来了,这都因为他们不是医生对吧。”他直起身刻意昂起头转身走了,留下身后亚古丁疑惑的声音:“喂?”
      亚古丁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了一下对这个问题的轻视。他愤愤的想:“那家伙在说什么?”

      普鲁申科走出病房,高个子护士迎面过来问他:“2床病人可以进流食了吗?”普鲁申科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气氛中回过神来,他没好气的说:“你干嘛不去问Alexei”
      “大夫,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普鲁申科挥了挥手像是想要把这抗议声驱散,“我没停禁食水的医嘱,你就别让他吃东西。”他在抱怨的目光中径自走开,并不觉得自己应该为刚才这种丝毫没有男士风度的行为愧疚。
      他当然该为亚古丁此时这种慷慨的指导行为感到气愤——普鲁申科想,他那时对于我的问题,只会说“自己拿眼看么!”
      他还记得,那时他刚刚到外科实习。按照惯例,他们这些低年级的学生会被指派给一个年资稍高的实习大夫。普鲁申科站到亚古丁面前,竭力想表现得友好而实际上有点不自然的问:“师兄?”而后者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只说了一个词:“哦。”
      跟着亚古丁的第一个星期,普鲁申科觉得非常不舒服,亚古丁像是把他当成一条没用的尾巴,一句话也不跟他多说,更提不到什么指导,矛盾很快爆发出来。
      普鲁申科已经忘了他是问了个什么问题而被亚古丁不留情面的抢白,亚古丁说:“这是常识……”而之后普鲁申科做了一件自己也没想到的事情,他的大脑在对愤懑的情绪进行控制之前,嘴巴里就冲口说出:“别跟我说什么常识,根本就没人教过我!”
      亚古丁似乎对这个文静青年的激烈反应感到诧异,为了表示不甘示弱,他以更为理直气壮的口气教训说:“那你跟着我的时候都在干什么?你自己就不会学吗?”
      事实上,普鲁申科在听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就感到懊悔了,但他又觉得,亚古丁在这件事上做的的确很过分。
      尽管事情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普鲁申科想,但他和亚古丁之间从相处的最初开始形成的那种不自然,不坦率的气氛就再也没办法弥合消失。

      亚古丁回到住处时发现走廊里对着许多怪异的玩意儿,他跑去敲塔太的门:“Tatiana,那些东西是你的吗?”
      “啊,亲爱的,但愿没挡你走路;那是我从剧院搬回来的。”塔太从房间里出来,“我们把房子腾出来做物资仓库了,这些东西大概得在这里堆上一阵。”
      亚古丁拍拍其中一个箱子说:“哦,我没关系。”
      他暗自思量,俄罗斯女孩儿的通病就是体重跟年龄一起增长——要是不说,有人会想到塔太竟然曾经是基洛夫芭蕾舞团的舞者吗?
      在苏联,成功的芭蕾舞者被看做毫无争议的社会精英,像英勇的战士和浪漫的诗人一样受到人民的敬重。亚古丁想起他见过的芭蕾舞女演员的双脚,如果不是亲见,他不能相信从那样长满厚茧的畸形足尖上可以流淌出诗一样的舞蹈。
      从小到大,他不止一次震惊于舞台上天鹅舞者们整齐划一到指尖与足背的精确——他怀疑这种精确即使是军事化的训练也不可能达到,而且这种惊人的一致还是那样的优美而毫不显呆板。
      这就是俄罗斯,亚古丁想,连优雅也如此残酷——又或者可以说,连残酷都如此优雅。
      他看着塔太的眼神忽然充满了崇拜,老太太当年大概也受了不少苦——不过,亚古丁转念又想,她后来大概也大大的补偿了自己。
      在这种有些不够尊重的胡思乱想中,他听见塔太还在絮絮的说:“……我拿回来不少唱片,因为都是德国作曲家的曲子,我觉得这些东西现在不太合时宜;不过你想不想挑两张走?”
      那天晚上,亚古丁跟tarasova一起吃了晚饭,饭后没有咖啡,用来消化黑面包和洋葱汤的,是柴可夫斯基的《1812年序曲》。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眼下的状况比作拿破仑对俄罗斯入侵的那场战争;大本营的军事会议上,一个作战参谋在分析前方战况时,就以“众所周知,这里的上一次大战发生在拿破仑入侵时……”作为开场白。Kulik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他;在他神色从容的面孔上,看向沙盘的目光却异常锐利。
      在斯摩棱斯克,德军已突破了苏军西方面军右翼和中央区域的防御。苏军统帅部正企图使用后备方面军在西向组织反攻。骑兵集群(3个骑兵师)在己方第21集团军地带内对德军后方进行了突袭,“神圣的骑兵”正在用生命捍卫哥萨克的名誉与尊严。
      “他们为莫斯科争取到的每一分钟都浸透着鲜血。”kulik心情阴郁的想。
      当布琼尼与图哈切夫斯基关于军队建设走向的争论初现端倪时,他还在伏龙芝;而那场大辩论以1935年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因叛(河蟹)国罪被处(河蟹)决而尘埃落定。据说,在军(河蟹)事法(河蟹)庭上,“破坏骑兵建设”也是元帅的一条罪状。
      “你怎么看?”sasha曾经指着学院的学报上一篇鼓吹“骑兵神圣”的文章问他。
      “你读过叶赛宁那首诗吗?”他说,“我觉得真可笑,连一个诗人都看得出的事情,却被我们的这些军事专家们争论不休。”
      那家伙似乎格外开心:“Ilia,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后来,kulik在之后一期学报的同一位置上看到一篇回应文章,以这样的诗句作结:“象节日的一场绝望的比赛/一匹红鬃的小马在狂奔/……多么可爱又多么可笑的傻瓜/难道它不晓得,活马/已被钢马打得一败涂地?”
      他忍不住问:“我说,这样有必要吗?你这么说,有人会很不高兴。”
      文章的作者笑容可掬:“即使是真理,也需要有人替他摇旗呐喊……”
      Kulik忽然觉得衬衫领口的扣子勒得他喘不过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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