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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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的斋王爬上了长闲宫。
所有的王宫都坐落在悬崖之上，只有通过能够飞行的骑兽才能够到达的地方，斋王自己爬了上去。
温瞳温如玉的初赦，也与此有关。
她面不改色的站在宫殿之下，高空的风卷起她的衣角，扬起的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微微勾起的唇角。
垂在袖中的手掌中布满了细碎的划痕，指甲翻起，膝盖与脚尖渗出血液，她满身疲惫地低头，在她的眼中只有傲慢与微不可见的期待。
“只要有人能和我一样爬上来，我可以考虑听一下你想说什么。”
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显得沙哑，她将一字一句都放得极缓，缓慢却清晰。
山不来我，我就去山。
“所谓王，也不过是站得比旁人高上一点罢了，这种高度，谁都能爬上来，谁都可以爬上来。”
很多年以后，有人翻出当时的画像，恍然间发现，那是斋王温如玉唯一一次低头。
她立于悬崖之上，俯视人间。
“自今日开始，五十年为期，我给你们看看，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些寿命远比你们短暂的人们，能在相同的时间开创一个怎样的王朝。”
五十年。
她在以在位越久便越能得到贤名的世界中，以毫不在意的漠然自然拉了拉衣袖，做出了几乎可以让人断定这是一个昏君，甚至为才的未来担忧的期限。
五十年，我给你们开创一个盛世王朝。
这与众不同的初赦上，王者看着她的麒麟，在她发间插上一朵花。
“此花名为华胥。”她抚过麒麟的额头，“我在长闲宫的悬崖上找到的唯一一株活着的植物，它的香味好像能让人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东西。”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可以用它去看你想要的国，把你见到的告诉我，我帮你实现它。”
她露出一个笑容。
“永安。”
麒麟在被王赐下姓名之前，是不会拥有自己的名字的。
温瞳一把将斋麟抱了起来，她盯着她灰色的漂亮眼睛，给了她与其他人区分开来的，独一无二的名：“从今往后，你叫永安。”
“长乐永安的永安，永世长安的永安。”
这是名字，也是祝福。
给永安的，以及给与她拥有同样眸子的另一个人，传达不到的祝福。
——我希望你一生长乐，一世长安。
“如果麒麟注定会被人遗忘，我会创造一个让所有人都忘不了的王朝，你的名字会跟着我的名字一同传下去。”
“年号——永安。”
才国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六部对于王的不服从，对底下的官员而言，王最好只是坐在王座之上的提线木偶，温瞳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只是在王座上发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要服从谁？”
“王。”
她从来都不会在意自己会不会与底下的官员撕破脸，如同她从未下降到他们身上的目光。
“王是谁？”
“温瞳，温如玉。”
“谁是王？”
“温瞳，温如玉。”
“我是谁？”
“……斋王。”
“很好。现在天、地、春、夏、秋、冬的官职全部变更，具体我会下旨，天官取消，你们都直接对台甫负责，”温瞳看着自己的指甲，对底下脸色大变的天官视而不见：“怎么了？”
“但是，王，这于理不合，常世之中，都是以此治国……”
她发出了嗤笑：“我问你，最初决定这些官职的是谁？”
温瞳抬起眼，她从来都不打算去适应这个时代，而是让这个时代来适应她。
“我为什么要对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负责？”
已经被定义为暴君的王者对她的臣民发出了语气平静的问询。
“我是王，连同更改官职的权利都没了吗？你办事不利，我为何还要留你？你们搞不清自己的职责范围，我就给你们换个合适的范围好了，如果还是负责不好，我只能认为你们不适合为官。”
她不想去记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他们只会让自己对此更加的不了解，既然如此，就将所有人都拉下来。
混乱？崩坏？失道？
那种事情，等发生了再说。
她不需要任何质疑的声音，不需要任何站在地上扬起的头颅。
如果要对她说什么，就如她所言的从最底下爬上来。
三十年之后，温瞳问趴在她膝上的永安：“你认为，什么才会被算作战争？”
范国的王在不久之前失道，但目前还在苟延残喘，温瞳顺手支撑了范国一把，方才有此一问。
“主上……”作为仁兽，永安很明显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温瞳看着她脸上被极力掩饰的畏惧表情，打断了她的思考。
被自己的麒麟畏惧的王……温瞳抚摸着她的头顶，手下的躯体有很明显的颤抖，但极快的，她就平静了下来。
温瞳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告诉她自己其实已经进行了侵略，只不过手段与鲜血无关。
不管在哪个时代，教育与医疗都是最优秀的剑与盾。
教育？那是传播。文化？那是交流。通商？那是双赢。政治？那是合作。军事？她可根本没干。
只要给她时间，哪怕是统一十二国她都可以做到，但她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打算去温水煮青蛙。
她对永安的感情只能维持五十年，看在她那双眼睛的份上，她只能抽出来五十年。
觌面之罪？
天道也不过如此罢了。
温瞳掬起永安一缕长发，看着它们从自己指缝中滑下，渐渐透出远处升起的黑烟。
她花了三十年，把这个国家硬生生拉到了十八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程度，但极限也差不多到这里了，她只是给后来者指明一条路，而这不代表她自己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温如玉说过，她只是用五十年给他们看一个王朝。
她正在毁灭这个国……她看着窗外的染红了半边天空的灯火想到，太过急速的发展从来都不是好事，更何况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根基，下一个王，又会花多少时间把这个国家变成这样呢？
五十年之后，所有人都忘了温瞳当初说过的话，直到她自己在退位一个月之前提出来，所有人才明白她不是说着玩玩。
于是成千成百，无数还有余暇的人来到揖宁为他们的王跪下，恳求她不要抛弃这个国，但他们只看到了斋王的背影，她骑着骑兽向黄海奔去，请求西王母卸下自己的王者之位。
永安拒绝了与自己的王者同行，她想起了斋王当年的初赦，于是她来到长闲宫之下，像斋王当年那样往上爬。
她相信那个人会回来，事实也如她所想，西王母拒绝了她的退位，斋王温如玉，是开天辟地以来，唯一一个自请退位被拒绝的王。
但她还是走了，时间到了，有人恳求她等待麒麟的归来，她却只是微笑，连目光往悬崖之下扫一眼都欠奉。
直到永安从最底下爬上来，她在所有人面如死灰的表情下呼唤那位已经只见得到背影的王者，不抱期待的盯着云海，希望能够再一次看见她。
“你是第一个爬上来的人。”身着焰纹朝服的王者自云海深处走来。
朝阳做袖，清风为冠。
“我来见你，但不会听你的任何进言。”
她伸出手，在永安额上点下一枚鲜红朱砂：“你迟到了。”
王者半张面孔都笼罩在虚幻的白光里，露出的嘴角笑容浅淡怡然。
“怀安。”她轻声说，同时伸手整理麒麟凌乱的发丝，将它们慢慢梳理整齐，她踏着清风白云回来，站在栏杆之外，隔着一步与她的麒麟眸光相对：“我谥号怀安。”
那笑容让人觉得，温如玉回来，只是为了做这一件事。
这是一个心如铁石的王者。
她脸上带着初生婴儿般纯粹的笑容，眼里却只有爬虫类才会有的冷光，她看着她的王国走向末路，至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投下来。
温如玉根本就从来没有在意过任何人的想法。
她不爱她的麒麟，不爱她的子民，不爱她的王国，不爱她自己做过的努力，甚至不爱她自己的人生。
名誉、财富、权利，乃至于生命都无法对她做出挽留。
温瞳温如玉，她是一个心如铁石的王者，也是一个在位最短的明君。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她太过分了。
五百余年，斋的国氏已经改变为采后的某一天。
乡下一间私塾，先生看着长闲宫的方向，露出温柔的笑容，她对孩子们说：“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们听过就好，我只是在野史之中找到的怀安王的故事。”
底下的孩子们发出了齐齐的切声。
白衣的先生不以为意，只是伸手绾起自己的发，一如当年某个人最后的表情那样笑起来。
微笑的人金发，灰眼，眉间一点鲜红朱砂。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03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