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荒十里》落瑾下时

7、第一章

　　（7）
　　男人跪在师父面前，双手捧着那颗温热的人头，那血还蜿蜒在他的衣上，余温未失。
　　“好，暗牧做的不错。”
　　座上的人点头微笑，那戴着扭曲丑陋面具的脸并没有因这笑声而生动，反而令人生怖。
　　他伸手去拿那颗人头，指上包着一层薄薄的如蜻蜓羽翼的膜，抱过那颗头颅，转身步向身后的木架，那里陈列着数十个大瓮，吭吭作响。
　　他取下一个空瓮，将那颗头放置在瓮口，握拳猛砸，直至头颅迸裂，溢出脑浆，那颗头颅也咚的一声掉进瓮里，他取过旁边的红布，沾了酒液，牢牢圈紧瓮口，用一根头发沿着凹陷处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竟稳稳固定了那瓮。
　　不稍片刻，那瓮开始颤抖，跳动，在木架之上砰砰响，令人心惊。
　　丑陋的面具下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回身对跪在地上的黑衣男人道：“看来我的药马上就要练成，这起死回生之术耗费了我多年的心血，成败于一线，暗牧，你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
　　“是，暗牧谨记。”黑衣男人弯腰伏倒。
　　出了那阴暗湿冷的小屋，他走至庭中，仰脸迎着那艳阳。
　　七藏踱步而来，轻拍他的肩：“暗牧。”
　　回头，俊眉舒展一笑：“师兄。”
　　“师父有为难你么？”
　　“没有啊，我终于懂得杀人了，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我？”
　　“暗牧，一定很痛吧？”
　　“嗯？”
　　“这里，一定，很痛吧？”七藏看着他，掌心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暗牧被白纱缠住的笑一点一点凝固，沉默许久，忽然说：“师兄，你会为我哭吗？”
　　“……”
　　“若有一日，七藏为暗牧哭了，可愿意娶暗牧为妻？”
　　“师弟，你是男人……”
　　暗牧看着师兄大为震惊的脸，突地呲呲微笑，摇着头，长发在脑后荡出柔软的一圈弧线，轻飘飘的漾在微风里，湿凉的空气染了他映着盈澈天青的眸色。
　　“是啊，我是个男人，却想着像个女人一样嫁给一个男人，师兄，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没有人为他哭，他竟，自己哭了。
　　“师弟。”七藏难受起来，眉头微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要替他擦拭眼泪，却被他微侧了面颊，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长的像我这样凶悍难看的男人，却总像娘们似的哭哭啼啼，你一定也觉得恶心吧？”
　　“师弟……”
　　暗牧抬起手臂凶狠的一抹眼眶，扯出笑容：“我没事，师兄当做没听到罢，我只是说笑罢了。嘿嘿。”
　　七藏蓦地脱口而出，急道：“我可以娶你。”
　　暗牧一愣，表情僵在脸上，然后翘起一抹怪笑，粗声问道：“你会为我哭吗？”
　　“我娶你就是了。”七藏有些恼怒他的咄咄逼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何必要我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温润似水的嗓音在耳畔浅浅零落，暗牧展眉而笑，喃喃重复：“男儿有泪不轻弹。”
　　“好。”他道，“那就娶我吧，就娶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