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子》clairekang

7、第七章

　　第七章

　　那之后清静了很久，藤真没有接到翼电话，也没有被对方蹲点。比赛快到了，藤真忙得连练琴的时间都缩短了不少；他喜欢篮球，打心眼里喜欢；打球的时候不需要将心柔软下来，更不要抒发感情——藤真最近尤其讨厌多愁善感。藤真痴迷着翼的音乐，也痴迷着自己手下的每一组旋律，然而艺术家的疯狂不适合十五岁的高中生，藤真没有精力支撑如此感性的自己。

　　而篮球是不一样的，篮球需要的更多是意志，需要很多人在一起。藤真害怕独处，他怕自己不知哪一天就飘去甚么地方神游不回来了；他常梦到自己同翼一起飘去了老高老高，随后摔得很惨。

　　高校联赛种子队碰面的第一场就是海南附中和翔阳的较量，早晨，教练支了藤真同队长一起去体育局拿材料。两人说笑着回来时，发现球场里找不到教练，有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正冷冷地观察着场中练习的球员。

　　藤真同队长互看一眼，队长猜测道，大概是体协或校方的人。他们上前将队员集合起来，队长宣布了分组情况和今年需要注意的球队；他正想着重说海南附中时，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见是篮球队的顾问山本先生。山本先生让队长退去了一边，随后带上了刚才那位冷眼旁观的中年男人。善本先生介绍道，森口教练需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将由雄川先生担任大家的教练。

　　众人军是一愣，藤真同花形对看一眼；大家心里都想，怎么比赛之前要换教练呢？这样做太不负责了。

　　雄川没甚么好说的，他说，我叫雄川诚，今年三十七岁，之前任教于北海道。两个星期之后就是比赛了，你们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来适应我的训练。

　　他挨个问了球员的姓名和爱好，大家挨个报了；他要求体重六十公斤以下的球员出列，随后说，六十公斤以下的没有资格上球场，这个不是运动员该有的体重。

　　藤真倒吸一口冷气，他上个星期刚突破六十公斤。

　　“一年级的出列。”雄川又说：“一年级的也不用上场，太小。”

　　藤真又倒吸了一次冷气。

　　大家有些嘀咕声，教练似乎没听见，自顾自说：“其他人分成两队，比赛。”

　　大家打得不太情愿，一是不服新教练，二是不习惯新教练。三年级的都不太愿意动，不太想和二年级的抢球；二年级的不太敢动，没有胆子和学长抢球。他们中只有藤真和花形在认真打球，藤真上场惯了，对方是三年级还是二年级差别不大；花形跟藤真搭档，藤真能给他创造机会，藤真不出问题花形也就配合得很好。打了二十分钟，教练喊停，随后对拖拖拉拉集合起来的众人说，这样的水平也是种子队？神奈川比北海道差多了。

　　三年级的突然不安分了，副队长低声说，那你何必来神奈川呢。

　　“这和你没有关系，”教练居然听到了：“谁说话，出列。”

　　副队长脸一白，不敢吭声了；副队长身旁的小前锋不满意地说，这个是实话，森口教练为什么不带我们？

　　“他儿子死了，回家料理后事，你觉得一位六十岁的老人能那么快恢复么？”雄川简单解释后又问道：“好了，出列，刚才的话谁说的？”

　　中锋原野突然朝前一冲，旁边的藤真急忙暗暗拽住了他的衣角，死命打眼色，叫他不要冲动。原野喘着气忍下脾气，副队长朝前一步，说，我说的。

　　“停赛，出列。”教练简单地看了看对方的长相：“其他人，还有甚么问题？”

　　众人呆在了原地——副队长是队里第一的得分后卫，没有他比赛要怎么打？

　　“没有问题了？那么解散，跑校园吧，二十圈。”

　　沉默突然跨了，大家一片哗然；翔阳学院很大，这么热的下午三点，二圈都够累人的了，二十圈不就死人了？队长迟疑着要不要跑，藤真倒拽着原野先跑了起来。原野随时又冲上去打教练的可能，藤真害怕出事，一听能撤退，急忙拽着原野朝体育馆外跑去。藤真一动，大家也拖拖拉拉地动了起来，花形跟着藤真，长谷川跟着花形，大家用跳着走路的速度，缓缓地出了球场。

　　一出体育馆，原野一声长骂，大家也跟着抱怨起来。其中有人问，副队长怎么办？队长秋田傻眼道，不知道，回去之后等那家伙气消了，解释一下情况，就说队里只有他一个神射手……可以上的吧？

　　藤真松开了拽原野的手，慢慢退去了花形旁边，他对花形说，教练今天早上还笑着呢，原来他的儿子死了……我们都没有看出来。

　　“他怕我们担心。”花形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广大地翔阳学院，真不知道这二十圈要怎么跑。大家都认为教练的“二十”是随意给的，高野一边喘一边说，这位雄川先生是不是把翔阳当公立学校呀，他们北海道的学院制学校很小么？

　　很多人咒骂着，还有些人开起了不太尊敬的玩笑；藤真轻声对花形和长谷川说，最好不要说话，这个二十圈估计要跑完，说话的人之后会很辛苦。

　　果然，跑到第十圈时，咒骂声逐渐没了，十三圈时几个三年级的就停了下来。长谷川中午吃了很辣的咖喱，现在胃里正翻江倒海，藤真和永野两人一左一右将他的胳膊护着，带着他一起跑。今年的神奈川尤其高温，才五月中，太阳却毒得能将柏油地烤化一般；藤真只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若此刻真摔了出去，身体估计也没力气去调整姿势，一定会摔得很难看。

　　当二十圈终于跑完时，藤真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少圈了；回到体育馆，里面的清凉和昏暗立刻让长谷川眼睛一黑，倒了下去。那天跑完了二十圈的人屈指可数，除了藤真他们五人之外，就还有两个三年级的；教练走过来对手忙脚乱照顾长谷川的藤真等人说，今年的全国赛是在冲绳，这样的体力，你们自己觉得能赢么？

　　他们五人轮流掺着长谷川去了医务室，回来之后没有一个人再有力气去食堂。四人冲回寝室瘫倒在床上，三分钟后集体进入了梦乡。再醒来时已是半夜三点了，藤真第一个醒，原因是枕头边的电话锲而不舍地叫醒服务实在追魂。这个时候就算是翼藤真也懒得管了，他坐起来，只觉肚子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他随即发现所有人都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直接倒去了床上，衣服上有汗水有沙子有泥土还有长谷川制造的污秽物。藤真扣扣头，对着房顶大叫一声“起床！”，将众人吼醒了。

　　他们四人摸黑去洗澡，藤真对这个很有经验，热水冷水搞得很熟练。那边的高野被热水烫得吼，永野踩到了不知名的肥皂摔出了很远；藤真和花形在一旁大笑，两人端了盆冷水朝高野泊去，高野骂道，那个闷骚教练赶紧调走吧！

　　藤真不对教练发表意见——他捂着肚子问永野，你觉不觉得饿？

　　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肚子里真是空得恶心；学校大门早关了，四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坚持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聊了很多东西，爱情和梦想，还有各自的秘密；大家都对藤真的过去表示出了足够的好奇，藤真并不忌讳，问甚么答甚么；他说，是我不懂事……

　　天朦朦亮、藤真又累又困正犯迷糊时，队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藤真，起来了。”

　　藤真头痛得很，半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秋田有些可怜地看着眼前的藤真——藤真睡觉时总是很香，抱着他的琴箱睡得像孩子，秋田实在不忍心叫他起床。他对藤真说，昨天训练结束之后教练告诉他从明天开始，全体队员必须参加晨练，晨练的时间是五点半到七点，现在已经五点二十了，“不能再睡了。”

　　那天早晨翔阳篮球队的所有队员都没有溯口也没有洗脸，藤真的头发精神地翘着指向天，花形则因为将眼镜忘在了浴室而享受了一早晨的朦胧世界。那天早餐大家都吃了很多东西，一问才知道昨天几乎所有人都睡过了头而错过了晚餐；那一整个早晨，食堂的窗口前都徘徊着翔阳篮球队队员高大地身影，食堂里从鸡蛋到包子全被篮球队买断了。

　　随后大家集体补瞌睡，一路走过，教室里但凡趴着听课的一问多半是篮球队队员。中午休息时藤真一边回忆一边不敢相信地对花形说，我今天早晨居然吃了五个馒头两个包子，我从来没吃过那么丰盛地早餐。花形说这个算甚么，你应该是最温和的了，高野几乎吃了一笼。

　　大家本都是训练有素的运动员，不应该出现诸如肌肉酸痛或小腿抽筋一类的不专业状况；可是昨天的二十圈下来之后，藤真等人发现自己下楼梯时居然要用螃蟹一般地方式才能顺利着地；他担心地对花形说，这样的身体状况可不能打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