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逸事》一路芳菲

36、天机

　　林府
　　赵嫣然有些惶恐不安的走进了林府大门，还不忘频频往身后望去，神情带着不解。
　　“少夫人好！”
　　“啊！”被突然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赵嫣然用手轻轻拍着胸口这才慢慢平息了下来，小脸被吓得苍白。
　　“少夫人您没事吧？”仆人看着是赵嫣然苍白的小脸满是不解，只是向她行个礼何以被吓成这样？
　　“没事。”平复了情绪，赵嫣然努力让自己的看起来更自然些，这才走近厅堂里去。
　　林夫人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丫鬟在旁边伺候着，她脸上仍有难掩的忧愁，两眼有些通红，怕是才哭停了。
　　“娘！”赵嫣然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林夫人见到她却是连忙问道：“有湘儿和铭儿的消息吗？”
　　却是前些日子林洛铭找了借口向宇文邕告了假，亲自待人南下去找林湘瑜去了，所以这些日子林夫人就把找回女儿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见如此，赵嫣然想着也还是算了，数出来也是徒增烦扰，看着婆婆满脸希冀的等着她的回答的样子，赵嫣然也是为难，她也不想伤了一个母亲的心，可是她却也不能说谎。
　　不愿直接回答婆婆，赵嫣然找了个借口错开了话题，“娘，听说城外有座寺庙很是灵验，不如我和您去给夫君和小姑求道符吧！”
　　林夫人听闻，神情顿时黯淡了下来，知道了没消息她也没有再问，只吩咐了丫鬟去准备祈福的物事。
　　寺庙离林府有不小的距离，林夫人和赵嫣然让下人备了马车，马车出了林府赵嫣然一直盯着纱窗朝后望，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但是隐隐的，她似乎又觉得不对劲。
　　马车出了闹市，渐渐像郊外驶去，这里人少了很多，周围也安静了不少，赵嫣然再一次透过纱窗往后望去，心里一惊，隐隐的有了答案，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车到了一座名为“天机寺”的寺庙停了下来，听闻这座佛寺是有求必应，所以寺里的香火颇为鼎盛，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寺庙是建在半山腰上，需要爬上几百级的阶梯，沿着阶梯两侧种着常青树，总算是有了遮阴的地方，不至于被晒得太厉害，现在已经是五月的天气，太阳很是猛烈，但好在还是有些微风，不至于太过闷热。
　　赵嫣然在丫鬟的搀扶下下马车，随后两人又扶着林夫人下了车，吩咐了车夫在这山脚下等着这才走向了寺庙。
　　咋一看上去，那寺庙犹如耸入云端，高不可攀，几百级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尽头，若不是怀着虔诚之心的人怕是没有这个耐心爬完，路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豆蔻年华的少女，甚至是身怀六甲的孕妇，虽然看上去很是疲惫，但是脸上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大约是求到了好的签文或是其他的。
　　“娘，累了您就歇会儿吧！”走了一段时间，赵嫣然扶着意欲倒地的林夫人婉言劝道，只爬了百来级林夫人便有些撑不下去了。赵嫣然也感觉有些累了，但是因着年轻，倒是比林夫人好上许多。
　　“不！我若是停下来，佛祖会责怪我心不诚的。”林夫人话里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语气却很是坚决，向来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没什么不能做的。
　　和丫鬟小心地扶着林夫人继续上台阶，走走停停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终于上到了寺庙，林夫人早已是累到了不行，也是赵嫣然和那丫鬟扶着她才不至于跌下去，就是赵嫣然也是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想要再抬一下都难。
　　上到那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高高悬挂在寺庙门口的“天机寺”三个烫金大字，两扇朱红漆门向两边敞开，进入大门后不远就是三个巨大的香鼎，上面插满了燃烧完了的和没烧玩的香，青烟袅袅，再往后是一座佛殿，正中间是七八人高的镀金佛像，两边各有三人高的小佛像，气势宏大，殿下正跪着众多的信徒，无一不是闭着眼诚心祈祷，到底灵不灵不知道，来这里的人确实是不少。
　　婆媳两人分别找了个蒲团跪下，闭上眼也诚心祈祷起来，木鱼的敲打声回荡在殿内，洗涤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让人忘却了内心的烦恼，只沉浸在这一片悠闲安适中。
　　走了一系列的流程下来这才算完了，赵嫣然给自己的丈夫和小姑子各求了一道平安符，虽然明知道可能没什么用，但是握着这道符，心里却算是有了个安慰，末了她还求了一支签，签文上的意思她却是不太懂。
　　很多人在排着队等着寺里的大师解释签文的意思，这之中有神采奕然的，亦有失魂落魄的，赵嫣然也在等着。
　　过了许久，总算是轮到她了，虽说等得有些久了，可是想着为了家人平安也就没什么不值的了，将签条递给了那大师，她心里不免也有些紧张，满心期待的等着大师的释义。
　　那和尚接过签条看了一眼，复又看了看赵嫣然，而后重又看了一眼签文，眼里露出不解。
　　赵嫣然见如此，心里更是紧张，莫不是下下签？
　　正想着的时候，那人却开口了，“赵施主，这支签恕贫僧无法解答，住持大师就在后院，赵施主不妨去问问他老人家。”
　　接回签条，赵嫣然心里疑惑地往寺庙后院走去，那和尚的话让她有些不安，加上今早遇到的那事情，她更是忐忑，难不成有什么不详的事情？
　　走进了后院，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苍翠欲滴的竹林，脚下是铺着细碎石子的弯曲小道，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境，走过石子小道，拐弯的时候便看见一位发须皆白的僧人身着黄色袈裟坐在石凳之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棋，赵嫣然心里不免诧异，一个人竟也能下棋吗？
　　老人略显清瘦，面容祥和，银色的长须垂至胸前，颇有些得道高僧的感觉。
　　“您就是住持大师吗？”赵嫣然温声问道，虽然心里已经大概确定了，但是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僧人专注于自己的棋局，仿佛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赵嫣然，不得已，她只好再次开口，“请问……”
　　那人却仿似没有听到一般，拧着眉一副深思的模样，似乎是在为那棋局烦恼。
　　大约是意识到这样贸然打断人家实在是不礼貌，赵嫣然也没有再开口，歉意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那僧人则是仍旧醉心于自己的棋局。
　　过了许久，就是赵嫣然都觉得自己站得腿有些酸了，而那僧人却是仍旧没有结束那局棋，一手举着棋子在半空苦思冥想着，脸上表情很是为难，似乎是不知道该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何处。
　　“这一子由施主来下如何？”僧人幽幽的声音传来，仍旧是没有抬头，目光专注于棋盘之上。
　　赵嫣然虽是不解，但也还是顺从的在那住持对面坐下，接过那住持手中的棋子观察起棋势来，于围棋一道她并不算十分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观察了一下双方的形势，她秀气的眉头也不免拧了起来，举着那棋子左右摇摆，动作和那住持之前的毫无差异，很明显的，这棋盘上有两处地方是需要落子的，若落在其中一处随刻挽回局势，但另一处必定就会挽救不及，反之亦然。
　　“恕嫣然技艺浅薄，大师这棋局实在不是嫣然所能解救得了的。”赵嫣然并没有落子，这一子在她看来落在哪里都是输，表面上是有选择的机会，其实不然。
　　“世事亦是如此。”住持眉目间神色有些凝重，“天色不早了，施主也该回去了。”
　　赵嫣然抬头看了看天色，果然，这折腾了一天，现在已经是日进西山。
　　“可是……”签文的事情还没有问呢，前殿那师傅的神色和话语一直让她不安。
　　“施主是想说签文的事情吗？”
　　“诚如大师所料！”赵嫣然有些诧异，不得不佩服他的神机妙算，伸手就要将那签条递给他，当看起来那住持却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签文老衲已经替施主解过了！”住持祥和的面孔没有半点波澜，赵嫣然更是诧异了，刚刚他明明一直在自个跟自个下棋，哪里说过签文的事情了？
　　然而那住持并不在意赵嫣然的疑惑，径直起身离开了。
　　“大师，是刚才那局棋吗？”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赵嫣然疑惑的声音，住持的脚步微顿，当却并没有回头。
　　“那是否代表着什么？”赵嫣然很是不解，若说那住持做过的事情也就是下了那一盘棋，莫不是这局棋跟那签文有关系？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自去领悟，老衲所能说的便是‘福祸相依’，端看当事者如何抉择了。”黄色的身影不再停留，只片刻便消失在了竹林之中，独剩下赵嫣然在原地怔怔的揣摩着那话中的深意。
　　空气忽然便变得有些闷热起来，清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