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口道别》丹笙

6、第六章

　　就像所有毕业后各奔东西的同学一样，表面上他俩平淡地分开了。
　　临走那天卓一舟特意请了假来送他，宋远航收拾好东西跟室友交了钥匙道别，提着行李下楼。
　　卓一舟伸手拎过他的箱子：“就这些行李？”
　　“其他的都打包邮寄走了。”
　　卓一舟点点头，见宋远航手里提着的包，问：“那是什么？”
　　宋远航从提包里又拿出个小包：“这里是我带不走的东西，觉得你可能有用，就拿去吧，剩下的这些打算扔掉。”
　　卓一舟翻看了一下，打算扔掉的都是些衣物，想了想说：“我拿去捐掉吧，咱们学校的捐赠处不知道还开不开。”
　　“也好，”宋远航把东西递给他，自己拉箱子。
　　走了一段路过一个垃圾桶，卓一舟停下，拿出宋远航送的小包，笑着说：“还是扔掉吧，得去火车站，这些东西太沉了。”
　　宋远航笑着点头，看他把大包扔掉，两人一起走。
　　距离地铁站有一段距离，卓一舟问：“你吃饭了吗？”
　　宋远航说：“吃了一点。”
　　他是早上去邮局邮寄最后一包行李的时候随便买了杯粥，不过他此刻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路上两人闲聊着，一会就到地铁站，上了地铁，人不是很多，找到空座坐下。
　　卓一舟见宋远航摆弄手里的交通卡，问：“以后还回上海吗？”
　　宋远航说：“也不知道，或许会吧，卡先留着。”
　　卓一舟说：“……我明年涨工资，想着自己租房子住，到时候你来玩也有地方住。”
　　宋远航轻声说：“再说吧。”
　　言罢两人就各自无聊地看向别处，一会儿卓一舟就有些昏昏欲睡。

　　到火车站后，卓一舟提议先去吃饭，宋远航迟疑道：“不好吧，还有一个小时发车。”
　　“不急，吃快点。”
　　最后去了东方既白吃饭，那是两人在上海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此后两年间，两人竟是连面都没有再见过。
　　吃完饭出来，宋远航走在前面，扭头却找不到卓一舟，过会儿看到他从超市里出来，手里拿了一瓶水，走近了递给宋远航。
　　此刻距离发车不到半小时了，已经开始检票，宋远航看了他一眼，心里闷闷的，说：“那我走了。”
　　卓一舟笑了一下，“嗯。”
　　宋远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卓一舟远远地看着他过安检，找候车处，检票下直梯，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一毫留恋。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画室解散的时候，也是这样，最后一天了，大家在画室里画完最后一幅画，到放学时间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宋远航在水池里涮好画笔水桶，拿回来装包装箱，背上画板包，一手提着工具箱，一手拿着卷成筒状的画作，站门口跟老师聊了两句，等卓一舟再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的背影。他俩的告别只有临放学时候的两句：
　　“明天不用来了。”
　　“是啊，要艺考了，就要解放了。”
　　“哈哈，下学期见。”
　　“嗯好。”
　　他们说了很多次再见，画室解散时，高中毕业时，哪次都没有此刻这样让卓一舟黯然，他想着至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面。

　　宋远航回到北京，浑身的舒适，朋友来接他，见面都很激动，自从高中毕业后一南一北的，现在总算相聚。
　　在北京找到工作以后，宋远航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每天早出晚归，生活里除了线框图就是架构图，活得充实又快乐。
　　经历了毕业初期的迷茫之后，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工作起来越发的得心应手。
　　某天同学群里嚷嚷聚会，他是没什么兴趣的，打开□□空间随意看了几个状态，不是结婚就是晒孩子，随意上下滚动滑轮，打算关掉时突然看见上面出现的空间新功能那年今日。
　　推送的一条正是卓一舟发的一个状态：在地铁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再看日期，是两年前了，他离开上海的时候。

　　卓一舟很少发自己照片，宋远航闭上眼回忆他的面容，只觉得清晰得不真实。
　　这两年间也不是没有联系的，只不过没那么热络，想来他俩这种温吞的性格，注定在某些事上的确是没有缘分的，更何况还有同性这难以启齿的一层。
　　宋远航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他也拒绝去验证，这样模糊不清的能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踏实。

　　有次他的公司里接到一个外包，甲方正是卓一舟所在的公司，早在没毕业前卓一舟就说过，将来要去TX养老，只不过后来卓一舟告诉他的时候，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进入那家公司。
　　结果合作的不是很愉快，老板派他们设计部门总监前去甲方沟通，总监带上了宋远航和另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TX公司向来喜欢外包，宋远航曾不太理解这种行为，明明他们公司员工这么多，像这种小东西怎么也值得外包出来？总监一挑眉毛说还是太年轻啊，这种大公司就相当于国企了，里面只耍嘴皮子不干活的多了去了，钱那么多，能花钱找别人为何累自己？
　　甲方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宋远航跟着进会议室的时候，在大大小小的格子间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卓一舟，彼时卓一舟正靠着窗户手里端着咖啡，另一只手搭在格子间隔板上，头发有些乱，眼睛都熬红了。
　　看到宋远航，他远远地挥了下手，露出疲惫的笑容。
　　宋远航心想，不是养老么，怎么还这么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