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烦恼什么（GL）》爱吃豆腐的羊

31、第三十章

　　有些事情一旦被层层剥开，就没有办法不放在心上。它总是梗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就一直膈应着你，像一根刺，时不时的疼一下，提醒你它一直都在。如果不去解决，就永远都好不了，最后越来越严重，直到病变为毒瘤。

　　不管言瑾的性子如何淡薄如何没心没肺，她都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与陆尚保持介于陌生人与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对于陆尚，她多少有一些愧疚。

　　不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对陆尚的感情做出回应，而是她自认为作为陆尚的好朋友，自己实在太失败。在陆尚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自己什么都帮不了她，甚至她最大的烦恼就来自于自己。就算陆妈妈已经说过了不是自己的错，言瑾也不能就此心安理得。在她看来，这些年陆尚受的苦难都是因为自己，这样的想法叫她止不住地自责，心里像有火烧一样不安。

　　回去的路上言瑾一直浑浑噩噩的，她侧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上发呆，目光找不到焦点似的望向窗外，大街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路边的行人形形色色步履匆匆，不停地追逐，不停地得到与失去。有的人想要过上富足的生活，有的人为了权位拼命往上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光怪陆离，总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让人愿意为之赴汤蹈火。

　　可是对于言瑾来说，她根本就找不到能让自己提起兴趣的东西，也许是打小就不善言辞的缘故，她从来就不会开口要求什么。别人给她，她就拿着，不给她的，也无所谓有没有。日子一久，便养成了这样无欲无求的样子。反正日子就这么过，有什么没什么都一样，还要求些什么？多了反而看着心烦。

　　言瑾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开学的那个日子，陆尚跟着陆妈妈来到她旁边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羡慕的感觉。在那之前，言瑾从来不知道羊角辫可以扎得那么好看，也从来不知道别人的妈妈会这么温柔。

　　与其说她在羡慕小姑娘拥有的这些幸福，倒不如说，她羡慕能笑得如春风拂面一般的陆尚。那样清澈的笑容令她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吸引了，此后她整个的人生，都和这个人扯上了关系。
　　这些印象深深地刻在心底，已经成了烙印，抹也抹不去。

　　言瑾知道自己这种不爱搭理人的臭毛病不招人待见，也从来不奢求有人会喜欢。过去的二十来年里，她靠着一张波澜不惊的冰山脸隔绝了很多人的窥探，有意无意的与别人保持着距离。所以她几乎不曾想过，有一个人会喜欢自己，比友情更多的喜欢，喜欢到难以自抑的放声大哭。

　　她本可以把这样的事情当作笑话来听的。虽然她脾气臭，但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喜欢的呢？连她自己都想不出来。

　　论长相，言瑾说不上出众，顶多算得是清秀，放在人群里绝不是一眼就能被发现的。身材就更没有什么了，骨头架子比皮肉重，穿上衣服都衬不出来，一点看头都没有。性格比身材还糟糕，别说吸引力，能不让人敬而远之都不错了。

　　想来想去，言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一点可以让陆尚看得上眼，还心心念念了好几年。实在太令她费解，却又不能当面去问陆尚。这要她如何开得了口？难道要拦在陆尚面前，问她：喂，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这种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而且答案她之前也听过了不是吗？

　　“不过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不管什么样都是好的。”言瑾回想起六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尚说的话。只不过那个时候，言瑾怎么也想不到陆尚意有所指的人竟是自己。

　　好不容易回了学校，言瑾已是身心俱疲，步伐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但一想到马上要见到陆尚，她就不自在起来。和一个喜欢自己四年的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任是谁都不能泰然自若淡定如初吧？且不说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陆尚，仅仅是两人之间那种尴尬的气氛就够让人头疼了。今天早上她能在陆尚面前保持镇定，那是因为她还没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现在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她哪里还有足够厚实的脸皮去面对陆尚？

　　怎么就这么麻烦呢？实在太令人头痛。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言瑾都还一手扶着头叹气，眉头皱得像打了一个死结，用多大的力气都抚不平。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陆尚并不在寝室。房间里一片安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唯一的光亮就是照在阳台上的落日余晖。

　　言瑾略微松了口气，心里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了。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排出心中的郁结，却被淡淡的薄荷味侵袭了整个心房。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自己真的没办法不在意啊。

　　如果这个时候陆尚在寝室里面，两个人就得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唯有满室尴尬了。

　　言瑾从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建设来面对陆尚。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思绪，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变成双向的伤害。

　　她既不想失去陆尚这位多年的好朋友，也没有准备好突然一下让两人的关系从冷淡提升到恋人。这道选择题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做，且没有给出一丁点缓冲的余地，言瑾无意识中就陷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怎么选都有问题。

　　趁着陆尚还没回来，言瑾急忙洗漱了就钻进了被窝。一方面是想躲着点陆尚，免得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过去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得知的事情太让她伤脑筋，大脑机能已经快跟不上事情发展的速度了，急需休息调整。

　　躺下还不到五分钟，累极了的言瑾就沉沉睡了过去。空气里淡淡的薄荷味有一种舒心安神的效果。

　　言瑾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十七岁的她和陆尚。那日天气晴好，陆尚就站在落日的余晖里和她告别。她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被耀眼的余晖晃得找不到焦点，只能眼睁睁地让陆尚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连句再见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