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上官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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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兆瞟了我一眼，又把视线放在了江恒的身上，他的一双眸子发着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气。
“江恒拜见大公子。”江恒伏身抱拳说道。
秦立兆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江恒？听说过，是立舞亲近的一个下人嘛。”
他的“下人”两个字有意无意地说得特别重，我忙看向江恒，他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却仍是保持着卑微的表情。
“是的。”江恒静静说道。
“你认识这丫头？”
“还好，不算太熟。”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有些不屑地看向江恒，却发现他眼角偷偷瞟向我，嘴角浮着一丝轻笑。
秦立兆听完他的话转头看向了我，眼中带着狐疑。
我轻轻扯了扯嘴角：“确实不熟，我还一直以为他叫朱恒呢。刚才知道我弄错了。”话毕，我甩了江恒一眼，却看见他嘴边的轻笑似乎更重了。脑中浮现了月夜下江恒冷冷淡淡的吻，心里好象不舒服起来。
“呵，这时候你呆这儿干嘛呢？”秦家的大公子，对着下人说话，嘴里一如既往地含着倨傲。
“等着老爷他们回来好禀报收租的事，”江恒看了我一眼：“听说谷雨也跟去了，正好把她要我带的东西给她。”
知道他说的是先前失言的礼物，我还是愣了一下，刚刚明明说不熟，怎么现在跟我搞得这么亲近呢？可是，我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满足。
“那么，看见我回府，”秦大公子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对江恒喊道：“你不知道把门推开吗！？”
秦立兆的话音刚落下，江恒转身就把门推开了，他伏身微微笑道：“公子，请。”
秦大公子不屑地看了江恒一眼，大步迈了进去，却又转头喊道我：“谷雨，你愣着干嘛！”
我确实是愣住了，刚才他叫道我“谷雨”！？
我忙小跑上去，把那包臭豆腐递了出来，秦立兆眼一挑，问道：“干嘛？”
“公子带回去好消夜。”我低声应道。
“你呢？”
“我以为我可以回去了。”我奇怪地看了看他，东厢和竹院两个方向呢，再说平日此时我也该回东厢了。
“那你是要我自己把这包东西带去了？”他有点不高兴：“那秦府养你们这些下人有什么用？”
我咬咬唇，不开腔，心里却懊恼着我的狼狈与难堪被江恒看见了。
“小的替公子拿去吧。”江恒在一旁淡淡说道：“正好顺路呢。”
我感激地看了江恒一眼，一丝笑容云淡风清地从他脸上扫过。脾气有点暴躁的大公子面前，他的一身清雅反而在一团炙热前显得更为闲闲。一阵轻风扫过，夹着丝丝寒意，让他那清亮的眸子泛起微微的波澜，里面仿佛藏着说不清的情绪——今夜的江恒，好象有点不一样。
突然砰的一声响，手中的那包臭豆腐被扫落在地。
我猛地抬头向前看去，秦立兆正高举着他的手，睥睨着我，他冲我高声说道：“这种东西不吃也罢！我又不是傻瓜！”
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眼里燃烧着的火焰，看着他那英挺的鼻梁展现的桀骜，看着他艳如烈火的红唇上泛着的寒光。他的表情泛着冰一样的冷冽，我却看得见冰层下沸水般沸腾的炙热岩浆。
我心里仿佛猜到了什么，却又感到丝丝不安。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看我。他把袖往身后奋力一扬，转身走开。我就这样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看着他疾风般的脚步，看着他微微抖动着的荼白长衫渐渐地消失在我眼中。
心里却不安着。
“秦大公子，好象特别紧张你。”身后响起江恒不冷不淡的声音。
我干笑了两声，眼睛飘忽不定的看向江恒。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微眯着眼，注视着我。
我没说话，心里却因为江恒这两句话愈加的不安——开什么玩笑，我们有相同的生父！
这简直是滑稽！
我懊恼地看着江恒，突然有点痛恨他一眼就看得这么清楚：“这关你什么事！？”
“我听说了你的事，”他没回答我，却又自顾自地说道：“他不近女色，却要了你去当丫鬟。只不过十几天而已，他就这样紧张你——你究竟做过些什么？”
我咬着唇，有些茫然看着漆黑的前方。
“谷雨，你究竟做过些什么？”寂静的夜晚，我能听见江恒轻轻的鼻息声。
我把唇一松，蓦地看向他，硬邦邦地回道：“我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可这关你什么事？”
他微微收敛了他的呼吸，冷冷地看着我：“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那就太天真了！”
我恼怒地回视着他，无声地回击着他刚才冷冷的话语。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谈话，最终结果也是不欢而散，那何必再谈下去呢。
我猛地转身，打算离去，那一刻，手腕却被江恒抓住了。他握得很紧，他那手掌上深深的纹路割得我有点疼。
“谷雨，”那一刻，他的话语轻柔如微风：“我，很想你。”
心微微收缩了一下，我却不敢回头看他了。
“所以，”他柔柔的话语上罩了一层层淡淡的怅然：“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了。”
放了包东西在我手上，江恒就松开了他的手。我能听见他微微摩擦地面的脚步声，那么轻，可我还是听见了。
我缓缓回过头，眼中映上的是他修长而单薄的身影。那单薄的身影，曾靠在一旁，替我挡住了风雨，撑起了屋檐，却也曾挡在了我的面前，遮住了他背后的秦家二公子。
这个夜晚，我难以入睡。我静静地谛视着窗外淡淡的月光，脑中浮现的是江恒那孤寂的背影。闭上眼，我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努力地想把江恒从我脑中摇走，秦立兆的面孔却又忽地一下浮了上来。我无奈地笑了笑，这个算得上是我弟弟的人，尽管我无法将他当作弟弟看待，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那样的情绪的呢？
转了个身，看见小绿一脸酣甜的睡相，我不禁羡慕得有些嫉妒了。
第二日早晨，我步出东厢，抬头就看见了大奶奶身边那个表情严肃的贴身丫鬟。她冷冷地看着我，说道：“大奶奶托我来问你，公子对那些脂粉现在还那样吗？”
想起我因此得到的一番奚落，我干笑了两声：“还好。”反正从那以后我是再也没脂粉过了。
她递给我一瓶东西：“奶奶给的香水，怕你用完了。”她又仔细瞧了瞧我：“东西我是给到了，用不用是你的事。”
我看了看她，她一脸的平静，似乎眼睛都舍不得眨下。
我笑道：“这位姐姐，也不知你的名字，每次见面都不知怎么称呼。”
“上官玉，”她瞟了我一眼，淡淡道：“叫我玉姐就是了。”
上官？我愣了一下。
我不禁想起了那天在黑屋子那里看见的那个名字，上官喜。我佯笑道：“这府里姓上官的还真多，才进府的时候还听起别人提起过叫上官喜的，说不定还与玉姐你认识呢。”
“不认识。”她淡淡道，脸上静如湖水。
我微微有些失望，我本指望挖点什么旧闻出来能帮上自己什么忙。
玉姐冷冷的看向我，口里的语气象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闲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心里忽地浮起了一丝微笑，多亏她这句话，我知道自己没冒失地问错人，只是不知道我想挖的这个事对自己有没有帮助了。
进了竹院，秦立兆早去上朝去了，也好，我现在倒有些怕见到他。
我一走进厅堂，就看见一地的凌乱，以及对我一脸苦笑着的青儿。
“公子昨晚发了很大的脾气，”青儿对我说道，一双乌眸望着我：“还不许我们收拾。”
“哦。”我俯下身，一本一本地捡起地上翻开的书籍。
“公子性子是任性了些，但心眼其实挺好的。”
“哦。”
“谷雨姐……其实，大公子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指间顿时在半空中停住，我想起了秦立兆昨晚那愤怒燃烧着的眸子。我没去看青儿，只是对着地板说道：“我不太明白。”
青儿叹了口气，在我身后娓娓说道：“其实大公子也很苦恼自己的毛病，所以当你出现的时候，你不会知道大公子他有多兴奋。”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公子曾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起过他在雨天巧遇你的事。他不止一遍地对我说起过，没想到唯一可以接近他的女子是这么的特别，明知道他是谁还狠狠地给了他一脚。他还说道太感激你那一脚了，虽然踹得狠了些，却让他拾到了个玉兰木钗……”
说到这里，青儿不禁笑了起来。我也是半气半笑，没想到我一脚踹得他暗生情怀。
“大公子说道那玉兰木钗他就当作定情信物了，以后找到了你也不还了。虽然那时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你的面容，大公子真的是认定你是特别的了。他说全天下哪有女人敢踹他，哪有女人知道能接近他时还躲着他的，所以你，一定是特别的。”
心里有些苦涩，他拿着江恒送我的礼物当着定情信物啊。
“那天小绿拿着那玉佩来找我，当我告诉大公子关于你的事时，他象一阵风一样的就跑去救你了，我跟公子这么多年，也没见到他什么时候跑这么快过。公子的那一拳当时就把勒你的人给打晕了，我从没见公子这么狠过。可当公子见到了你，局促地抱你在怀中时，他却羞得象个孩子，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话，不知道该怎样对你。”
突然，我很想笑。
“那天我送你回来后，公子对我笑道，他说从没见过你那样黑的眼睛，比黑夜还要黑，比万丈深渊还要深，让人看一眼就象要掉进去一样。他知道你一定是特别的，因为你的身上有种亲切感，他感觉得到却又描述不出来的感觉。”
是啊，亲切感，这个高贵的公子爷对他卑微的姐姐产生了亲切感，我真的很想笑。
“大公子他——”
“青儿，”我撑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看向他：“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嘲笑着他脸上的稚气：“那为什么还那么天真？是你天真了还是大公子天真了？还是这屋子里的人都天真了？”
青儿有点惊讶地望着我。
“大公子靠着锦衣玉食长大，而我靠着我手上的茧疤过活。他在众人的手中被当成宝呵护时，而我已经背着我的妹妹在厨房里拾起豆子。他在学堂挥笔洒墨时，我却在躲避着父亲的拳头！所以青儿你，是不是天真了？”
我看着青儿，微微笑了起来。我嘲笑着我身上流淌着的与他相同的这半血液——他在天上快乐着，我却在地上哭喊着。他耀眼得刺目，我卑微得平凡。
“他是堂堂秦府的大公子，而我只是小小县城里的一个平凡丫头。他的母亲美丽雍容，我的娘华发早生。他的兄弟要风得风，我的兄妹却为了一个馒头挣扎。所以，他是不是天真了？”
我想起了莹芳手握着半个馒头不肯下口的样子，心透出了丝丝血。他的母亲踩着我的母亲拥有了幸福，他的弟弟践踏了我的妹妹害死了我的哥哥，而他还对我产生什么可笑的亲切感！
我保持着我的微笑，背后却感到阵阵凉意。
“所以他是玉，我是瓦，他对我有意有什么用呢？大奶奶，老爷那么心疼大公子，说不准怪我媚主，赶我出府，断了我的生路呢！”
娘说过，人最宝贵的就是他的骄傲。现在的我什么都没了，只拥有骄傲，我不会作贱自己到屈身于和我有着相同血液的秦大公子的地步。
压制着内心的颤抖，我对青儿冷笑道：“所以你劝劝大公子吧，别让他昏了头了！”
青儿静静地伫立在我面前，凝眸注视着我，他摇了摇头：“谷雨姐，你不会懂得。”
他温柔地笑道：“大公子执着起来，谁也拦不住。”
我望着青儿的笑容，却再也没有话说。
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动心。
窗外突然一阵寒风袭来，吹乱了我的发丝，翻得满地书籍的书页纷飞。那翻飞的书页哗哗作响，也不知道风停下来的时候，它们会落在哪一页。
这几天，总是没见到秦立兆的面，青儿说道是大公子这几天应酬特别多，都在外面吃饭呢。
我听了只是笑笑，心里却道平日烦着应酬的他竟会热心起这种事来，多半是躲着我。
“大公子执着起来，谁也拦不住。”
看来青儿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我呼地松下口气来。
这几天秦大公子不在屋，我手中也少了不少事，都是临到傍晚就抽身回来。走在回东厢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人一近，我看这张脸有些熟，想了想，是秦立舞院里的人。
“谷雨姐，”那人喊住了我，我的名字看来因为我是竹院的丫鬟人尽皆知啊。
“怎么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急事。
“有没有在路上碰见黄先生啊？我在药膳房找不到他。”
“没有，”我摇摇头：“二公子受伤了？”
“哪会。”他四处张望着：“是江恒被人打了。”
我心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他伤得重不？”
“我跟着他上街办货，谁知无端端来了七八个人，指准他就打开了！”话毕，他就急着朝前走，我忙拉住他：“那他不是被打得很惨？”
他朝我瞪了瞪眼，大声说道：“他厉害得很呢！那家伙简直就象被困住的狼，一个人撩翻了四五个人，全都趴在地上叫唤呢，就他一个人站着呢，其余的人看傻了，都吓跑了！”
他最后又添了一句：“你是没看见，他发火那样子，能吓死几个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上官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