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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暴风雨前的不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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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谨要回宫了。他决定把陌楚臻带走,但不是立刻。
陌楚臻随扇斓来送别他。
“非言少爷,我们就到这里了。”扇斓拱手道别。
“多谢大人。”
裴谨已经跨上马鞍,他拉拉缰绳,马儿向后踱出几步,转身面向繁华望不尽的宁安大街。望了一眼陌楚臻,像小动物的姿态讨他欢心,又移目扇斓,他仍是淡漠冰冷。
“非言,你还会来宁安吗?”陌楚臻在扇斓身后探出身体问他,眼里尽是不舍。
他扬笑点头:“后会必定有期。”
马蹄声远了,裴谨的身影淡出了大路。扇斓看到陌楚臻眼中的失落,他的心情不是很舒坦。
“扇斓,裴谨刚刚那句话,是他还会回来的意思吗?”陌楚臻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他的小脑袋在扇斓余光中不安分摆动。扇斓应得很弱气:“嗯……也许。”
他也许就长到这个高度了。扇斓将陌楚臻拉近自己的身边,放慢脚步陪他一起漫步回去。
冬日的黄昏来得很早,夕阳不多停留,快要没落山后时,空气已然凄寒凛冽。
裴谨的马近了城门,守门的侍卫齐齐列队迎驾:“恭迎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万岁!”
城门徐徐打开,熟悉的皇城面貌呈现眼前,直至完全开敞。裴谨忽然勒停了马,贮在门前,览过眼前的风景。
自从登基以来,再没仔细看这座皇城一次。红墙绿瓦,长年累月日晒雨淋,已经磨去了原本的光丽,但岁月已过,这些东西已经把长年的征战时日铸成了史册,一页页在这座皇城中展示出来,耀眼璀璨。
它守着这片山河多年,它大概累了。
“皇上,晚风已起,维保龙体,请回宫作息。”一侍卫上前躬身跪下,为他指了指宫门开启后的天子过道。
“哐啷!”一声脆响,新欢阁所有人都看向同一个地方。
扇斓打翻了杯子。
刚熟的开水烫伤了他的右手,现在那只手又红又痛。他终于难得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
这吓坏了所有孩子。
“扇大人,你的手!”
“快用冰水冷敷!”
“我去找药师来!”
只是短暂一瞬的功夫,整个厅堂乱成一锅粥。扇斓满脸黑线,无语无奈又无助。他想喊他们别忙了,但没出声因为起不到作用。
呱躁的声音飘了整条走道,扇斓被安排坐在房间里,伤的那只手正被一小童用冷巾布小心敷着。
陌楚臻比药师更快冲进了来:“扇斓,你受伤了?”他脸色有点苍白,大概是跑得急,气没喘好。
扇斓突然抽回了手。
“扇大人?”巾布下的手不见了,小童反应慢了半拍。
“扇斓,你伤到哪里了?”陌楚臻站在扇斓面前,他瞄了瞄扇斓一瞬藏在身后的手。扇斓却打断他:“没事,你不是在睡觉?”
这时门口本来应该到的人现在才到:“扇大人,我来给您诊治!”药师到了。那嗓门一喊,扇斓立即恍悟:“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他一生气,受伤的手就拍了桌子——
嘶!他真的痛得心脏收缩了。
看着那红肿得不像样的手,陌楚臻呆住。
“扇斓。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扇斓上一次受伤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一向认真严谨的他竟然会伤得这么重,而且直接是手。比什么都看得重的手,一双常年练剑的敏锐的手,为什么会轻易就伤了。
扇斓还打算收手,但陌楚臻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他躲不了。药师赶忙过来诊看,那红得最严重的一片已经形成了水泡。他打开药箱边配药边对扇斓说:“扇大人,会有点刺痛,请忍忍啊。”
扇斓把手重新放好,由着药师为他动手。他眉头都没皱,又一如往常那样不拘言笑,不现喜怒。
陌楚臻去给他端来了热茶。
陌楚臻回到房间时,聚在一起的人都离开了。他一人孤单坐在房中,视线飘向窗外。见到陌楚臻,他对他唤道:“过来,我有话想与你说说。”
阳光不猛烈,照进房间,祥宁的气氛散了方才一屋的鸡飞狗跳。
两人真像兄弟坐在一起。扇斓喝着那杯热茶,嘴唇湿润了点,有了点血气的样子,陌楚臻终于安下了心。
陌楚臻像小懒猫,乖乖坐在阳光下,闭眼享受照耀。扇斓在他身后抚着他的发,从头顶至发尾,很温柔。
他马上就要失去他了。
他不敢问陌楚臻会选择哪一方,因为他知道陌楚臻喜欢裴谨。这种不能掩饰的感情一看便知,那双眼看着裴谨时,会闪耀动荡,就好比见着了光。
他的脸难看到几乎欲哭。陌楚臻自然看不到。
他压着颤抖,不让自己冰冷的手指碰到他透白的肌肤。
这肌肤白得无血色,话说回来,这几日陌楚臻加的被褥已经多了两床。
“冷吗?”
“……不冷。”
“冷的话夜晚与我睡一床,会暖点。”
“好……”
与他一起睡,若是他冷得全身打颤,他可以及时发觉,及时为他输入真气,会短时间内不感到过分的冷。一直以来都这样过来,但最近,情况开始变得严重。他嗜睡成瘾,一天至少要睡七个时辰,睡沉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已经像是病态了。
扇斓备好银子,自径出去找了街角的药铺陈大夫。
陈大夫的医馆今日来了个特别的客人。
晨早,陈大夫与老婆子天未亮就准备起身上山采药,一开门,就看见有个人蜷缩在门角。起初以为是乞丐,但他身上的衣服除了脏乱了点,其实还是能看出那身布料还是很上等的。陈大夫轻轻拍了拍他,毫无反应,且全身冰冷,觉得感到不妥,便将他救下。
现在他昏迷不醒。
陈大夫没听老婆子的叨唠,执意要为他熬药。老婆子没办法,只好听陈大夫的话,打来水为萧应雨擦拭脏得分不清五官的脸。
这人活过来之后得让他好好干活补偿。
但渐渐,这人原本的面貌显露出来,老婆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
她吓坏了,急忙跑去跟陈大夫说:“老头老头,你过来看看那人,跟通缉令上的那个像不像!”陈大夫还没记起什么通缉令,老婆子已经把他拉过去那人的房间,还找来了通缉画像:“你看看,像不像。”
陈大夫拿过画像,细细对比了床上的人。看完,大惊。
“是……”
“真的是!你看看你还救了个什么人!我这就让衙门过来领人,那悬赏金就是咱们的啦!”老婆子一时激动,卷起画像利索起身,但陈大夫连忙拦下了她:“你等等啊。”
“还等什么,你等我可不等,这人咋就那么值钱,悬金五百黄金啊!”她的嗓门尖亢了些,陈大夫心一惊捂住她嘴:“你小点声!你就不怕被人以为是窝藏犯人!”
啊!老婆子立马捂了嘴。
陈大夫想起厨房里的药:“先让他醒过来,再好好问他。”
萧应雨五日前从裴谨的宫里逃了出来,那时他武功还没被裴谨废去。裴谨觉得他动武时的身姿很好看,他没想着要把那身姿废去,但在萧应雨凭着这身武功逃走后,他感到深切的后悔。
他亲自拟了悬令,发现萧应雨的,悬金五百黄金,能捉拿下他的,一千。
立即,整个城里城外大大小小掀起了一阵风雨。每个人都被这悬金晃了眼。
但悬令传入宁安城才是三天前的事,所以没多少人知道这萧应雨的模样,与那大红大紫的新欢阁的陌楚臻有九分相似。
但陈大夫想到了。他打算过会儿就去新欢阁找找扇斓,不过扇斓却知晓未来事一样,在他动身前就前来了。
扇斓脸色本来就差,在他见到躺在床上昏迷的萧应雨时,脸上的血色瞬时全无。
他呆站在床边,头脑飞快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个遍。他似乎知道了裴谨会出宫的原因,后面的事也就不难联想到一起,所以也知道了为何对于陌楚臻,他会与他撕破脸也要执着到底。
——【朕只是非那张脸不可。】
他请求陈大夫暂时把下口风。然后像老婆子要来了头布,将萧应雨的头发散下,再用布遮脸。他抱着萧应雨走出门口,在众人看来,他是抱着一名娇弱女子。但这清泠一身扇大人竟然抱着个女子,这个话题一瞬间在这条大街炸开了。
回到新欢阁时,众人一片诡异的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