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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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烨终于晓得众人为何如此注目自己，不过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应对这种场面。
他倚在宽椅中，左手支颚，右手执杯，懒散惬意的回应道：“本王闲散惯了，也不想害了谁家姑娘，还是算了。倒是你，正值少年，又是一国之主，应当早些娶妻成家，堵住悠悠众口。”
“王叔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楚徽云疼得脸色倏然煞白。
清流派闻言，个个面露喜色，纷纷点头称是。他们才不管风流王爷的私事，也管不住，但是年轻的君王，还是要管一管的。
“孤，孤突然有些头疼，许是醉了。”君上见情况不对，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朝身侧打了个眼色，立时有内侍前来搀扶着他起身。
“众卿自便，孤要去歇一歇，醒醒酒，那个……王叔与江横陪孤一同。”
他拧着眉，摇摇晃晃的起身，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痛苦，似乎真是醉的不轻。众臣起身相送，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之大吉，却又无能为力。
对武魁的官衔没有什么争议，武官的擢升都是靠战场上厮杀拼来的，所走的每一步都铺满了血与泪，勇谋胆识缺一不可。但是文官不同，从前乱世，文治不如武事，如今天下太平，文官重获重用，半点马虎不得。
楚烨与江横尾随而离，南枝则跟在一侧。路过李衡音时，她本能的想起身通行，却被李相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不敢再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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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坤殿外，楚烨与江横入殿，南枝恭敬的站在殿外等候。浓稠的夜色下，光影沉沉，落叶纷纷而下，簌簌跌落在宫道上，景致颇为萧条。
不一会，江横从殿内走出，路过南枝时，驻足多看了两眼。
廊下清辉亮如白昼，一缕一缕洒在玉阶之上，将小姑娘的身影拉的老长，她身上披着琙王的玄氅，绣工精美的金丝祥云在夜色下神韵风雅，格外耀眼。
“江大人，你还没走吗？”
江横默不作声的打量她，听到南枝的声音，稍愣了一下。
“还没走，在看你。”
“看我？”南枝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疼痛之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横礼貌的后退一步，柔声道：“江某并非来取笑姑娘。”
“那你在看什么？”南枝笑着，丝毫不介意因眼盲被人注视，戏言道，“看我生的漂亮，对不对？”
“嗯？”江横将注意力从她眸间移到了脸上。
小姑娘五官精致小巧，眉眼温柔，薄纱一般的月辉镀在她的侧脸，好像一副极美的画卷镶着隐约的银丝，不喧宾夺主，倒添了几分美意。
不能视物的双目非但没有影响她的容颜，反而添了几分楚楚之态，惹人怜惜。
确实是位很漂亮的女孩。
江横轻笑：“是在下唐突了。不过你怎会知道是江某，而不是王爷？”
“因为……”她上前一步，神秘又小心的眨眨眼，“我听见他们说‘江大人慢走。’”
虽然眼睛瞧不见，她却笑的很欢愉，没有酸楚和寂寥，没有孤独感，不会让人为她的眼盲辛酸而难过，反倒会受了她的感染，也跟着笑出来。
“江大人，你的文章做的那么好，精于韬略，善从经史，中书侍郎都有些屈才了。”南枝一直很崇拜他，难得一见，有缘在月下相谈，也没了先前的拘谨，往他身边靠了靠。
“江大人，其实你话本写的也好。”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着脸，墨瞳光彩熠熠，像是满天星光揉碎在其中，让江横有些失神。
“我是偷偷看，要是殿下知道了，一定不许的。”南枝伸出手，很精准的碰到了江横的素袍，轻轻扯了扯，问他，“那个祸国的少年郎最后怎么样了？”
江横收回思绪，凝望着她，不答反问：“你的眼睛，是怎么伤的？”
“它们？”南枝抽回手摸了摸双目，满不在乎地说，“很小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就瞎了。”
江横皱眉：“这么多年，王爷没有带你治吗？”
“殿下寻遍天下名医，可是都束手无策。”
江横抿着唇，凝眸瞧着她，却不说话。
朦胧的光线中，目光南枝相视线想接，但很快又挪开，瞥向前方暗处的甬道。
隔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话本的最后一卷还没写完，祸国的少年郎或许也可以救国。姑娘的眼睛……在下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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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坤殿内，少年君上望向自己的叔叔，沉默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王叔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沈绍贪污一事，彻底断了沈家的后路，是为了你身边的女孩，对不对？”
楚烨负手立于殿内，毫不避讳的迎上他的目光，“他的女儿把南枝打成什么样，你也看见了。”
“原来她叫南枝啊。”少年收起严肃的神情，笑嘻嘻的走来楚烨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围着他，“王叔，你也太小气了！老是把人家藏着掖着，十多年了，孤连话都不曾跟她说过。”
“怎么？”楚烨瞥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很想跟她说话？”
“当然想！那小姑娘长的粉粉嫩嫩的，看着都想捏两下。孤与她年纪相差无几，从小就孤单的生长在重重宫墙之中，多想有个玩伴啊。”
他失落的叹息，一脸沮丧，半点不见宫宴上的君王威仪。
从小到大，大家想看到的都只是那个高高龙坐上可以治国兴邦的孤家寡人、社稷之才。重担压下，每一重都是对他寄予的厚望，却都忽略了他也是个孩童，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快乐与无忧。
楚烨唯一的侄子楚徽云，幼年继位，如今还不到弱冠，已经掌控着整个大渭朝的生死的命脉，立足于九云之巅。
可他却并不快乐。
父亲一生未娶，他不过是父亲醉酒后随意抓个宫女野/合来的孩子,母亲死于难产，更没有留下任何兄弟姐妹。
对那个威严寡绝的父亲，他的印象并不深，只依稀记得父亲有一双清寒的美目，终日不苟言笑，时常独自在宫中藏宝阁内一呆就是许久。
父亲从不许任何人去阁内，直到薨逝，他继位后，才知道里面藏着的秘密。
所谓藏宝阁，却没什么宝物。
一只碧绿剔透的玉杯，一樽华丽的棺椁，棺椁里躺着位美人，美人口中衔着一枚可保尸身不腐的明珠。
他不知道美人是谁，但父亲临终前告诉他，阁楼里的玉杯是开启武王墓地宫的关键，那里面才是真正藏着大量宝藏地方，只不过朝代更迭，王墓究竟如何已无人知晓。
关于美人，无论他怎么问，父亲始终一字未提，却在临终阖眼时，流下的两行清泪。
然后他就在孤单中长大了。
在他的生命里，唯一的亲人就是王叔。
即便他知道王叔权倾朝野，比他这个君王有威信；即便他的父亲最初是想传位王叔；即便王叔如今是最危险的人，诸如许多即便……可是王叔对他也是真的好。
身处王室，幼承庭训，严苛礼教，这些王叔一样都没有少过他的。是王叔陪着他长大，教他如何做好一位君王，朝堂之上，无论有多少对王叔不利的声音，他都听不进去。
晦暗的幼年时光，因为有王叔在身边，才不觉得寂寥孤苦，那一道道冰冷的甬道上，是王叔牵着他的手一步步的走。
王叔是叔，更像父。
所以对南枝，他没来由的想亲近，毕竟那是王叔带大的孩子，就像他的小妹妹一样。
事实上，他确实很想有个妹妹。
然而楚烨却不是这么想的，侄子话令他轻笑出声：“南枝眼睛不便，与你做不成玩伴。”他的语气很明显在拒绝，楚徽云却没听出来。
“孤是天子，孤会保护她，她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她。”
王冠垂下的珠帘后，眉目清俊的少年说一脸认真：“王叔，你让南枝无事来陪陪孤吧，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死了。”
“多大的人了还要陪？男子汉大丈夫，也不知羞。”楚烨眼中含笑，训斥声一如往常带着宠溺，“若真孤单，早日成家，妻儿满宫时，你就不觉得闷了。”
“可使不得！”楚徽云一听，脸色大变，立马摆手拒绝，“王叔你都不娶，做甚么害侄儿？”
“我与你怎能一样？你是天子，身后站着一帮清流派，那些泱泱之口能堵得住？到时候势必会搬出‘天子不婚，超纲必乱’反将你说的哑口无言。”
楚徽云的心中早已认清了这个事实，可是嘴上却不愿认命：“孤不想娶妻啊……王叔你可瞧见了，那帮贵女发起飙来，简直毫无形象可言。万万没想到，丞相的女儿也那么生猛……孤，孤怕……”
“怕？”楚烨转眸望来，嘴角一扯，笑了笑，“南枝那丫头也很猛，发起脾气来我都招架不住，你却要她入宫陪你，这就不怕了？”
“那岂能一样。”少年抬头辩驳，“她是王叔养大的，自家姑娘怕什么？孤倒希望她生猛些，别被人欺负了。”
“既是如此……”楚烨抿了抿唇，目光微动，若有所思道：“王叔将她嫁给你，如何？”
楚徽云怔住。
楚烨缓步向前，距离他不过分毫时驻足，微微倾身，在侄儿漆黑明亮的墨瞳中凝望自己上扬的凤眸、似笑非笑的神情、和眼底流转的浅浅锋芒。
“这样，她不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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