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香》莲妖千秋

1、楔子

　　在今宁夏境内有一固原县，古书上曾形容这固原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是丝绸之路东道北段的必经之地。所以它自来就是关中通往塞外的咽喉要道上的关隘和军事重镇，也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大大小小的战事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更没有人知道漂泊在此地无家可归的亡魂究竟有多少。
　　这固原境内有道六盘山，也称陇山。它北起宁夏海原县的西华山，一直向南延伸到甘肃和陕西境内，由南向北沿绵千里，其主峰在固原，德隆两县交汇处，海拔两千九百多米。这陇山山势突兀高耸，林海苍茫，尽是一望无垠的绿色。山顶上常年云雾缭绕，偶有高山巨石伸显其间，远远隔雾相望，犹如有妖神鬼怪在其间穿梭，风声呼啸，便平白地从远古就流传了许多诡异传说。
　　常有采药人或者樵夫下山后面色铁青的对人说起在深山中只要风起就能听见千军万马的咆哮声，叫喊声。更有甚者说听见过刀剑铁器的撕杀碰撞声。
　　一个人说鬼故事不足以让人信，但是当千百年相传地说着同一个鬼故事的时候，那至少证明了一件事：这故事可能是真的。
　　洛笙自持自己是医学院的学生，根本就不相信世间有鬼神的存在，毅然独自踏进了陇山深处。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悠然自得，越往里走林子越密，只有借着从树顶一丝丝洒进来的阳光才得以前进，偶尔跳过的一只兔子或者别的什么动物类的也能让她把心紧绷起来。虽然看清后总是嘲笑自己一番，可脑子里已经在不断的浮现那些曾经听多的鬼怪传说。
　　花了半日时间终于爬上高高的山岭，高大的树木已经少了起来，多的只是一块块长得奇形怪状的巨石横七竖八的乱躺在山上，历经千万年的风雨看着沧海化做桑田，看着一场场朝代的变迁。
　　一个有经验的采参老人告诉过她，翻过山，那两排高山夹杂在中间蜿蜒窄小的便是曾经战火纷飞的驿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人迹无踪，杂草高过人身，没有了战火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密结成林，好好的驿道被遮成了阴面，倒是成了药材生长的好地方。
　　可是在这种尸骨遍累的地方，谁又会为了区区药材而去挑战传说中的鬼哭狼嚎！
　　都说这六月的天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分明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转瞬就电闪雷鸣，乌云盖顶。蓝色的闪电像一张网在天空张开，似乎要将万物都罩在里面一起吞噬。
　　洛笙背着药篓不停的在山顶上窜走张望，心中一直在后悔着，明知道这陇山密而绵长，就不该因为朋友的一个赌注而让自己陷入这进退两难之境。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才能寻觅得一处山洞好将这场雨躲过去。
　　风猛烈的摇晃着树枝，发出一种呜呜的怪叫声，洛笙捂住耳朵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怕不怕，这世界上没有鬼。风却更大了，那声音就沿着手掌的缝隙清晰的穿入耳朵，有时像是人死前痛苦地呻吟，有时像是刀剑砍断骨头的声音，其程度要远比他人形容的恐怖得多。
　　谁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声音，何况那还是个女人。洛笙捂住耳朵大声尖叫着往回跑，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突然脚底一滑，踩进一个坑中，脚底似乎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一个趔趄连人带着药篓滚下了山坡，好在滚出没多远就因为掉在了一个浅小的山洞口而停了下来。她躺在地上拍拍心口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山高且多锋利的岩石，刚刚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反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洞并不大，只足一个人弯腰进出。若不是因为自己滚下来时将周围的杂草都压倒，平常人怕是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洛笙还没来得及坐起仔细打量洞口，一个圆圆的东西就从上头紧跟着滚下来，啪的一下砸到她身上，然后咚的一声滚回地面。
　　此刻乌云已经将天盖了个严实，大雨就像是要和着天就这样倾泻下来，砸得满天满地都是哄闹声。一个闪电在遥远的天际将乌云劈开，刹那天地通明，而洛笙也看清楚了原来那个圆圆的东西是个人头骨，不正不倚的与她落了个照面，没有了眼珠的眼洞在闪电掩映下发出一层幽蓝色的光，而那上面的牙齿却是经过滚下时一震全散落在了她身上。
　　虽然说人头骨她见得多，可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其惊恐程度绝对不低于看立体恐怖电影。她尖叫着跳起，将牙齿抖落，然后闭着眼睛挥出一脚，将人头骨踢下山去。
　　望望洞外，雨却是更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她摸摸肚子，带来的食物已经随着药篓滚到了山下，豆大的雨点砸到洞口还是将她衣服溅湿，她吸了吸鼻子，阴冷的风吹得浑身都是凉飕飕的，她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身子重重的往后靠去，却听得嘭的一声，那后壁竟传出一阵回响，倒像是后面别有洞天。
　　好奇总能让人忘记一切害怕，洛笙听得这声音却是一阵欣喜，心想难道这里是座古墓？她自小好历史，可是当年选择专业的时候因为父母的原因不得已放弃了考古专业，心中一直遗憾，没想到在这可以先一尝夙愿。她慢慢的用手指从洞壁上抠出一块尖石，不停的往洞口凿去，里面的回音沿着洞壁传出，越来越小，洛笙知道洞口怕是快要通了。果然没过多久，石尖的落点处就裂开网状的缝隙，古老的泥土沿着缝隙纷纷的落下，露出碗口大小一个洞，一股难闻的异味从洞口散发出来。她捏了鼻子闭着呼吸躲在一旁继续将洞口扩大。
　　等异味散去以后，她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弯腰从洞口钻了进去，一落脚，她就听见脚底传来一阵鞋底与铁器接触的摩擦声和某种脆物粉碎的声音。里面黑乎乎一团，她将手电筒昏黄的灯光照向脚底，看到的竟是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洞口竟是层层叠叠的铺满了白骨，而她现在就站在那一堆骨头上面，里面还夹杂着大堆的泥土和刀剑类的铁器。灯光往远处打去，竟然除了白骨还是白骨，有重叠的，有单个的，有俯仰的,也有趴俯的,每一具都是按着人体骨骼的布局而散落在洞中。中间也同样夹杂着刀剑或者盾牌之类，也有不少穿着盔甲的，看得出是一支军队被活活的埋葬在此。那些盔甲上虽然附着的东西已经腐烂，依旧可以看出那不是汉人的东西。尸骨往远处继续延伸，再往前是一个极小的窄口，估计只能容一个人爬过去。整个布局像是一条深远的地道，有着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洛笙这一看吓得不轻，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阵眩晕袭来，她掩着心口直想呕，里面不通风，空气中满是死亡的味道。她已经无法再去思考这是哪朝哪代的军队，也无法思考这么多人怎么就好好的死在了这窄小的地道里。
　　她迅速退回的时候手中垂下的手电筒无意在脚底照见了一本被剑刺穿的书，书连着剑被插进了一具尸骨之中，硬生生的将那古人的胸椎断成两截。书被血浸透，把里面的墨水都润开黏附在了一起，被空气一腐蚀，顿成了一本折叠着的灰烬。只能依稀凭着专业知识可以辨认出上面写着砒霜，巴豆，甘遂等毒性药物，然后用朱笔批着大概是药性等文字。只是那甘遂下写的月下香是什么？
　　月下香？是什么毒药，为什么没听说过？
　　风更猛烈雨更急了，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这洞也不知道多深，外头空气一涌进来，反把里面积压的尸气全赶到了洞口。洛笙掩鼻挣扎着虚弱的身体正是挪出洞口，却是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往山下滚去，顿时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