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与暮之恋》第一季》茜之舞

79、爱在黄昏日落时

　　秋日碧空下，高楼环立线条明快，但这一切并未感染苏临风一颗深远空寂的心。

　　他伫立在光线明亮的落地窗前气息宁静，神情透着平和与庄严，正沉思时郑以启推门进来。

　　“苏总，为什么不让温承和夏美琳度完蜜月之后再来公司上任？”郑以启有些不解。

　　“温承答应的事不会有变动，但我必须提防他的下属，尤其是丁利，所以，一旦决定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苏临风从落地窗前回身望着他，“以启，这两天你什么都别做，替我去监视一个人。”

　　截获郑以启的短信，中午时分，苏临风独自来到建国门外一家餐厅耐心的守株待兔。

　　四十分钟左右，江凝波从餐厅里出来，苏临风立即驱车停在他身边。

　　“江凝波，敢不敢上车？”就像苍鹰熟知狐狸的行踪，苏临风极其了解江凝波的脾气品性。

　　看到是苏临风，江凝波无所顾忌的拉开车门上车，苏临风迅速发动汽车向前驶去。

　　汽车东行奔燕郊的方向，经过通县时跃上五环，环绕近半个北京城后改变方向直奔矿区。进入山区道路变得空旷冷清，沿途的车辆稀少，苏临风的车开得飞快，车窗外延展着秋天萧瑟凄凉的旷野。

　　“我喜欢这飞翔的感觉，从小就喜欢。”轻率浮躁的江凝波忘乎所以。

　　“飞翔的感觉就是自由的感觉，谁都喜欢。说不定我这一脚踩下去，我们就来到了天堂，天堂之路也是地狱之门，那里从来不拒绝任何想造访它的人，害怕吗，江凝波？”苏临风的目光凝视过来。

　　“害怕我会上车？瞧你这通身高傲的气势，好像接受的是上等教育。”江凝波大肆嘲讽。

　　“你不遗余力的贬低别人，是自大的超限了吧？”苏临风同样对江凝波加以嘲弄。

　　“苏临风，你能不能别带着你那高冷的眼神跟我说话，你的口气能不能柔和一些，你谦卑一些怎么啦？你这样子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很不是滋味，就像吞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你知道吗？”

　　江凝波性情急躁冲动，又总爱说一些不太适宜的俏皮话，苏临风却坚韧富有耐心。

　　“最讨厌的就是你的隐忍不发，让人觉得你就是个上帝。”江凝波神情里带着狷傲之气。

　　苏临风有意激怒他，“你憎恨上帝。”江凝波发现自己落入圈套后倍感气愤。

　　“我和上帝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憎恨上帝，哎，你这是在故意诱导我吗？你太嚣张了吧？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恨你，天生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傲慢的像个国王一样。”

　　“这借口真虚伪，一个十足的毁谤者，别得意，江凝波，今天我会让你输得很难看。”

　　江凝波神色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你要带我去那儿？你要做什么？”他下意识的系上了安全带。

　　“把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就是我要做的。”苏临风的唇角慢慢荡开笑意。

　　“苏临风，别给我开这种刺激性的玩笑。”一向自负的江凝波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你本来就是一只喜欢刺激的洛威拿犬，江凝波，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这笔债要以死来了结吗？”苏临风不露声色加快速度急速行驶，道路低洼不平汽车飞驶而过颠簸的厉害。

　　江凝波刚刚吃过午饭有些反胃食物上涌直逼咽喉，他强忍着要苏临风停车。

　　苏临风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到江凝波实在忍俊不住，他才猛然刹车。江凝波狂奔下车后俯在路边的沟壑前狂吐起来，苏临风则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垂在车外，目光深邃游离的望着他。

　　“江凝波，你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吧？”苏临风悠然的嘲讽。

　　江凝波吐完想上车时才发现，苏临风已调转车头正慢慢往回开。这里荒凉冷清人迹罕至根本无法拦车，江凝波急得气喘吁吁的追着汽车，苏临风像是在和他玩猎人戏耍猎物的游戏，江凝波快追上时他加快速度，等他停下时苏临风又故意减缓速度，这样往返几次之后，江凝波再也没有追赶的力气。

　　苏临风的车倒驰回来，他下车后带着一股惊人的声势迫近瘫坐在地的江凝波。

　　“给我起来，江凝波，我问你，当年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这场瞒天过海的阴谋？如果你不据实说出那场车祸的真相，我会让你像个罪犯一样可耻的倒毙在这荒郊野外，让你在地狱里重新祈蒙。”

　　“你不用威胁我，苏临风，我死在这里，看你怎么向我妹妹交待？”

　　江凝波表现出誓不妥协的姿态，音调有些刺耳，苏临风被江凝波高分贝的声音彻底激怒。

　　“好，江凝波，现在我就让你像个天使一样完美的死在这里，然后去向你妹妹请罪。”苏临风内心似燃烧的荒野，一时丧失耐心和克制力，他上前把江凝波从地上拽起并用力将他拖向路边的沟壑。

　　江凝波浑身失去力量，根本无法同苏临风抗衡，眼看就要被他推下旷野。

　　“苏临风，你住手，我告诉你真相，当年之所以隐瞒你，完全是我妹妹凝夏的意思。”

　　迫于无奈和受良心的驱使，江凝波终于被降服对苏临风讲出实情。

　　“百分之百的恶魔逻辑，江凝波，看你这副欺师灭祖的嘴脸，真让人恶心，你总是撒谎你不累吗？你撒一个谎需要用两个谎来圆，只有偏执狂才会这么做。”苏临风在恍惚中宣泄着如火的愤怒。

　　江凝波的分辨无法令苏临风信服，他越发的愤怒，眼中似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你休想欺神骗鬼，凝夏当时重伤昏迷，怎么可能安排这一切？”

　　“苏临风，你清醒点，凝夏当时的内伤并不重，只是被玻璃碎片毁伤容貌，送到到医院时意识还很清醒，知道你要来法兰克福她哀求我和母亲对你谎称她伤重不治而死，否则她就拒绝治疗。为了让凝夏顺利救治，在你到法兰克福的时候迫不得已为她转了医院，这就是当年隐瞒你的起因和缘由。”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当时的意识并非完全清醒。”

　　“凝夏以前那么漂亮，当她知道自己面目全非容貌尽毁时，你认为她还有勇气来坦然面对你吗？看到妹妹的惨状我心里无比痛悔，每次到你那里无理取闹，其实是愧疚和焦虑在作祟，几次忍不住想告诉你实情，但始终都无法启齿。七年来我不停的给你要钱，就是想尽快医治凝夏令她恢复容貌。”

　　雪一般冰冷的事实呈现眼前，这是一个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这真实的内*幕令人震惊悲哀，真相何其残酷，苏临风的神情透出如斯的凄凉。

　　“江凝波，虽然我不想因为过去而责骂你，但你的确是个混蛋，这些年你像狼一样憎恨我，一直把我当作假想的敌人，就是因为你心里那份所谓的歉疚？你从不反思也不擅反思，厚颜浮夸短视无知，如果我当初没有成立基金会，如果我拒绝付给你一分一厘，我问你，凝夏的治疗费用从哪里来？”

　　苏临风厉声言辞的批驳质问令江凝波沉默难言。

　　他眼中交织着愤怒和痛苦，这悲剧般的爱情历时整整七年，人事皆已凋零，转身凝视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风貌。追溯往昔仔细过滤当年的细节，还是遗落一些蛛丝马迹的，只是完全被自己忽略了。

　　夜色笼罩下来，路灯昏黄的照射路面，清冷的风透着寒意袭进车窗。

　　朦胧的光线勾勒出忧郁的剪影，苏临风驱车默然无语，沉寂中江凝波率先刺破沉默。

　　“苏临风，移民的手续很繁琐，一些细微的细节都会记录在案，凝夏可能会去你的公司要求你为她出具一份捐资证明，但是我不希望她移民，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可惜，我一向后知后觉。”苏临风心中冷笑，“我讨厌算计之中的爱。”

　　“清高自持的家伙，智商不过如此，那你就等着看我妹妹另嫁他人吧。这明明是个机会你却不加以利用，真是枉费心机，苏临风，你真是心怀宇宙心怀博大，你比天空都伟大。”江凝波怨恨起来。

　　“真是讽刺，这不是你期望的吗？我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得到她。”

　　苏临风神色冷峻的注视江凝波，稍后敛了敛眉峰，脸上显现出果断自信的神色。

　　******

　　阳光落在草坪上，焕发出麦田般迷人的光泽，美的静谧深邃，一如森林的纯真。

　　记忆搁置太久，一些丰富琐碎的细节就会遗忘，江凝夏伫立在草坪的边缘心中感叹，真是一个美妙宜居的地方。越过泛黄的草坪望过去，一幢米白色小楼鲜明的映入视野，冬眠的记忆刹那间苏醒。

　　“有一天，我要建一所房子，让你成为女主人。”

　　思绪漫游在过去，江凝夏惆怅的回忆起苏临风向她披露梦想时的动人场景。

　　如今，这所房子就魔幻般的矗立眼前，令她芳心跳跃不安。

　　苏临风几天前淋雨后有些咳嗽发烧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家卧床休息。一束明亮的光线透窗而入，抚慰在他宁静苍白的面颊上，一颗失落的心立即被温暖的阳光融合，他起身临近窗畔眺望远方的天空。

　　天空正在褪去优雅的秋色，落叶飞旋在天，花朵树木均在风中裸立。

　　静寂中，一个绿色剪影正从枯萎的草地中穿越，楚楚动人的姿态似一朵逆境中绽放的百合。

　　看清女孩的容貌，苏临风一扫沉郁的神色，一种无声的快乐直抵云天繁星。

　　江凝夏正怅然若失时，别墅大门倏然之间向她敞开，苏临风伫立眼前颔首微笑音容如昔。

　　或许是心情太激动的缘故，苏临风突然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江凝夏急忙关切的问，“你生病了吗？我刚刚去过你的公司，郑以启告诉我，你生病在家休息，所以我就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你。”

　　苏临风神情喜悦的将她让进房间，辛夫人迎出来看到面目一新的江凝夏时不禁惊愣。

　　“你好，辛夫人。”江凝夏极其自然的问候。

　　“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辛夫人，我们以前见过吗？你太像一个人了，连声音都这么像。”辛夫人神色惊疑脸白如纸，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和举止令她恍如又看到当年那个亭亭玉立明媚安然的女孩。

　　“是我告诉她的，辛夫人。”苏临风急忙替江凝夏遮掩随后俩人来到书房。

　　书房以绿色为主调，清晰优美，而绿色总是给人一种愉悦感，能够令心情变得愉快和明朗起来。

　　江凝夏环视房间语气透出责问，“你把你母亲和妹妹送到国外，是担心我会对她们不敬吗？”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便向你解释，以后你会明白的。”苏临风深深凝视她。

　　间隔片刻，江凝夏直接挑明来意，“我今天来是想恳求一件事，我需要一份捐资证明。”苏临风来到书桌前取出一份卷宗递与江凝夏，看过卷宗内容，江凝夏心中有无法言表的感动眼中漫溢泪水。

　　“我不会以爱的名义将你圈禁，想哭就哭吧，不必在我面前强忍泪水。”

　　“你愿意接受我的酬谢吗？”有那么一瞬间爱意复燃，江凝夏有所触动，一时恍惚朦胧起来。

　　“除非，你的酬谢是回到我身边。”苏临风的用意不言自明。

　　“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不想再被感情所伤。”江凝夏低首细诉心结。

　　“是你的心布满荆棘让我无法靠近，你为什么总是回避感情？你躲避不合情理，如果你还爱我，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距离，一切都不会成为阻碍，我宁愿你说你不爱我了，这样我心里会平静一些。”

　　“如果一个人对爱情的预期不那么强烈，他会生活得轻松而愉快。”

　　江凝夏平淡疏离的态度令苏临风默然，辛夫人做好午餐，苏临风恳求江凝夏留下。

　　“希望是一顿免费的午餐，不附加任何先决条件。”江凝夏眼睛里流露出聪慧。

　　“这世上会有免费的午餐吗？”苏临风微笑着将她让进餐厅并亲自上前为她拉开座椅接着又打开音响，过去的陈迹浮现，美妙的音符将他们带入宁静的回忆，俩人聆听音乐诉说往事表达着思旧赋。

　　苏临风取出酒杯倒入温暖诱人的香槟递到她面前，江凝夏举止娴熟的拨弄盘中的食物。

　　餐厅里溢满温馨的气氛，引人入境的话题徐徐展开，俩人柔声细语的交谈逐渐泛起往日的情思。

　　“凝夏，你对我的爱已经全部磨灭了吗？”苏临风坚毅的双眸承载一丝黯然。

　　“我答应过慕希，回德国之后我们就订婚。”江凝夏回答得闪烁其辞,像黄昏中的雾朦胧不清。

　　“感激不能算是爱情，如果你不回德国，那订婚就不会举行，所以这不能算是违约。”

　　江凝夏眼神透出一丝幽怨，“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七年来我已习惯那里的生活，已经与那里融为一体，我为什么还要相信过去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更何况你的心曾给过另一个女孩给过她承诺。”

　　繁华落尽人未醒，真情无告，苏临风的心坠入失落，他默默点燃一支香烟。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抽烟的。”江凝夏凝眸默视，对面男子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朗隽永温情刚毅。

　　“情绪烦躁的时候，就会抽一些。”苏临风抬起头，神情似迷离的江南烟雨。一种无以名状的孤独感突然袭上他的心间，他急切地说，“凝夏，不要就这样离开，期待你能在最后一刻改变心意。”

　　空中燃烧着音乐，这强烈激越的旋律重新点燃苏临风心中激情未酬的凌云火焰。

　　“我们能在阴影下相爱吗？”江凝夏对这个话题心存抵触，往昔痛苦的印象实在太深刻。

　　“可你能将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全部否决吗？”苏临风痛隐眉梢，眼中溢满焦虑。

　　“不要再去纠缠逝而不返的过去，往昔皆已荒芜，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眷恋叹息。”江凝夏的态度温和而断然，“现在，我之所以能够平静地诉说往事，就是因为我已经从心里做到了真正的释怀。”

　　“你是要我在以后的时光里戒掉对你的爱吗？”苏临风语气中弥漫一股伤感。

　　“如果你愿意遗忘，未尝不可，爱情演绎得并非全是浪漫剧情。”

　　气息萦回，在宁静沉默的韵律中散逸一种芬芳，俩人静肃如缄被一种沉寂的气氛笼罩。苏临风的挽恋未能使江凝夏改变心意，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而脆弱，香烟燃尽的一刻，即是离别的伤感时分。

　　“别去机场送我，别让我的心负重。”江凝夏低声向他道别。

　　“梦入江南烟水路，不与离人遇，这是你想表达的一种意境？我会满足你。”

　　一种即将痛失挚爱的绝望自心底蔓延，在江凝夏欲转身离开时不顾一切的将她拉入怀中。

　　“我是不是已被你从心里彻底的删除殆尽了？”

　　“虽然不曾全部泯灭，但仅剩淡然模糊的画面了。”

　　江凝夏决然的语气令苏临风惆怅，心中苦涩弥漫，眼底一片阴郁的雾霾。

　　走出别墅大门，苏临风深情地盯着她美丽清澈的眼睛，“我可以去法兰克福看你吗？”

　　“不要把它看作是一种义务。”立在露湿的台阶上江凝夏替他整理因风凌乱的头发，“年少时我们爱得单纯热烈无惧无畏，可无论我们的意愿多么强大也无法抵御命运之神的翻云覆雨波诡云谲。”

　　“可我不能默视你历经的一切，尽管这爱注定不幸，但我决不再重蹈覆辙。”

　　“不要再去重拾旧爱，回忆并不总是那么美好。”苏临风眼中折射的真情令江凝夏仓皇躲避。

　　“凝夏，不要让我在地狱里祈望天堂，无论这爱是否沦为绝唱，惟愿我爱得更深。”苏临风话中的喻意如黑夜般丰富深邃，江凝夏凝神仰望他，俩人目光交相辉映，这话无疑触动了她敏感的心扉。

　　江凝夏眼神清澈嘴唇红润，苏临风环住她，在令他朝思暮想的红唇上落下缠绵热烈的一吻。

　　“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旧梦重温，即使我知道你会离开，我仍然要说出这句话。”

　　泪水迷蒙了她的视线，仿佛寂寞和忧伤来临，江凝夏情难自禁的依偎在他胸前倾吐衷言。

　　“临风，我知道，你太无辜，有一首歌叫别为回忆哭泣，过去那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只要想到你我就重新蕴蓄勇气和力量，你就像一束光穿透我最黑暗的岁月慰藉我的灵魂和想象，让我心中永远都充满感激。虽然命运赋予我们这种结局，今生的爱已逝去，但这份深情爱意会在我心里永远铭记。”

　　通往玫瑰的道路依然荆棘丛生，这浓墨重彩情路跌宕的风雨人生远比戏剧精彩，而如何横越这道深渊拆除心灵的围栏，消弭笼罩在俩人之间微妙的屏障和阴影，则需要考量一个男人的气度和智慧。

　　苏临风伫立于渐暗的暮色中，眼神孤寂如冰，流泻一种黄昏般的落寞，更显失落和惆怅。

　　黄昏絮语中，江凝夏的身影像一片轻雾飘逸而去悦人心目。

　　他优美的向她挥别而后轻轻转身，自然深致的背影在纷飞的红叶中凝为雕塑。

　　这爱，最终迷途于荒野歌尽繁芜，无论这最后的结局是否完美，他需要重新为爱作序。命运是写在心里的，苏临风抬头仰望星空辽阔，他的思绪越过天际如风自由，内心迸发一股纯净安宁的力量。

　　“真正的仙鹤是不会放弃天空和原野的。”苏临风在心中低语，他相信且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