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琉璃碎尽三千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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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天气愈冷，凌乱几点雪落下，接着便纷纷扬扬的下大了，天地一片苍茫。
萧霖去了卞州亲自察看民情，临行前，他连夜赶来山顶的冬暖居看我，墨绿的眸子里尽是化不来的情。
阿期，等我回来。
我木讷的点点头，他便眉眼具笑，灿烂的像个孩子。
我想我坚如磐石的心也有那一刹那的撼动。
然后，突兀的，没过几天，冬暖居便来了贵客。
萧霖的生母，当今的。。。皇太后
她虽身为太后，却很是年轻，看到我的时间，狭长的凤眸微眯，我看到她眼里的威险和冷意。
但只是一瞬，接着她便对我绽开了华丽优雅的笑容。
她的红唇张张合合，最后见我点头，便满意的走了，一群人簇拥着她，上了软轿，然后浩浩荡荡而去。
我知道，她大概的意思是叫我去参加三日后她在泰慈宫办的宫宴。
请期琴师务必光临呢。
她是笑着说的，却莫明的让人感到冷意。
是夜，凉如水，月光流泻，淡淡的朦胧的笼罩在静逸的大地上，空气中，隐隐的有着腊梅初绽的香味，
淡淡的幽香散落开来，让人心醉。
我抱着楠木琴，端坐在院子里，今夜又是不眠夜，还是抚琴来安心神罢。
拨动琴弦，楠木琴发出如水般流动的声音，撩乱春愁如柳絮。
我突然想起那把桐木琴，墨送我的那把……
那日天气晴好，正是初夏，我在府邸中的槐树下抚琴，绿绮琴优雅，我非常喜欢。
高大的树木投下浓淡不均的阴影。紫苏绽放着点点小花，像夜空的星星。
一阵和歌声轻轻朗朗的传来。
路途长长长长致故里，是人走不完的结局。
我轻笑，抬头便见墨向我走来，一束温馨的阳光照在他俊逸的脸庞上，显得无比意气风发，黑色的头发
如清冽的泉水一般倾泻而出，有一种说不出的散漫。
然后我看到你手里抱着的桐木琴。你微笑着道
阿期，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将琴摆到了石桌上。
我看着普普通通的桐木琴，不禁皱眉。
墨，如何这般小家子气，送我这么普通的铜木琴？
只见他绽开笑容，眸亮如玉。
阿期，这铜木琴虽然普通，却是我向西域一有名的琴师求的，你生性淡漠，这铜木琴简单朴素，最适合
你不过。
我心下动容，嘴角不禁扬起。
知我者，唯君而已，能懂我琴音者，亦唯墨而已。
思绪翩跹，但回到现实，不免冷笑。
造化弄人罢了，继续抚着我的琴，却没有那个人来和。。
三日后
泰慈宫
花团锦簇，描金夺目。
觥筹交错，酒香清冽。
皇太后端坐在席上，对着众多的后妃们说说笑笑。
这时候，我抱着楠木琴进来了。
众多的妃子看到我，都投来怨毒的目光。
太后看到我一袭白衣，就这么简单随意的进来，眸子似有不快，但转瞬便巧笑起来。
期琴师来了，是我请他来的，期琴师的琴艺熙陵王朝无人出其右，今日特来助兴，大家要洗耳恭听啊。
然后她招呼着大家坐着吃喝，对着默然站着的我道。
期琴师，还不弹奏么？
我于是便进入水晶帘后坐下，放下楠木琴，开始弹奏。
一曲完毕，大家意犹未尽，我却想赶快告辞离开。
我走出帘子，对着太后一鞠礼。
太后，臣已弹完，可否先行告退。
太后的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凤眸里尽是凌厉的光芒。
期琴师，在走之前，可否饮下这杯琼露，以表我今日的谢意。
然后她丹寇妖娆的手便捧上一杯碧色的酒，琉璃的酒盏晕着光华，衬的杯里的酒如此清洌。
可我却看着，迟迟没有伸出手去接。
期琴师，如此不领情麽？
太后眸子愈发的冷下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伸出手接过盏。
却有人疾步而来，伸手夺过那杯酒去。
宴王，你这是做什么，擅闯宫围是大罪。
太后疾颜厉色的怒道。
我这才看清墨，他一席月白色袍子，全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气息，挡在我面前，直视着太后。
无论什么罪，本王一力承担，但今天，本王必须带他走。
墨浑身上下都是不可侵犯的冷意。
太后突然一声冷笑，眸子里锋芒尽现。
她突然把手里的玻璃樽往地上一掷，玻璃尽碎，飞溅开来，伴随这清脆的破裂声。
原先埋伏好的□□手顿时出现，把我们团团围住，弓箭引而未发，让人胆寒。
我看到墨纂的死紧的拳头。目光里晕着滔天怒意。
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这杯酒，我来代他喝。
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迟疑。
我终于大喊出声。
墨，别喝，有毒!
可惜他早已一饮而尽。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眸子晶亮无比，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阿期，原来你对我还是关心的。
我浑身都颤栗起来。
他转过头，看到震惊万分的太后。
她道，宴王，你是疯了麽，这西域奇毒，天下无解，一日而亡!
墨嘴角挂着苦笑，眸子却柔和了下来。
姑姑，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最后一个心愿，旁我带他离开，可以麽？
太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色，无奈的叹了口气。
呵，皇家之不幸啊，你为他如此，皇帝亦如此。墨，告诉姑姑，觊觎号渊令，觊觎这皇位，是不是也是为了他？
墨扯过一丝苦笑，却是点了点头。
但我很后悔，这件事拖累了阿期。
我再说不出一句话，心似乎停止了跳动。墨。。
太后复杂的看着他，眸子里凝着光芒。
墨，你让哀家很为难啊你知道麽。
墨淡淡而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黑墨玉制成的令牌，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姑姑，我知道，先帝给我的这块伏虎令总是你们心中的疙瘩，是个威胁，今天，这兵符我可以拱手相送，只要你应允放我们出宫。
我知道，你怕阿期毁了皇上，倾覆熙陵，今日我会带他离开，离的皇城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
地方，让这个世间再无景期这个人。
墨说完，便将令牌往太后扔去。
太后抬手接住，脸上是变幻莫测的神情，她的瞳眸复杂的闪着颜色。
最后，她敛了神色，一摆手。
然后所有的架着的弓都齐刷刷地放下了。
她的语气有点无奈，墨儿，你只有一天时间了。。
墨神色不变，向太后一鞠礼。
多谢姑姑成全。
然后回过头来拉我的手，然后穿过那些甲兵而去。
我没有说一句话，心中只有太后的话在回荡。
墨，
你只有一天时间了。
走出香暖的宫殿，外面却是一片连绵的雪。
积雪映照着阳光，那洁白的雪上跳跃着金色的光芒。
天空流动着近乎透明的薄云，蔚蓝的颜色清澈仿佛蓝宝石般美丽。
寒冷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马车早已停好，墨的管家老何早已坐在那里守候。
墨拉着面无表情的我上了车，马车立刻飞奔起来。
有太后的命令，我们畅通无阻的出了轩辕门。
走出了这。。。寂寂皇宫，高高宫阙。
可是，墨，只有一天时间了。
马车行了一夜，出了皇城，进入晔城。
墨一晚上都深情的看着我，说着我们那些过去的事情。
原来我以为他忘了，可是他都记得，讲的那么清楚详细。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温软的神色，让我窒息。
墨，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听我这么说，也不回答，只道。
阿期，最后再为我弹一曲吧。
我的心刹那有种被割裂的感觉，侵入骨髓。
我说，没有琴啊，墨。
他便得意的一笑，狡黠的神色浮在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他便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长木盒，打开，里面竟是那把被我弃置在宴会上的铜木琴。。
我觉得自己那颗停止跳动的新再一次澎湃起来，但又被撞击的生疼。
阿期，那日宴会，你拨断了琴弦，便弃置了它，我却不舍，所以命工人修葺好了，想着有一天你想起来
要它的时候，我还可以把琴送与你。。
对着他温热的眸子,我久久不能开口,刚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喑哑的.粗糙难听.
好.
我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抱着那把桐木琴放在案几上,开始弹奏.
涵胡画角怨边草,论交何必先同调
墨深邃的眸子看着我,郑重的,带着情愫的.
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琴声戛然而止,我感到莫名的恐慌.
却听他道,阿期,别停下,我只是回忆一些往事罢了.
我的双手无力的抚上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一路清音,伴着哒哒的马蹄.
老何撩开车帘:王爷,现在是荒郊,但过了不远处的城门,就到叶城了.
叶城,熙陵王朝最北边的城池,可以说它是熙陵和东瑾国的交接城了.
墨的眸子这才慢慢的睁开,知道了,先停下吧.
然后他转过来看我,脸色几近透明.
看着我的眸子却如水晶一般澄澈,带着点点化不开的流连.
他突然俯下身子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轻如翎羽的吻,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一般,却又印到人的骨里去.
阿期,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他在我耳边呢喃,声音都带着颤,然后我看到他眼里的冷绝.
转身,出了马车.
老何,送期琴师进城,务必护送他到东瑾的安清县乡野的小屋,知道么
他对着老何吩咐道.
王爷,那您……
我自己叫辆马车回去便好.
然后我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嘁嘁作响.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跳下车,追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冰天雪地,积雪重重,我觉得这些年,唯有此刻,我是活着的.
阿期……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快回去吧.
我不回答,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似乎一个不小心,他便会在我面前消失一般.
可是
我突然听到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我看到雪地上殷红刺目的鲜血,就像雪中红梅一般的嫣然绽放.
我松开了手,墨蹲在地上,捧起一掌白雪擦了擦脸,然后回过头.
苍白无力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阿期,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然后我看到鲜血自他的嘴角晕开,在他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是如此的刺目,耀眼.
天很蓝,云很清,但我失了心.他看到我目光里的沉痛,想要伸手安抚,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然后缓缓倒下,倒在雪地之中.
老何远见着不对,立刻跑过来,看到这幅情景,泪如雨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王爷,来,快进城去看大夫.他哽咽难语.
不必了,我中了西域奇毒,再好的药石也是罔顾.
然后我看到老何泣不成声的抱着墨,有如撕心裂肺.
于无力的跪倒在他身侧,然后只听墨对着老何道.
老何,我交代你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的心生生的似被人剜去了一块,疼的鲜血淋漓.
他对着我绽开最虚弱的笑容,眸子依旧那么幽黑.
阿期,他气若游丝,我终究不能完成我们的约定……
多想……和阿期隐居山林,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呢喃着,瞳孔开始涣散,然后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我颤抖着身子俯到他耳边,只听着他最后道:
阿期,原谅……我,好么
再没了……一丝气息.
颊边有一丝温热划过.
泪水终于滚落,落在他墨黑的睫上.
心已成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琉璃碎尽三千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