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游弋

2、第 2 章

　　接下来的两三日里只觉得自己在黑暗里翻转，有时是自己回到儿时眼见仇人来杀戮不能抵挡，有时是又被人追杀疲于奔命自己逃跑不及，有时是许多已死的人复又出来索命，这么多年过着无梦的生活，谁知道人一濒死竟将回忆统统浮出记忆，司域挣扎得满头大汗，只觉得快给黑暗里的那张血口吞下时，却总有一双冷冷的手为自己擦去汗水送来清凉，是一种奇特的香气叫自己慢慢安定下来，梦里的魍魉也慢慢退去，身上的痛楚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心里不由生出一分渴望，想看看这双手的主人是谁？也是这一份渴望，叫他从鬼门关里一脚收了回来，青霈也暗称希罕。

　　直到今日。

　　终于转醒后还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打量周围只是一间杂乱发霉的破旧木屋，反观自己周身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剩下内伤也似乎正在调理，看来是有人为自己诊治过了，木屋杂乱桌子倒是干净，只余几个素果。

　　到底是什么人救的自己，此人来意是敌是友，昏迷中的那双手可是木屋的主人？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却捱不过腹中饥饿，先拿了那几个素果果腹，再运功打坐静等木屋主人回来。

　　只等到日落西斜还不见人来，只叫司域觉得纳闷，然而随着日头湮没，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由打了个呵欠竟翻身睡去。

　　半个时辰以后，青霈带着药草出现在木屋，见到的是桌上凌乱不堪的果核，床上的人侧身往里酣睡，知道这个人已经醒了，不由松了口气。方才司域闻到的香味是青霈放在木屋内的一盆花叫梦洄，每日日落时分开放，它的香气就是最上等的迷药，用这花正是避免与司域碰面，所以司域才在不知不觉里又睡了去。

　　青霈知道这人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压制内力的药物却是自己不能化解的，也曾见猎心喜跃跃欲试，却给舒英坚决制止，说是这样他才能放心青霈的安全。只能由他去了。

　　这样想着，青霈正要把这人翻过来好再试试脉象，却冷不防被一只铁钳似的手牢牢抓住手腕，原以为酣睡的人自己翻身过来，一双鹰目精光四射，哪有半分睡觉的样子。青霈却也不挣扎，只拿眼瞪着他，那人也把利剑一般的眼直直看他，两人互不相让，僵持了半晌，是青霈先说的话“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声音仍是一贯的冷清。

　　映入司域眼帘的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长眉入鬓，目光冷清离尘又纯净得叫人心悸，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用一只木簪子斜斜别起，看得司域一阵目眩。直到青霈出了声，司域却答不对问，他没有放手“你的手是冷的？”不由疼惜起来，凑近了鼻尖闻到的果然是梦中那股叫人心静的气息。

　　青霈偏过头慢想，这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我是鬼？便声明道“我不是鬼。”

　　司域嗤笑“我知道。”却仍旧不放手，把青霈一双长着薄茧，修长的手掌反复摩挲，与登徒子轻薄良家妇女的举动一般无二，这幸好都是男人，要是换了女人家还不先盖上两巴掌过来，青霈还呆呆的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司域见青霈任他轻薄却起了莫名的醋意“你为何都不反抗？”

　　青霈拿一双不明白的眼直瞅他，心想这人分明没有伤到脑子，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便不吭声只想把手挣开，谁知道这人一边责骂他为何不反抗一边却又抓着他的手不放，青霈没办法，中指指甲轻轻往他脉门一划，司域只觉得手筋一阵酸软，不由的就把手松了，然后青霈顺手把了把脉，又一声不吭起身收拾东西。

　　司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忍不住问“你做什么？”

　　青霈冷冷答道“送你下山。”这么有力气，看来这点内伤奈他不能。

　　下山?也好，自己离开这么多天也不知道鬼域可有变故，司域起了身。
　　“你的名字？”司域看着青霈给他的药丸没有动，却问了一个问题，青霈没有回答，舒英说了，不能让这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住处，他放了只鸟儿去报信了，怎么舒英还不来？

　　司域突然觉得，或者应该就这样把这人带回鬼域，目光开始不定起来。青霈没有注意，因为他已经听到舒英的脚步声了。

　　舒英接到讯息便急忙赶来，进了木屋只觉得一股窒息的压迫感，是从坐在床沿的那个人身上发出的。前几日这人脸上肿胀不堪根本看不清相貌，今日一看舒英不由暗喝了一声，此人若不是当世之英雄，便是乱世之枭雄：只见他虎背熊腰，虽是随意一坐却叫人不能轻乎，一双鹰目精光内敛，薄唇紧抿，一张脸方正英朗，虽然还残留几处伤痕却只添了魅力，丝毫没有减损其摄人的威严。舒英不知怎的有些着慌，这人看青霈的眼神不对劲，
　　他不由警觉地挡在青霈跟前。

　　“舒英，你送他下山罢。”青霈收拾好前几天为这人换下的衣物拿给舒英，然后才回头对那人说“壮士的内伤虽已不打紧，还是莫要妄动真气为上。”想了想又说“与我本意并不想救人，你不必耿耿挂怀，最好不再相见。”在青霈的示意下舒英已经带这包袱在门外等了，他要带司域走过山腰的桃花阵，这样无论这人的记性有多好还是找不到上山的路。

　　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不要紧，毕竟来日方长。司域起身微微一笑“我的名字叫司域，你可要记住了。”然后从腰上解下那日舒英看到的木牌塞给青霈“不为报恩，只为莫忘。”然后便毫不恋栈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