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遗忘之前》锦瑟紫娴

4、黑屋子

　　陈熙然厌烦的扯开小樱的胳膊，寻个理由出去了教室。
　　外面因为下雨，有点凉。
　　沈梦辰把伞倾斜开，抬起头，阴云密布的天空呈现着灰暗的颜色，依旧光秃的树枝好像纤细的手指，对着天空高高伸出。
　　“沈梦辰。”
　　回头望过去，吴昊自教学楼的方向走过来，他没有撑伞，随性的裹着淅淅沥沥的春雨走来。
　　“会感冒啊。”沈梦辰把伞举过去。
　　“还好，春雨是暖的，没关系。”吴昊说。
　　两个人在林子里慢慢的散着步。
　　据说在好友身边即使不发一言也不会有任何尴尬。和吴昊就是如此惬意。
　　有青草冒出来，绿油油铺就一个幻美的梦。
　　“回去教室吧，快上课了。”死党提议。
　　楼梯的拐角，沈梦辰刚往前走了几步又扭头回来了，“我们走那边吧。”
　　“怎么了？”
　　沈梦辰没有回答，他掉头往另一个楼梯走去。
　　吴昊好奇地探过头瞧了一瞧，陈熙然抱着隔壁班的漂亮女生激烈地吻着少年啧啧舌，“这小子越来越色了啊。”他疾步去追沈梦辰。

　　“话说最近你怎么不太一样了啊。”吴昊好奇地问到。
　　“哪里不一样？”
　　“气质说不清楚，总觉得性感好多。”
　　“性感！哈哈！”沈梦辰无奈地笑着。
　　吴昊张了张嘴，却顿了顿，似乎隐忍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沈梦辰，你和陈熙然”
　　“怎么了？”沈梦辰心中大惊，吴昊一向聪慧过人，怕是没有逃得过他的眼睛。
　　“老师说下次还是你做副班长，他是学习委员。”
　　吴昊淡淡地说。
　　“哈哈，好啊！”沈梦辰笑到。
　　吴昊蹙起眉，没有吱声，他瞧得到沈梦辰眼眸里一闪即逝的慌乱。

　　下午放学，同学们急匆匆的跑去买晚饭，因为担心晚自习迟到，也不过是出去校门随便买点儿填饱肚子。
　　吴昊和小樱寻了半天也找不到沈梦辰，有点纳闷。
　　“他刚才跑出去说是外套打篮球时忘操场了，估计是去操场拿了吧。”郝然说。
　　“咱们先去食堂吃吧，他一会儿就回来的。”小樱说着便拿出饭盒，准备去挤着抢饭。
　　陈熙然说想去外边买瓶矿泉水，拿着钱包出去了。
　　可是直到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来，沈梦辰的同桌薇薇依旧没瞧见沈梦辰， “这孩子没迟到过的，估计一会儿就来，你就别担心了。”
　　女孩就是容易操心，但这并不是坏习惯。
　　沈梦辰去了操场，准备下班的体育老师说他把一件没人领走的运动衫放去了体育器材室。
　　傍晚，阳光昏黄的洒落下来，沈梦辰望着西天的云朵，心里纯净的如一汪古旧的湖水，安寂的没有一丝波澜。
　　每个白天一结束，都会有这种淡然的滋味儿一股脑的涌现在心头，总觉得每天都过的太过急切，在教室里学着枯燥的课程消耗着日子，总是觉得虚空。
　　是何时有这样的情绪呢。
　　也许自从独立生活之后就开始想的多了。
　　人总是在成长中感受着千百种滋味儿，然后慢慢地被俗世磨平棱角，圆润麻木起来。
　　体育器材室在在一个老旧的教学楼里，原来这个教学楼是专门做实验的楼，现在它只是一个仓库，每一个教室都放着不一样的教学用品。
　　沈梦辰在一楼寻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体育器材室，却在进去的一刻有种恐怖感袭来，这种感觉混合着教学楼里阴森空寂的气氛，愈发的浓郁，终于集聚起来，虽然春天到了，沈梦辰却觉得凉飕飕的，他下意识的放轻脚步，害怕会吵到楼道阴影里不知名的存在。
　　器材室是楼层一隅的一个铁门，吱嘎一开，沈梦辰闪进去，里面阴暗暗的，他下意识的按动灯的开关，狭窄的屋子只亮了一盏灯，灯许久没换新的，一闪一闪的似乎下一秒就坏掉。
　　篮球、足球、羽毛球零零散散的堆在房间里，没有层次顺序，有的器材一层的灰尘，被遗忘在杂物里寂寞着。
　　沈梦辰找了一会儿，房间狭小，没有瞧见自己的外套。
　　他拉着门，准备回教室，门纹丝不动，他突然觉得不妙，使劲扯了扯，确定是被锁上了。
　　恍然心惊。
　　他使劲拍着门，“外面有人吗？”
　　连着敲了几次，根本没有答应的。这个时间同学们去吃饭了，体育器材室偏僻，无论是买饭还是打水都不会经过这个教学楼。
　　沈梦辰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谁，可是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刻意的，里面亮着灯还有人却锁死门又做如何解释？
　　他掏了一下衣袋，又想起手机落在了外套里，而外套还没有找到。
　　狭小的房间，因为在楼层的一隅，并没有窗户，沈梦辰抬起胳膊瞅瞅手表，灯光却突然的消逝。心里怦然一下，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克制着滋长的惊慌。
　　他使劲敲着门，只是徒劳。
　　他倚着铁门，想听听外面有没有一丁儿的脚步声。
　　随着灯光的消失，黑暗一点点的占据着空间，沈梦辰身上的力气也随着黑夜的侵袭慢慢的流逝。
　　光明一消逝，隐藏在黑暗里的都活跃了起来。
　　听不到脚步声，沈梦辰慢慢的滑下去，坐在了地板上，凝视着眼前的房间，凌乱的杂物色泽渐渐淡下去，然后潜移默化的被黢黑覆盖着。
　　沈梦辰的思绪也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
　　借着房间里细微的光芒，他瞧见手表显示的时间，指针毫不客气的转动着，快到晚自习上课时间了。
　　他不喜欢窄小的黑屋子。
　　慢慢慢慢地，沈梦辰只觉得呼吸困难，这样的境况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切恍恍惚惚不清晰。
　　恐惧开始从心里吼叫着，沈梦辰不禁骂自己胆小，可是这种恐惧不是可以控制的，也许害怕的不过“恐惧”本身，不喜欢的不过是孤寂和无助的感觉，这环境里并没有危险，可是自己就是没办法克制的害怕，这是心里长久存在的阴影，已经深入骨髓。
　　他抱紧胳膊，蜷缩着，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
　　狭窄的体育室潮湿阴冷儿时的回忆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清晰。
　　好烦。
　　漆黑一片的别墅，父亲的背叛，母亲的欺骗
　　沈梦辰抬手堵着耳朵，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脑子停止回忆。
　　劳累的滋味儿满满的溢出来，侵蚀着他。
　　好冷。
　　沈梦辰愈发抱紧了胳膊，想把冷涩挤出去。
　　小学的时候因为沉默寡言，被其他人欺负，曾经多次被调皮捣蛋的孩子反锁在教室。
　　寂静的校园，因为停课而断了电的老旧教室，到了夜里就黑森森的桌椅，黑暗里窸窸窣窣交织着的声响
　　一切对于七八岁的孩童 ，只有恐怖可言，每次的经历都钻进心里铭刻在骨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人心就像一个美好的木板，那些阴暗的经历就像是钉在木板上面的钉子，即使心结会解开，钉子拔了下来，木板已然千疮百孔。
　　心里的滋味儿深深印刻了下来。
　　一旦有契机就会陷进去无法自拔。
　　沈梦辰挣扎着。他捂着脸，对自己的沉沦饶是无奈。
　　那些过往一下一下敲击在心头，每一次暗夜里的滋味都被迫着被忆起。
　　严明宇只觉得浑身冷冷地，想掉进一个冰窟里，万劫不复。
　　耳畔恍然响起了自己的名字，沈梦辰一时没反应过来。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沈梦辰？你在里面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沈梦辰的手机怎么打都不通，陈熙然只好出来找他。
　　如果不是遇到初中同班同学，也许只是盲目的溜达。
　　器材室所在楼关着灯，里面黑黢黢的。
　　陈熙然刚想转身走开，无意中脚踢到了一串钥匙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心头一惊。
　　沈梦辰既然来了器材室，为何锁着门，钥匙被扔在一边儿？
　　陈熙然有种不爽的预感，他焦急着敲着门，想快些知道沈梦辰是不是在里面。
　　陈熙然敲着门，里面传来少年的应答，“陈熙然吗？我在里面！”
　　陈熙然赶忙拿起钥匙，大大小小的钥匙，是一个一个的谜团。
　　陈熙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使劲地回忆 ，记得打篮球时老师带着他开过这扇门。
　　陈熙然追踪着记忆，摩挲到一把柄上缠着胶布的钥匙，熟悉的滋味油然而生，醍醐灌顶一般的明朗。
　　他忙不迭地去开门。
　　门吱嘎一下开了，天色暗了下来，里面更是黑乎乎的。
　　沈梦辰悠悠的走出来，“ 谢谢。”他微笑着，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不知道怎么搞得，就被反锁里面了呢。”
　　男孩声音的颤抖被迅速隐藏起来，在他温和的笑容里，只流露出因为麻烦别人而产生的歉意。
　　陈熙然欲言又止。
　　回到教室乱哄哄的，沈梦辰前面的女生捧着一大束玫瑰被艳羡的莺莺雀雀们围着。
　　“啊，多好啊，你男朋友竟然送你淑女坊的红玫瑰！”胖乎乎的晓晨瞅着玫瑰说。
　　“就是，那里的玫瑰贵死了！”
　　秋然撇撇嘴，笑的异常兴奋，“送我普通的岂不是太没心意了。”
　　“哪天我有男朋友也送我这样的玫瑰我死而无憾了。”晓晨说。
　　沈梦辰瞧得见其他女生脸上的鄙视之情。
　　晓晨赶忙自嘲道，“开玩笑啦，我男朋友不知道在哪个星球呢！”
　　“你还是先减肥吧，胖丫。”秋然冷冷地说。
　　“估计减肥了也不会有谁给她买那么好的玫瑰。”
　　上课铃响起，女孩儿们四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