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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失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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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围桌而坐,添了两副碗筷,加了一壶酒,皇上就与秦立兆聊开了。秦大公子称呼皇上为明兄,皇上唤他为兆弟,看来这两人很习惯这次偶遇。两人几句话下来,才知道他们竟是同一天出发的。
“早该出来透透气了,”秦立兆笑道:“你那一屋子的女人,会熏死人的。”
“我又不是你,再说你还拖着自己的丫鬟。”皇上浅笑了一下,揶揄道:“男装是你逼着别人穿的吧。”
秦立兆看了我一眼,眸中带笑,又回头应道:“你要去那里呢?我要去大漠。”
“临溪。”皇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不同路啊。”秦立兆的话语中带了些遗憾。
“你什么时候回去呢?”皇上拾起手中的筷子,夹了些菜在碗中。
“明哥,”辫子男忙拦住他,说道:“还是我先尝尝吧。”
皇上摆摆手,指了指了秦立兆:“这小子还好好活着,怕什么。”末了,他又添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秦立兆点点头,耸耸肩:“是啊。”
皇上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羁的眸子扫了他一眼,铿锵有力道:“我说你,你真当自己还是十三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你廨署的活就这样给我丢下啦?”
“反正有你和我爹善后。”秦立兆蹙了蹙眉,满不在乎地应道。
我暗自白了身旁的秦大公子一眼,这任性的家伙估计这皇上也拿着头痛吧。我向皇上窥去,只见他拾起酒杯在鼻尖那里嗅了嗅,脸上一付悠闲的表情,微微向上抿起的嘴角所衔的狡黠味道,丝毫没有因为那多出来的络腮胡子而有半点掩饰。末了,他浅尝了一口酒,犀利的眼神朝我扫来,惊得我立马低下头,才想起坐在我对面的可是这个王朝的至尊。
我自然不敢多话,只有听他们细细说下去。
“有你小子好看的。”皇上含眸说道,虽语气轻巧,却也落地有声。
秦立兆神情一敛,啧啧了两声:“你忍心?”
皇上听他这话,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响亮而不张狂,自带几分威仪。
“话说回来,”秦立兆好奇地望了他一眼:“什么事能劳烦你大老远的跑去临溪?”
皇上手一顿,金眸向我瞟来。秦立兆随即把我朝身边一拢,道:“放心,自己人。”我没料到这小子会有这个举动,心先是一惊,然后才反应过来,忙推开了他。
皇上盯着我俩,轻笑了一声,淡淡吐出五个字:“玄道按察使。”
玄道按察使?这名字在赌场那里也听过,我皱了皱眉头。
“有人要遭殃了?”秦立兆抬了抬眉:“不过昨天我听人说起,湛西押了五百斤重的翡翠给他。”
“哦?”皇上眼底流光一现,露出几番兴趣:“然后呢?”
“然后,没了。”
皇上眼光一沉,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酒。末了,他将酒杯放下,神色一正,道:“我们能同一段路,一起走吧。”
秦立兆一听这话,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将手中酒杯朝他轻轻一举:“求之不得!”
一路上,都是我和秦立兆同骑一匹马,这与皇上一起,秦立兆也没打算避嫌。我同他说起这个,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嗤笑道:“怕什么,你不是穿的男装吗?”
我把气往肚子一吞,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他却依旧衔笑凝视着我。
到后来要过一段山路,四人终是下了各自的马,秦立兆和那辫子男牵着三匹马走在前,我和皇上紧跟在后。秦大公子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们,叮嘱着我走好脚下的路。
“立兆真是关心你啊。”皇上不冷不热地对我说道。
这话听上有点怪,我干笑道:“大公子更关心皇上您呢,前几天听您生病的消息,他急得——”
“该死的,”秦立兆练的或许是顺风耳,竟听见了我的话,他回头大声道:“不是答应了我叫我立兆的吗!”
皇上瞟了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细黠,接着闷笑了两声,摸了摸他的络腮胡子,别有含义的端睨着我,他在我耳边轻轻道:“你的大公子不听话,我该怎么罚他呢?”
他靠我很近,并且气息含着一股勾人的味道,轻轻撕咬着我鬓边的发丝。他是当今天子,我哪敢发作,只觉得手脚一下发冷,鸡皮疙瘩一颗颗的从指尖蔓延到了后背,我吐了口冷气,应道:“这当然是您作主啦。”
打了个寒颤,这一刻,我非常想飞奔到秦立兆身畔。我拾目向秦立兆张望过去,却见他瞪着眼紧张的看了过来,正对我使着眼神叫我离皇上远点。
我急忙往旁挪着脚步,谁知皇上横腰一揽,一把搂住了我,头朝我逼来。我身子一僵,忙低声冷冷道:“皇上要罚大公子,何苦使着谷雨来罚他。”
“哦?”他挑了挑眉,玩味地笑了笑,眼中透露着一丝狡黠。
这无疑是一副暧昧的画面,我冒着冷汗,这秦大公子看见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突然间,我的身子猛地被扯开了,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我回头一看,是秦立兆——他明眸含火,眉间微蹙,唯有山间的东风,轻轻吹拂着几缕发丝掠过他紧抿的双唇,稍稍减淡了点他身上的炙气。
耳边忽地响起青儿的话:“大公子执着起来,谁也拦不住。”想起他年少时就敢与皇子打架,我看着这样的秦立兆不禁有些担心。
可我为什么要担心,这姓秦的家伙要怎么疯是他的事。我暗自冷冷地笑了起来,任凭他放开我——我没有阻止他向皇上迈去。可那家伙一步迈到皇上身边时,突然对我展颜一笑,那微微闪动的眸子象是在告诉我不要担心。
心蓦地狂跳了一下,秦大公子依然烈如炙夏,可他刚才那抹明亮笑容,就象闷热的夏日中,河边轻拂而过的一抹河风。我喜欢这样的笑容,没有掩饰,没有忧伤,只是纯粹的笑容而已。脑中不禁浮起另一个人,他清冷脸庞上的笑容总是带着忧郁的味道,含着我看不见的东西,默默地纠结着我的心绪。
“你老人家走不动啦?”秦立兆对着皇上大声说道:“那丫头就几根骨头,还是我来扶你吧!”
“不用了!”皇上脸一黑,快声回道,整个身子警惕地朝山壁靠去。
“哥啊,不要浪费我一颗赤诚的心!”秦立兆毫无表情地说出了这番本该“赤诚”的话语,抓住皇上的手就朝自己腰上靠。
“走开,走开,”皇上急忙吆喝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秦立兆明眸一亮,把皇上被迫放在他腰上的手抓的死死的,摇摇头:“不要,你刚不是走不动了吗?你老人家不走了,全国河山都要震一震,我这个当弟弟的怎么也要扶你一把吧!”
“臭小子,谁是老人家了!”
“比我大三岁也是我长辈!”
“挪开你的猪蹄!”
“我舍不得你的龙爪!”
这两个人就这样在我面前大眼瞪起小眼来了,我的鸡皮疙瘩也从背上蔓延到了头皮上!这两个人——一个是真龙天子,一个是秦府大少;一个豪迈不羁,一个任性高傲——竟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闹腾起来了,霎时间,我脑袋里是天崩地裂。
“由他们闹去吧,”在前面牵着马的辫子男大声对我笑道。
我无视后面两个人的折腾,向他走了去:“你一个人好牵三匹马吗?”
他把我一直骑着的黑马的缰绳递了过来,我犹豫的接了下来。鞭子男冲我一笑:“这马熟悉你,能跟着你走的。”
好在山虽有些坡度,但并不崎岖,我牵着马倒也顺利,很快的就适应了下来。
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两人还在热闹着。
“别担心,皇上在宫中与秦公子也是这样热热热闹闹的。”鞭子男笑睨了我一眼:“也唯与秦公子才这样。”
我淡淡笑了笑,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他皮肤色泽黝黑,毛发带棕色,眼睛又圆又深。我问道:“这位哥是少数民族的?”
他点了点头:“咖瓦西人。”
我颇有些吃惊,咖瓦西人我以前耳闻过,是传说中的“自然之子”,相当通晓兽性,据说会与野兽交流。不过这样的特点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所居住的铁木国的国君视他们为妖人,十几年前被大量屠杀,大家都以为这一族都被灭了,没想到我现在居然遇见一位。
“那你不是很了解马了吗?”我笑道。
他憨厚地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吧。”
“那这马有什么我们常人不知道的特性吗?”我随口问道,好打发掉这无聊的时间。
他摸了摸他的鼻头,应道:“有啊。比如说这马也有穴位。”
他朝黑马颈项那里指了指:“颈项的一半处,以及下颚的正中都有一个穴位。若同时扎上银针,马儿稍一跑动就会发疯。”
我睁大了眼,感叹道:“这么神奇!”
“是的。”他依旧笑睨着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我看了看他,好奇地问道:“这位哥,你这满头的辫子是每天都要编的吗?”
翻过了山,一大片草地迎眸而来,几个牧民的帐篷搭在草地上,周围圈着些牛羊正在吃草。我问秦立兆是不是到草原了,他指了指北面远处连绵而起的小山群:“翻过那些才是,还要七八天的功夫,现这个充其量不过是个山谷。”
“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一旁的皇上向西遥望而去,嘴里说道。
“不会吧,这么快!”秦立兆脸上明显显露出不舍。
皇上又抬头望了望天,添道:“不过天就要黑了,不如我们今晚向这些牧民借宿一宿。明早再出发吧。”
“好的!”秦立兆双手一击,赶忙同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皇上向上紧抿而起的嘴角,衔着的狡黠仿佛更浓了些。
不同于城里的人,这些朴素的牧民相当好客,给我们备好了男女各自住宿的地方,还邀请我们参加晚上烤全羊的篝火会。
篝火会上,我喝了几口羊奶,啃了几口羊腿就饱的不行了——我就是这样,越累反到是吃的越少。不过没想到皇上当着秦立兆的面,问到我想不想进宫当妃子,我还来不及回答,秦立兆就在一旁闹了起来。
皇上指着气急败坏的秦立兆哈哈大笑了起来:“白天翻山路的时候我还没看够,现在总算让我饱眼福了,这小子为女人吃醋的样子真逗!”
我被羊奶呛了一口,嘴中一股腥味。
篝火结束后,我们谢过主人,各自回帐篷休息去了。不过,皇上和秦立兆住在一起,而那辫子男在外守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天早放亮。看来昨天爬了山,确实是累的不行啊——我合衣而眠也能睡到这么晚。突然,隔壁帐篷惊现秦立兆的一声叫喊,我忙爬了起来,出了帐篷去一探究竟。
“怎么回事?”我朝秦立兆的帐篷探进头,却没有见到皇上和那辫子男的踪影。
“他们把银票拿走了!”秦立兆眼冒火光,又气又怒道:“我刚去马厩看了,他们的马不见了。”
“什么也没留下?”我心里一惊,忙问道。
“就这个。”秦立兆朝我递来一张叠好的纸。
我接过来将纸展开——里面放了张五十两的银票,纸上还潇潇洒洒地留了几个字:给我乖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