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人面鬼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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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这一夜都睡得很不踏实。
她梦见林琅明明还睡得好好的，却突然坐起来气势汹汹地叉腰骂她：“你太不够朋友了！这种事竟然瞒着我！说，你和那只色鬼到底是什么关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然就让我哥哥把你抓到警察局去！”豌豆正要向她解释，却看见色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推开林琅，林琅的头像无头鬼的头那样骨碌碌地掉了下去，豌豆急得赶紧去捡，可那只色鬼却半途中夺去她的手，用仿佛能吸人灵魂的黑眸深情地望着她说：“我们是前世的恋人，今生好不容易再次相见，就用一吻来倾诉离肠吧。”说着，那张美到人神共愤的俊脸便慢慢向她靠近，豌豆被这倾国倾城、妖孽般的男□□惑，竟然下意识的微微撅起嘴唇，双眼迷离地吻向他，就在快要亲上时，一本正经的色鬼突然嘿嘿坏笑起来，砰地变成了小鬼那张肉嘟嘟的脸，得意地大笑道：“上当了吧！我就知道你看得见我！”豌豆吓得大声尖叫，猛地惊醒了。
“吁——”豌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可恶啊，小鬼那个熊孩子，在梦里都阴魂不散！她本来马上就能亲到美男了！(>_<)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豌豆就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真是脑子坏掉了，竟然在惋惜这种事！而且最不可原谅的是，对象还是那只色鬼！
豌豆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万遍。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这甚至连春梦都算不上！豌豆自我安慰，试图为自己梦到要和色鬼接吻这件事开脱。她又默念了很久“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让悸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棒子国欧巴的那首骑马舞响了起来，节奏欢快跳脱，在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这是豌豆设置的闹铃音乐，她觉得只有这首神曲才能叫醒睡梦中的自己。她拿起手机准备关掉闹铃，却发现手机上的时间赫然显示的是“06:30”——闹铃竟然已经响了半个小时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听到？都怨那只色鬼啦，竟然在梦里勾引她！（你起晚了关人家什么事？接吻这种需要两个人配合事儿，梦里你不是也挺乐意的么……=_=）
豌豆拍了拍还在背着她呼呼大睡的林琅，“快起来啦，林琅小姑娘，我们今天上班可能要迟到了！”
可是林琅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懒虫快别睡了！我们真的要迟到啦，会被扣薪水的哦！”豌豆觉得赖床的林琅很可爱，便拉了拉她的耳朵，好气又好笑道。
因为豌豆轻轻的拉拽，林琅从背对着她侧卧变成了仰卧。
豌豆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林琅的眉头紧紧皱着，满头冷汗，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潮红，嘴唇却苍白得毫无血色，就像被什么魇着了一样。
“林琅！你怎么了！快醒醒呀！”豌豆大惊失色，拍着她的脸企图把她唤醒。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妖邪侵体！？
对！是他，一定是他！林琅在餐厅打工快一个月了，和小鬼朝夕相处那么久都没事，仅仅在她家里呆了一晚就变成这样，除了那只色鬼还能有谁！
看着仍然昏迷不醒，一副痛苦样子的林琅，豌豆心里的愧疚如潮水般翻涌——这个善良的孩子，都是因为她才受这种罪的啊！豌豆又着急又心疼，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对了！她曾经记得有人晕厥在马路边时，旁边的路人用指尖掐那人的人中，后来那人竟然慢慢苏醒了过来。事到如今，也只能权且一试了！
豌豆刚把手指放在林琅的人中上，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声音，还是泉水般那样清冽，却又带着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不要碰她！”
豌豆的手一怔。
“不要碰她，”连音一步一步走向豌豆，“否则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别过来！”豌豆的声音有点凄厉，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连音的脚步顿了顿，难道她在生气？几百年过去了，没想到当年那个温柔似水的小女孩，现在竟然也会发脾气了。连音心觉有趣，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朝她走去。
“我说你别过来！！！”豌豆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音调，甚至带着些颤抖。
她把右手放在枕头下面，转过身，直视着面前的鬼魂，明亮的眼睛中分明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我也不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如果你的目标是我，就尽管放马过来好了！但是——”豌豆的声音充满了决绝的坚定，“你竟然敢伤害我的朋友，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认为是我做的？”色鬼的回应里并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反而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有一种不屑的戏谑。
这让豌豆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豌豆冲着他大喊，“林琅身边出现过很多鬼魂，可是只有在碰到你之后才变成了这副样子！你究竟对她施了什么邪术！！！”
“既然你早已认定是我做的，又何必再多费口舌？”连音挑了挑眉。看来，不论过去多少年，不论经过多少次轮回，她骨子里的固执还是没有变！
连音想起前尘往事，心中愤懑徒生。他上前一步走到豌豆面前，故意对着她露出恶劣又讨厌的笑容，挑衅般地说道：“况且，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样？”
“你……你这个恶鬼！！！妖魔！！！”看着眼前那张明明美若天仙，此时却比恶魔还邪恶万分的脸，豌豆有种强烈的想要把它撕成碎片的冲动，怒火“轰”地一下烧进了脑袋。
好啊，你不是说我不能把你怎样吗？我现在就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把你怎样！！！
豌豆抽出埋在枕头下的右手，枕头下面藏了一把夜里用来防身的剪刀，此时剪刀的刀尖露正在外面，上面还有一丝血迹。原来，豌豆在听到色鬼进来后，就悄悄用剪刀划破了中指。
“下地狱去吧，色鬼！！！”豌豆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将还滴着血的中指直直地点向了鬼魂的眉心。
连音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豌豆带血的手指点向他，凤目中满是惊愕和不可置信——她竟然用这招来对付他！
鲜红的血液点在鬼魂的眉心，溅起了一朵美丽的血花，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可怖，可是却奇异的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魅惑。
“啊——！！！”带血的中指碰到色鬼后，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豌豆失声尖叫起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啊！
彷佛灵魂要从身体中生生抽出来，撕裂般的痛楚冲击着豌豆的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血肉都在疯狂地叫嚣着，痉挛着，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烈痛苦深入骨髓，痛到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神啊，就让她立刻死去吧！她再也不要承受这种痛苦了！
“咚、咚、咚……”客厅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痛苦的潮水终于退去，豌豆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拎出来一般，黏腻的冷汗浸满了全身。她大口喘息着，虚脱似的倒在床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开门了。
豌豆瞥了眼床边的那只色鬼，他也好不到那里去。只见他单膝伏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额头，肩膀仍然在不停地抖动，显然也是经历了和她差不多的痛苦。豌豆心里突然就平衡了。
客厅的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好像在试探着什么。一阵平静之后，豌豆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的转动声。
是谁？竟然会有她家房门的钥匙！？
豌豆心中大骇，拼命想起身，可是刚爬起来一点又立刻全身脱力，跌倒在床上。豌豆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助过，她不要紧，可是林琅还在这里啊！这个可怜的女孩被邪气入侵陷入梦魇，还没来得及醒过来就又碰到歹徒，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豌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你说她们会不会已经醒了？”客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张叔叔！豌豆心中狂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正要用尽全力发出声音，让张叔叔知道她们的位置好来救林琅，可是下一句话却让她彷佛一下子跌进了冷窖。
“绝对不会的！香囊里放了双倍的引魂香，任她们再挣扎都不会醒的！”平日里温柔慈祥的张阿姨竟然说出了这种话，声音冰冷尖锐，字字如冰锥般刺向豌豆的心。
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她最信任的张氏夫妇！
豌豆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冷过。她突然觉得刚刚的那些疼痛都不算什么，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陷害，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豌豆无力地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卧室，却什么都做不了。不一会儿，“吱呀”的一声，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老婆，她们果然没有醒！大师的香囊起作用了！”张叔叔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激动地说，完全没有留意到豌豆还睁着眼睛。
“老张，我们的女儿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张阿姨也是满脸激动，可能是因为终于达成了心愿，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为什么……”一个轻若蚊蝇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张氏夫妇惊讶地看到本来应该昏迷不醒的豌豆，竟然慢慢爬了起来。她吃力地将身体靠在床边的枕头上，抬起头，一脸的疲惫与痛苦，可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明亮，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豌豆，我们……我们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可是……”被豌豆眼中质问的光芒刺得心虚，张叔叔结结巴巴地想跟她解释。
“不用跟她讲这么多！”张阿姨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原本慈祥的脸现在看起来竟然扭曲又丑陋，“豌豆，你本来可以在梦中安安稳稳的去的，可是没想到你居然醒了。如此一来，你就更不能活着了！”
看着豌豆那张白净无暇的脸，张阿姨脑中浮现出自己女儿死后，被毁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样子，心中一阵悲伤，嫉妒和愤怒又接着涌来，她恨恨道：“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说说笑笑，开心的生活时，我就十分痛恨老天的不公！为什么我的女儿就死的那么惨，为什么她就不能跟你们一样，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张阿姨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两行泪水从圆睁的双目中缓缓流下，张叔叔也是一脸的悲戚。
平静了一下情绪，张阿姨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林琅，继续道：“原本只要一个魂魄就可以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又住进来一个倒霉鬼。不过这样也好，多一个人来陪我女儿，她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豌豆被她匪夷所思的言论激怒了，“你的女儿惨死，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不愿意承受的痛苦，就非要加诸在别人身上！我没有父母和亲人，我死了没有关系，可是林琅和我不一样！她如果死了，她的父母会像你一样伤心欲绝的！”
“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今天，你们俩必须得死！”张阿姨好像突然化身为了厉鬼，猛地扑向豌豆，双手死死掐住豌豆的脖子，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就划破了她的皮肤。
正在豌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她听到了色鬼的声音。
“该死的是你们。”
豌豆惊讶地看着张氏夫妻的脸上突然冒出了一团黑气，他们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似的，呜呜地发不出声音，脸色发胀，双目圆睁，脸上充斥着惊恐和不可思议的表情，慢慢倒下了。
豌豆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了，她捂着自己被掐出血的脖子，不断地咳嗽着。
“世事浇漓奈若何，千般百态出心窝。止知阴府皆魂魄，不想人间鬼魅多。”①
色鬼玉手轻轻一抬，一团蓝色的火焰“倏”地飞向床头。豌豆还以为那火焰是打向自己的，“啊”地轻叫了一声。可没想到得是，火焰的目标却是挂在床头的香囊，那香囊“呼”地一下被烧着，冒出一团黑烟，瞬间消失不见了，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你总是隐瞒自己能看见鬼魂的事实，想方设法逃避着它们。”色鬼看着虚弱的豌豆，淡淡道：
“其实，很多时候，活人要比鬼魂更可怕。”
①该诗出自烟霞散人《斩鬼传》第一卷第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人面鬼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