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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官门 ...

  •   上官门坐落在苍溪山的山腰上。
      策马尾随上官非花走了约半个时辰,展颜便来到了苍溪山庄。仰头望去,“上官门”三个金色大字嵌在一块墨色木匾上,木匾就挂在山庄正门之上。山庄的院墙是灰白色的,简朴而不失威严。
      “这儿便是我们上官门的府邸了。姐姐随我进去吧。”下了马,上官非花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前来迎接的仆人,转身对展颜说道。
      “嗯。”展颜应道,又对身边的帮忙牵马的老奴颔了颔首,“有劳了。”老奴受宠若惊的连连弓腰行礼,张张嘴却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展颜似是明白了什么,眉头深皱。
      本已行至门口的裴雨听到展颜说的话,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到老奴的反应,开口向展颜解释道:“福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不能言语。还请南颜姑娘见谅。”
      展颜点点头,又对福伯笑了笑,才跟上她们往山庄内走去。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半环形的水池,将山庄所有的建筑都围在了这半环之中,大门和内部也因此隔开,池内栽着浅粉色和白色的莲。一座白石拱桥跨在池上,连接了门口和大堂,拱桥的护栏雕的并非什么龙凤图腾,而是繁复的云纹,颇为清新淡雅,没有半点江湖门派的感觉。
      走过石拱桥就到了大堂,相比池和桥的精致,大堂就要简单的多了。青石地板,象牙色墙,分立四方的四根红木大柱将房顶撑起来,均是没有雕花,素得令人心静。正南的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上书飘逸的一个“侠”字,书法下摆了两把檀木太师椅,其间隔着一人的距离。在这两张檀木太师椅的前面,左右分列了两排梨木椅,每排六座。
      上官非花伸手指了指右边的檀木太师椅对展颜说道:“那个是我爹爹的位置,旁边那个是凌钰叔叔的。”脸上尽是骄傲的神色。
      展颜听了只是对她笑笑,没有说话。
      “千影大哥,门主可在庄内?”裴雨看见一道墨色身影远远走来,未待对方走近便开口问。
      展颜闻言亦是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墨色身影越行越近,明明是在行路,却又比常人速度快上许多,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三个女子身旁。
      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先是看了眼展颜,方才回答裴雨:“在的。正在内院和墨轩公子下棋。”
      上官非花和裴雨同时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展颜,上官非花介绍道:“千影,这是我爹爹结拜大哥的女儿南颜,这次来是找爹爹帮忙的。南颜姐姐,这是我们上官门四大护法之一的千影护法路景浩。待会儿就由他带你去找爹爹,我和小雨还要先去找莫凡哥哥。”
      路景浩和展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向了彼此,旋即就都嘴角微扬,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路景浩依旧看着展颜微笑,展颜则是对上官非花和裴雨笑了笑:“嗯。二位妹妹去吧。晚些时候我们再一起好好叙叙。”
      二人听了均是用力点了点头,颇为欣喜:“好。”

      见二人走远了,路景浩才开了口:“七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沉静啊。”话还未说完,眉眼间笑意已深。
      “浩子你倒是功力见长啊。”展颜亦是忍不住笑眯了眼。
      路景浩有模有样地把脸一板,佯装生气:“小师妹你这是在挖苦我吧,我比你早入门三年,可在这轻身术的造诣上却是连你的一半都不到,你倒好,反过来夸我功力见长。”
      展颜伸出右手食指在路景浩眼前晃了两晃,脸上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俏皮:“非也非也。我怎敢挖苦大师兄你呢。师兄功力确实长进不少呀,已能将神行收敛了融入行路之中,就算是师父见了也是要夸你的。”
      “你呀你,就知道跟你大师兄我闹,也没见着你在别人面前有这般顽皮。”说着,路景浩宠溺地揉了揉展颜的长发。展颜也是对他眨眨眼,笑着没说话。
      叹了口气,路景浩接着道:“师父最喜欢你这般模样了,只可惜师父再也看不到了。”说着,一丝黯淡的神色从他脸上浮现出来,“我若是早些有今日的成就,许是还能听到师父的夸奖。现下,即使我做得再好,进步再大,也听不到师父的夸赞了。”
      说起师父,展颜也是收起了笑意,静默许久,才轻声道:“浩子。师父他老人家虽已仙去,但我想他是一直在看着我们成长的。”将眼神落在不远的一棵树上,悲痛散去,眼里多了一丝清明,“师父临终前不是说了,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融入了这万物之中,与生灵同在,与我们同在。你看那棵树,它看得见你的进步,师父看得见。”
      路景浩静静地看着那棵树,仿佛耳边的风声都化成了师父常吹的埙声,亲切得让人想要落泪。用力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他对展颜说道:“嗯。不说这些了,我先领你去找门主吧。”
      “好。有劳师兄了。”展颜点点头,跟上路景浩的步子往内院走去。
      苍溪山庄走廊的木漆主色调是灰蓝,与象牙色的墙倒是彰显得当。没有雕花廊木,有的是镂空的窗户,五十步一窗,百步一折,给人以没有尽头却又不觉压抑的漫长感。
      不知弯了多少个弯,二人来到一处庭院。院里无花无亭,入眼皆绿。一张石桌置在大榕
      树旁,石桌右侧有兰草数株,桌上坐着两名男子,正在下棋。左边执黑子的男子身形健硕,脸部线条刚毅而冷峻,眉色浓重,颔骨偏左处有道不太明显的疤痕。右边的男子相比起他来就愈显瘦弱了,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白,确实很白,且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就连唇上的朱色也是淡如冲水。阳光下,执棋之手的蓝色血管根根可见,极其显眼。但更显眼的是他一双凤目紧紧盯着棋局,里面闪烁着的光辉几令天地失色。
      “啪。”白子落定,胜负已分。
      “啊,这……我又输了。凌弟,你倒当真不让我啊!”左边的男子双手按在桌上,差一些就控制不住站起身来。这半日下来,连输十局,换谁心里都不舒服。更何况这局眼看就要胜的,却因对方这一子落下,乾坤顿转,上官非鸿更是激动不已啊。
      凌钰却只是淡然一笑,丝毫不受他的激动影响,轻轻一句“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就给打发了去。

      “启禀门主,展颜姑娘到。”路景浩走在前面,先行上报。
      “什么?你说谁?”这下子,上官非鸿是“唰”的就站了起来,惊诧道。
      路景浩轻笑起来,正欲再重复一次,展颜已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叫了声:“上官叔叔,凌钰叔叔。”
      上官非鸿怔住好一会儿,才快步迎上前来:“哎哟,我的颜颜宝贝,都长那么大啦!叔叔差点认不出来。”
      较之上官非鸿的夸张,凌钰的反应就内敛得多了,他只是冲展颜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便没再多余的举动,就那样定定看着她,端详起这些年来她成长的痕迹。
      个子着实高了不少,眉眼也越发清淡了。最大的变化是当初肉肉的脸蛋,现在已经清瘦多了,少女的线条初露,并没有多娇艳的容貌,却也十分养目。与其他同龄的女孩子相比胜在气质,虽然长相不出众,但展颜整个人都自带一股淡雅的气息,放到哪里都能让人一眼看出她的不同来。
      “颜颜,你这次可是来看叔叔的?”上官非鸿见展颜和凌钰都不说话,只是与彼此相望笑着,心中有些吃味儿。
      “唔。颜儿这次来是与眉儿一起上京找爹爹的。只是前日在镇子外的树林里走散了,便来镇上寻她。并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叔叔们。”
      “啊。原来是走散了,怪不得。”上官非鸿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想通了,“眉儿丫头现在就在庄里,是今日清晨由莫凡那孩子带回来的,听说是出了些事儿,来的时候是昏迷的,不过并无外伤,颜颜宝贝不用担心。现在应该已经醒来了。迟些叔叔带你去看她,现在你先随我来房里一下。”
      行出几步,又想起什么来,回身对凌钰他们说:“凌弟,你且先去看看眉儿丫头的情况吧,稍后我就和颜颜一同过去。千影你去通知妄生他们,说我今夜有事吩咐。”
      交代完毕,上官非鸿才继续往屋内走去,展颜紧随其后。

      房内。
      “颜颜,你们就留在庄内吧,不必上京寻你爹爹了。”上官非鸿斟上两杯茶,才缓缓说道。
      “为何?”展颜疑惑地问。
      上官非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剑架,语含涩意:“这两年,展大哥没有回去看望你们也是有原因的。如今朝中局势越发混乱,包大人那儿也是越来越棘手,展大哥忙得都抽不开身,你们若是去了怕是只能给他添麻烦。”
      展颜低下头,咬咬嘴唇,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想我能帮上爹爹的。”
      上官非鸿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傻丫头。叔叔知道你想念展大哥,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是怕你俩在开封期间落到奸人手里,现下局势紧张,若展大哥还要分心担忧你俩的安危,怕是会误了大事啊。”
      展颜依旧咬着唇不作声儿。
      “就拿这上官门来说吧,”上官非鸿娓娓道来,“五年前上官门就只有八个人,合称‘八斗’,是包大人专为保护皇上设立的。可这三年前,包大人在查盐案的时候得知了一个惊天阴谋,有人要作反。所以才下命让展大哥迅速扩张上官门,为禁军培养一批后备人员;并在江湖中广布眼线,密切注意对方与江湖的联系,收集信息。我也是在三年前从‘八斗’中脱离出来,被展大哥任命为这上官门门主的。”
      “那其余七人呢?也在这上官门之中吗?”
      “不。三年前他们已经从上官门分立出去,成为了独立的组织——七辰暗卫。”
      “我爹爹也在其中吗?”
      “展大哥的身份已是众人皆知,所以并不能像我们一样暗中为包大人做事。这也是为什么门主之位要有我来担任的原因。虽然展大哥不从属于我们两个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但两大组织都要听命于他,他是我们的最高统领。”
      “欲反之人是谁?”
      上官非鸿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不知。连包大人都查不出主谋者是何人,对方太谨慎了,一直不曾露出马脚。前年年尾的时候抓到一些头绪,查到了刘皇太后头上,后来却发现弄错了方向,不仅没有收获,反而惊动了敌人。此后对方再没给我们抓到任何线索。”
      展颜眉头深锁,沉吟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出:“这般狡猾的敌人?连包大人都与他周旋不过?叔叔们可曾想过你们当中有内鬼?”
      上官非鸿又是摇了摇头:“大人是何等谨慎之人,此事除了展大哥、凌弟与我,还有莫凡那孩子,便再无人知晓。又哪来的内鬼呢?”说着深深看了展颜一眼,“叔叔这次与你提及也是因你心性喜淡,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便道明使你暂时消了那寻展大哥之念。连我儿非花都不知晓我上官门存在的真正意义。”
      听得此言,展颜一时沉默了,心中千回百转,开口之时已有些哑然:“谢叔叔厚爱,对展颜这般信任。展颜定不会将此事外传,也不会再动了那前往开封的念头。”
      上官非鸿欣慰的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停顿了一下,展颜接着说道:“上官叔叔。展颜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且说来。”
      “展颜觉得,你们不曾告知他人,并不代表他人无从得知。只要有心查探,这能钻的空子还是很多的。如若不是有了内鬼,以包大人的心思,又有众位叔叔的帮助,何以耗费三年都不曾得知一丝敌人的情况?无论对方多狡猾,也不可能做到在不知我方行动的情况下三年不出一点儿错。还望上官叔叔再仔细想想。”
      上官非鸿目露惊色,细细看了展颜许久才道:“想不到颜颜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思。不瞒你说,此话包大人也曾说过,故而两年前包大人便命人在这苍溪山庄造了地下室。有什么紧急事件我与凌弟都是在密室内商量的,外人想要窃听并不是易事。”
      “密室之事有多少人知晓?”
      “这……因为密室初建造的时候上官门已经建立,知晓的人甚多,只是真正能进这密室的人只有我与凌弟、四大护法,还有上官门几名心腹元老。毕竟门内许多大事也是在这密室中商讨的。”上官非鸿顿了顿,“颜颜,我知道你这也是为我们好,才出言提醒。可这些人都是展大哥一手带出来的,展大哥对他们恩重如山,势必不会有作反之心。至于几位元老,都是包大人亲自请来的隐居高人,已多年未曾出山,更不会与这朝中之人同流合污。颜颜许是多虑了。”
      展颜张张嘴,还欲说些什么,就听得门外有人说道:“颜颜说得没错。我门之中确有内鬼,并且谁都有可能是内鬼。就连我俩也不会例外。”说着,该人就推门而入。
      “凌弟。”
      “凌钰叔叔。”
      凌钰对展颜笑笑,然后转向上官非鸿:“你还是这么大意。方才你与颜颜的对话我在门外听去了大半。如若方才门外之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可知这后果?”
      上官非鸿登时脊背一寒,后怕起来,眉心揪成一个川字。
      “颜颜,你说的我和包大人都想过。但是半年前的一件事让我们陷入了迷局,并且开始对是否有内鬼这件事情产生了疑问。”凌钰盯着展颜,沉声道。
      “何事?”展颜亦是浅浅绞了眉。
      “具体何事我就不便告知了,只是这事发经过可与你说一说。那日我与包大人、展大哥在开封府衙内议事,展大哥发现有人在门外窃听,立即追了出去。可那贼人似乎轻功绝世,出了府衙便没了踪影。我们只在院墙内外寻得数个贼人留下的脚印。由于被窃听之事关乎大局,包大人动了怒,深信出了内鬼的我们唤来全府衙上下一一试踏了那脚印,就为了寻出内鬼。”凌钰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可是,没有一个人符合。也就是说,脚印主人不是府内人员。”
      “这……就因为这个排除了内鬼的可能,未免太武断?”展颜只思索片刻便提出疑问。
      “是太过武断了。”凌钰摇摇头,“次日,这位访客也造访了上官门。这次他谨慎了许多,抹去了留下的脚印。但是有所遗漏,他在花园草木深处留有一个脚印,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故而也没有抹去。对比过脚印,我们确认与在开封府衙的是同一人留下的。同样,脚印也不属于上官门内任何一人。并且,打那以后,这人每造访一次,便有我们的消息外泄。”
      展颜沉默了。上官非鸿则是全程保持震惊状态,竟有这么多事情是他都不知晓的!
      凌钰苦笑了一下:“我们也并不是因此就完全松懈,但是这确实令我与包大人很困扰。有两点,我等百思不得其解。其一,这个人是如何做到一日之内从开封到达上官门的,这数千里距离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其二,为何每次我们一有要事商讨,他就准时到访。”
      展颜原本也是极为困惑,但是听了凌钰这话顿时明朗了几分,目光灼灼:“凌钰叔叔,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一日千里的。但,我想他必定是你们中的一人。”
      凌钰不解的望向她。舒了舒眉,展颜甚至开始有些笑意:“身在局中不知局。凌钰叔叔,对方并不需要每次刺探都将你们的消息带出,甚至可以不知道你们每次的谈话内容。因为,他的目的就只是扰乱你们的心绪。”
      “什么?”凌钰眼中多了几分诧异。
      “是的。这就是目的。人们多疑的心往往容易对号入座。一旦你们怀疑此人将你们的消息传出,你们就容易把每次任务失败的原因归于消息泄露,而不是认真分析失败原因。其实可能他并没有探取那么多消息,是你们下意识把消息外传的次数算多了。而你们因此提防着他的窃听,本来怀疑的范围瞬间缩小了。当你们重点提防他,就松了对其他人的戒心,而这真正的内鬼行事起来就方便的多了,不是?”自信的笑浮在她嘴角,“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每次你们一有要事商讨他就会出现了,因为内鬼另有其人!”
      上官非鸿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凌钰亦是因为这一番话十分震惊,但他的震惊中包含的更多是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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