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刺客》莫克珈蓝

1、Chapter 001

　　白晓曦单手拖着下巴，看着窗外街道上因为又一次袭来的阵雨而匆忙躲避的行人。远处细雨中朦胧可见的乔托钟楼，钟楼后是不论什么时刻看去都给人庄严肃穆感觉的圣母百花圣殿，因为雨的洗礼，这一切都在朦胧中变得明朗起来。

　　身边的小Nick是个中意混血儿，父亲是意大利人，母亲是在意大利出生长大的华裔，这孩子有一头金棕色的小卷发，除了那对浓黑的眼睛很像妈妈，几乎是他父亲的复刻版，带着星星点点雀斑的白皙小脸，肉呼呼的看起来就像一尊小天使雕塑，此时正专心的拿着毛笔，像模像样的写着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佛罗伦萨的冬季多雨，就像人的心情，阴晴不定，却会在压抑后突然放晴。这个城市中的人喜欢用最阳光的心境对待阴雨的天气，总是微笑的步行在路上，鲜有人撑伞，雨来了躲躲，雨停了继续行进。

　　白晓曦正想的出神，屋门轻轻响动，得到准许后，穿着镶花边白色围裙的老佣人Tony端着一大盆新鲜水果走了进来，小Nick依旧认真的握着毛笔，眼睛却早就盯在了水果上，还时不时努力伪装自己，以免老师发现他贪吃的表情。

　　这一切没有逃过白晓曦的眼睛，她接过老佣人递来的热花草茶，微微点点头，略带宠溺的笑了笑，嘴角隐隐显出一个小酒窝，小Nick像是得到大赦一样的欢呼了一句，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对着白晓曦鞠躬行礼，颇有礼节的将毛笔搭在笔架上，平和的出了口气，才伸手去拿水果。

　　白晓曦用意大利语向老佣人道谢，轻轻抿口花草茶，享受的闭上眼睛，在意大利并不寒冷的冬季，喝到如此香甜温暖的花草茶，是一种享受。

　　离开国内已经大半年，刻苦努力三年得到公费留学的机会，来到她的梦想之都佛罗伦萨，置身其中亲自体会与仅仅在影片和书上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白晓曦始终因这里的生活沉醉着。

　　运气很好，经过一位中国学长的介绍，白晓曦开学第二个月就得到了这份家教，Nick的母亲十分希望儿子拥有中国传统的礼仪修养，便一直都在给孩子寻找合适的家庭教师。

　　白晓曦出生于江南书香门第，父亲是大学古文教授，练得一手众人称赞的毛笔字，她虽不及父亲，却也小有成就，于是便每周末来教Nick中国古典诗词和毛笔字，薪水完全足够用于日常开销。

　　Nick的父亲很忙，周末只有一天时间在家，还经常会被事物所扰，偶然会来审阅Nick的学习进展，白晓曦只见过他几次，看起来很严肃的男子，十分有教养，年龄五十出头，和Nick年轻的母亲相差甚远，他很珍视妻子和孩子，对待家里的佣人很和善。

　　“老师，我吃饱了，可以继续写了。”Nick别扭的用中文一字一句的说，每说一个字就点一下头，白晓曦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点点头说：“好。”

　　Nick抓起毛笔，铺开一张宣纸，很是认真的比划了几下，是一个“白”字，白晓曦不明所以的看着Nick，他表情若有所思，然后转换为有点兴奋，又歪歪扭扭的写了个“晓”字，到写下一个字的时候，彻底愁眉苦脸了。

　　白晓曦低头轻声笑了，Nick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说：“昨天我要求妈妈教我写老师的名字，妈妈让我去查字典，我查到了，但是没有好好练习，所以忘记怎么写了。”

　　白晓曦拍拍Nick的头，接过毛笔，在后面补上了“曦”字，Nick接回毛笔，在下面用意大利文写了句“是Nick最喜欢的漂亮老师”，然后回头看着白晓曦，小脸微红的笑了。

　　白晓曦捏捏Nick的小鼻子，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身处异国他乡，能找到这样的感动是很不容易的，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没有任何被排斥的外族感，在完成学业的过程中，看着这样可爱的孩子在她身边长大，是多么幸福的事。

　　此时，察觉到身后门开了，白晓曦刚想问是谁进来，为什么不敲门，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只力量很大的手将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这突然的撞击将她弄的眼冒金星，接着就被人按住了脖颈，挣扎却无法动弹，伸手想抓也什么都抓不到。

　　一声闷响，身旁的小Nick猛倒在了桌子上，就在她面前惊恐的睁着眼睛，额头上一个阴森森的弹孔，向外冒着红黑混合的血液，整张小脸都被瞬间汹涌而出的鲜血淹没了。

　　白晓曦整个人都傻了，想大声呼救，喉咙被掐住张了几次口都叫不出来，身后的人将一柄还存有余温的枪捅进她的嘴里，热烫的枪口泛着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儿混合在一起，枪口径直触到了喉咙，引发她一阵干呕，眼泪瞬间涌出来，人却已经吓的不能动弹。

　　身后那人沉默了一小会，却没有再次开枪，将枪从白晓曦嘴里拔/出来，在她脸上擦了擦，用枪托狠砸了她的头。昏迷之际，白晓曦隐约看到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转身而去，随手丢了一张照片，掉在她脚下不远的地方，鲜血顺着她额头流进眼睛，视线伴着一片血红失去焦点……

　　噩梦。到处充斥着血的气息，Nick惊恐的眼，头顶剧烈的痛。嘈杂的声音忽近忽远，不真切却真实。她到底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强迫自己睁开眼睛，Nick沾满鲜血的小脸还在面前！这一切都不是梦！白晓曦捂着嘴控制不住的大声尖叫。血沾湿桌上那张写着名字的宣纸，腥稠的粘合在一起，残忍的证实着这一切都是真的。白晓曦颤抖的站起来，腿却完全没了力气，扑在地上，撞翻了椅子，Nick的血已经顺着桌边蔓延下来，滴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

　　恐惧，悲伤，无助凝合在一起。白晓曦剧烈呼吸着，眼泪灌进口腔，声音沙哑的喊着救命，没人应答，寂静的可怕。她强撑着站起，时刻要倒下去一般双腿发软的走到门边，继续大喊救命，开门却看到楼梯边倒着的老佣人，亦是浸泡在血泊之中。

　　白晓曦又一次跌坐在地上，突然想到什么，爬进屋子去拿电话报警，手机没有信号，跌跌撞撞的爬出来，恐惧的绕开老佣人的尸体，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下去，发现Nick的爸爸妈妈也都惨死在沙发上，均是被子弹击穿额头，顺着弹孔腥红的液体铺满了整张脸。

　　白晓曦再也忍不住，抱头蹲在地上大声尖叫起来。

　　几近黄昏，白晓曦浑身颤抖，裹着一条毯子坐在警车上，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车外警察正忙碌着处理现场，邻居不明所以，围观者众多，当看到警察进进出出抬出了将近十具尸体的时候，人群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捂着嘴害怕的哭了起来。

　　白晓曦对面坐着一位表情凝重的女警察，拿着本子在记录着什么，时不时抬头问她几句，见白晓曦也没什么反应，就低头继续记录。此时，女警察身边手包里的手机响了，白晓曦原本呆滞的神情惊起几分涟漪。

　　“可以让我接电话么？”白晓曦盯着那个包，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颤抖的声音加上并不十分流利的意大利语，听起来很诡异。

　　女警察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手机就那么锲而不舍的继续响着，白晓曦也不再要求，只是呆滞的看着手包，眼角不停涌出眼泪，那女警察终于被手机吵的按捺不住，打开手包将手机掏出来，纯白色机身，挂着一只淡蓝色的水晶吊坠，伴随着震动，不停亮着。

　　“谁打来的。”女警翻开手机盖，举在白晓曦面前让她确认，显然她不认识中文。白晓曦咬着嘴唇，委屈的说不出话，哽咽了半天才镇定下来：“是我妈妈。”

　　“你等等。”女警说罢下车，关好车门，过了一会，带了另外一名男子上来，那男子看起来还算和善，用意大利语问：“你是哪国人。”

　　“中国。”

　　男子听罢对女警点点头，女警把手机递给白晓曦，叮嘱她要开启扬声器接听。

　　白晓曦颤颤巍巍的接过手机，忍住眼泪，清清嗓子，接通了手机。

　　“晓曦呀，怎么一直不接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女子声音，明显有些焦急。

　　“没什么，我刚才在走路，手机调的震动，没听到。”白晓曦声音很小，缓慢的回答，对面的男子则用笔记录着二人的谈话。

　　“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电话那边的女子继续追问，白晓曦捂住嘴，忍不住的掉眼泪，不答话只是不停摇头。

　　“晓曦？你怎么了？受委屈了？还是哪不舒服了？”

　　“妈，没事，我很好，就是感冒了，有点头痛，你放心，我会好的。”白晓曦鼻音过重，只能撒谎。

　　“你啊，学习是不是太辛苦了？让妈妈听了心疼啊，记得要吃药啊，自己会不会煮妈妈粥？我……”说着电话那边的女人也明显带了哭腔。

　　此时电话转换了角色，变成了男人的声音，女警明显紧张了一下，却被身边的男子示意不用担心。

　　“晓曦，女孩子也要坚强点，生病就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别让你妈担心。”

　　“恩，爸，我知道了，您放心。”

　　“在那边要多为学业努力，也要保护好自己，意大利的治安，并不是很理想。”

　　白晓曦强忍悲伤皱着眉头，硬将抽泣声压着不发出来，尽量将语调恢复的正常：“我知道了，国际长途贵，您们早点休息，我好了就给你们打电话，别担心我。”

　　挂了电话，白晓曦捂着嘴哭起来，在听到家人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委屈，都不再隐藏，统统袭上心头。女警按男子的翻译，将刚才的通话记录在案，男子临下车时，将兜里的一块手帕递给了白晓曦，看她一眼叹口气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