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51、前事

　　枫园一点不像是长安的园林，咋一看上去，它更像是江南的小筑，布置和构造都充满了江南的风格，亭台水榭也都循着南边的建筑风格，花园之中是一个极大的人工湖，正值盛夏，那一池白莲开得正盛，不同于别处的荷花，这湖里的都是白莲，与红荷相比少了几分妖艳，却多了几分圣洁，那纤尘不染的白色更验证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在这一池白莲旁边，迎风站立着两个妙龄少女，黄色身影时不时的蹦来蹦去，生动俏皮，白色身影静立不动，恬静唯美，一黄一白两道身影给这幅画卷更增添了几分美感，这两人正是卓汐和萧韵。
　　突然之间，一个棕色的影子闯入，打破了这么一副唯美的画面，紧接着，两道惊呼声一前一后的跟着响起！
　　“爹！”
　　“老爷！”
　　却是卓汐的玉箫已经抵在了来人的胸前，且那支玉箫不是简单的乐器，玉箫不知是什么奇巧构造，竟然能在玉箫的一端伸出一枚短剑来，来人只要再往前一步，必定是血溅当场！
　　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韵的父亲萧悯，此刻，他脸上满是激动地望着卓汐，若不是胸口处传来的尖锐物体的刺痛感，让他止了步伐，恐怕他早就丧命了，而跟在身后的萧夫人则是满脸惊恐，卓汐旁边的萧韵亦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萧悯略显清瘦的面庞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两眼也是热泪盈眶，嘴角噏动几下却是没能说出话来，而相较于来人的激动，卓汐却很是平静，清澈的水眸中闪现着丝丝不解，她能肯定，她是没有见过这个人的，为什么这人会用这么一副分别已久的眼神看着自己？
　　“冰儿！”好半响，萧悯才凝望着卓汐哽咽地吐出这两个字。
　　闻言，卓汐的脸色蓦地苍白了几分，举着玉箫的手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吓得在一旁的萧夫人和萧绎连呼吸都抑制着，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卓汐，伤了萧悯。
　　“你认识我娘？”良久，卓汐才怀疑的扫了一眼萧悯问道。
　　“冰儿”这个名字尘封了十几年，如今再次被人提起，卓汐却感觉很是陌生，她记得自己的娘亲的闺名就是叫“冰儿”的。
　　“你娘？”萧悯愣了愣，眼里清明了几分，重新打量起卓汐来，像，实在是太像了！心里这么想着，头也无意识的轻轻摇摆着，不确定地再次问，“冰儿是你娘？”
　　卓汐轻轻点头，或许，在这个人身上可以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情，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听过关于娘亲以前的事情。
　　“也对，冰儿不该是这个年纪！”萧悯呢喃着，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垂下头，声音里蕴含着诸多无奈和愧疚，“你娘，她还好吧？”
　　萧韵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愣一愣的，只有萧夫人听了萧悯的话，脸上也同样露出惊愕的表情来，不由得将目光放在卓汐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死了！”
　　沉闷的空气中响起了毫无波澜的两个字，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然而那清澈水眸之中一闪而过的背上却是没人能看见。
　　“死了？”萧悯的声音忽然提高，不敢置信的猛抬起头，想从卓汐脸上找出一些不同，可是没有，她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口里说的死去的那人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般。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萧韵才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的开口，“卓姐姐，你能放开我爹爹先吗？”
　　卓汐并不接话，只是收起了手中的玉箫，萧韵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真是没料到，爹爹竟然也会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情，更想不到的是，卓汐虽然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已经放下了佩剑，却仍是带着这么大的防备，随身携带着这么一柄藏着利器的玉箫。

　　林府
　　慢车缓缓驶过繁华的街道，在一座朱红大门前停了下来，马车前的青年男子率先跳下了马车，为车内的人掀起了车帘，一双白璧无瑕的纤纤玉手搭在了青年的手上，紧接着是露出一角的淡蓝色裙角，借着青年的力，女子下了车，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一头长发及腰，微风轻轻撩起几缕，撩人心神，佳人莲步轻移，在门前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步入朱红的大门。
　　“你还知道回来？”
　　偌大的林府今日却是异常的安静，杯子落地的声音格外清晰，那是皇帝年前御赐的茶具，连这个都摔了，足见林晋科心里的怒意不是一般的大。他双目含火地怒瞪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正是刚刚从门口进来的蓝衣女子——林湘瑜。
　　林洛铭搀扶着林夫人站在一旁，被林晋科这怒气吓了一跳，想要出口求情的话也没敢再说。
　　“是女儿的错，让爹娘担心了！”林湘瑜毕恭毕敬的认错，举止贤淑，哪里有在冷机面前的半点嬉戏的模样。
　　“哼，你真是给我林家长脸了，女孩子家的，在外几个月不回家，成何体统？”林晋科冷哼道，他向来认为最为乖巧的女儿竟然会做出离家出走这样荒唐的事情，叫他如何不生气？
　　“老爷，湘儿才刚刚回来，她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怎么，女儿犯错了我还管教不得了？若不是你惯着她，她怎么有胆子作出这等事情？”
　　林夫人刚要提林湘瑜求情，却是马上就被林晋科喝止了，没敢再往下说，只是一个劲的流泪。
　　“湘儿知错！”林湘瑜垂着头，声音却是很平静，或许也早料到了回来会是这么一个情景的。
　　“你给我去祠堂里跪着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看着林湘瑜嘴上虽然认了错，可是却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林晋科心里更是火冒三丈，几乎忍不住要动手，最终却还是忍下了，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候又转身道，“还有，今后不许再踏出家门半步！”
　　“湘儿，我苦命的孩子！”林晋科一走，林夫人就扑到地面上心疼地抱着林湘瑜。
　　“娘，湘儿不孝，让您担心了！”抱着母亲，林湘瑜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寸寸的抚摸着女儿的脸庞，林夫人眼里满是疼惜，“在外边有没有吃苦，怎么瘦了那么一大圈？我去给你爹说说，你这身子，跪祠堂可怎么受得了！”
　　“娘，我还受得住，爹没有动用家法已经是极轻的了，您别再为了女儿和爹闹僵了！”
　　好不容易，在林湘瑜的再三安慰之下，林夫人才放弃了再去给她说情的想法，在林家，林晋科向来是一言九鼎的，既然他发了话要林湘瑜去跪祠堂，就是林洛铭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心疼妹妹，可是也只能是偷偷吩咐人注意着点，帮忙劝着林夫人回去休息。
　　这几个月来林夫人整日忧心忡忡，人也消瘦憔悴了许多，如今看到女儿你那个平安归来，心里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况且林湘瑜说得也没错，以她这么一个行径，林晋科没动用家法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跪在阴暗的祠堂里，林湘瑜脑子却是混混沌沌的，她回来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正如同她同样不知自己当初怎么就有了那么大的胆子敢离家出走一样，只是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竟然就真的那么冲动的做了这一生之中最叛逆的事情。
　　现在，她回来了，那么，等着她的又会是是什么？
　　虽然是夏日，林湘瑜却觉得膝下的青石地板冰凉刺骨，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双膝早已经麻木，一整日滴水未进，几次想要倒下都被林湘瑜死死撑住了，其实，只要示一下软，林晋科也并非就那么绝情的让自己的女儿吃这么大的哭，可是，不知为何，林湘瑜就是不想要那么做，潜意识里，她并不觉得的自己这次做错了，尤其在当时隐约了解到父亲的想法之后。
　　头昏昏沉沉的，极其难受，林湘瑜咬牙撑着，只是，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最终，林湘瑜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没了知觉，恍惚间似乎听得有谁急急跑进来的声音和慌乱的惊呼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