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夜之羽[下部]》樱桃蓝莓

23、第十二章 饵

　　几乎同时进攻就开始了：一张漆黑的大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身上撒来，幸亏我仗着时间水晶在最后一瞬堪堪避开才没有被网缚住。这还没有完，黑网一落在地面上就像是墨汁渗入宣纸一样，黑色像是有生命一样疯狂的四处蔓延，黑色所及之处草木尽皆枯萎。如此恐怖的毒性，我根本不敢想象刚才要是被网中的话我会是什么光景。

　　这四个人无疑想要我的命。

　　我举起法杖，白光从杖尖爆射而出向地面打去。与此同时一根黑矛从黑暗中心刺出，顷刻间撞在白光之上。我浑身巨震，巨大的冲击力将我击飞数丈撞在一棵树上，大树的枝桠扎入我的左肩，疼的我眼前发黑。我伸出手费了半天气力才抓住树枝将它掰断，再抬头时四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我面前。

　　他们每个人都用魔法掩饰了脸孔看不清面目，但每个人看向我的目光如出一辙——寒冷，漠然，就像历经千年风霜磨砺的巉岩，没有任何事情能撼动一丝一毫，只有经历过无数杀戮与鲜血的人才会有如此凛冽的眼神。

　　事态的发展让我来不及思考，四个人之间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晕，被黑色墨迹沾染的地面就突然涌动起来，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地底冒出来。我刚要动用时间水晶隐形，一根长满黑毛的触手就从地底钻出来扑向我。它进攻的速度太快了，我眼前一霎触手就来到我的面前，我没被击中的唯一原因是一束紫光在此时击中了触手，接着最靠前的人发出一声惨呼，他的右臂竟硬生生被看不见的力量卸了下来，伤口里喷出黑色的血。

　　我趁机将自己隐形拍动骨翼飞到半空，借助守护精灵雅雯的力量使出目前所能使出的最强攻击白魔法雪夜迷途。无数白色光点以法杖为中心蔓延开来，化作漫天雪花将溶溶夜色染作素白。同时紫芒在不远处亮起，在雪花上印染了一层迷离的晏紫。

　　紫与白交错将两个人围在中央，像是万千落英随风而舞，又恍若睡莲一片片合拢它的花瓣。两个人的身体在花瓣的簇拥中逐渐透明，变成晶莹剔透的水晶琥珀，倏然碎裂成为点点星光消散在夜晚的风里。

　　剩下的两个人发出惊怒绝望的叫喊。其中一个人蓦然抬头看向我，我被他目光中的决心与恨意弄得心中一凛，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顷刻间他全身上下就被黑雾包围，黑雾迅速变浓，扩散，他的人在黑雾中膨胀，扭曲，像是有一个怪物从浓雾的中心挣扎着爬出来！

　　眼前的情景让我震惊得呆在半空，浑然忘却追击。眼看着黑雾渐渐收拢，凝聚，形成一只蜘蛛的形状，这时一束刺目的紫光陡然从我身后射出，不偏不倚打中蜘蛛的头颅。蜘蛛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刚刚凝结的黑雾瞬间又散落开来。我总算反应过来，将残存的灵力凝结成刀刃一下下打在黑雾上。每击中一下黑雾就剧烈颤抖一次，终于，在我发出第二十记攻击时，黑雾彻底消散，地上的墨色也一块块消失，只是原先的植被再也无法恢复了。

　　我收回骨翼缓缓降落至地面，适才紧张时无暇顾及伤痛，现在我觉得整个肩膀仿佛要撕裂开来，每动一下都会疼的抽搐，鼻间都是血腥味，也不知道究竟流了多少血。我从头到脚都在无法控制地发抖，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带了一抹难掩的焦急问我：“你还好吧？”

　　我吃力地转身看着刚刚解除隐形的人：“谢谢。”声音嘶哑，我都快认不出这是我的声音了。

　　摩亚深深看我一眼，陡然将我拥入怀中。我完全没预料到他这个举动，要是换做平常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开，可现在根本没有气力也没有愿望拒绝这个拥抱。我衣服上的血污很快染红他的法袍，他的声音头一次撕破了波澜不惊的面具，微微发颤：“你信任我当鱼饵，我却没有保护好你不受伤害，对不起。”

　　“这是我自愿的，你没有欠我什么，我压根没想到敌人会这么强。”我咳嗽了一声，抬眼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一些东西，“喂，最后一个人要跑了。”

　　摩亚没有放开搂住我的手，甚至头都没有回，逃走的人面前就矗立起一道紫色的墙。虽然早就知道能够使出禁咒的人必然有两下子，可今晚亲眼见识他对魔法的强大操纵力还是让我深受震撼，我忍不住再次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身体有极轻微一瞬的僵硬，若非我在他怀里能感触到他肌肉的僵直用肉眼根本觉察不到。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我受伤的肩膀上：“树杈还有一半留在你的肉里，必须拔出来，会有些痛。”说着握住刺出血肉外的断枝。

　　我疼的倒抽口凉气：“你不要转移话题——啊！”他在我说话的时候突然发力把树枝拔出来，我疼得死死咬住他的肩膀，感觉鲜血在树枝拔出的刹那从伤口里喷涌而出，热热的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流淌。

　　摩亚嘴里轻轻吟唱冗长而繁复的咒文，将手按在我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瞬时有一股热流顺着伤口流遍全身。被紫魔法治疗是一种全新的感觉，我感觉整个人像是置身于鸟语花香撒满阳光的树林中，每一股暖流都是一缕清风荡涤掉身体的伤痛。紫部族的疗伤术没有黑部族那样霸道迅速，但一样有效，五分钟后我的伤口完全愈合了，整个人除了灵力消耗大量失血的疲惫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好了。”摩亚说着放开搂住我的手退开几步。我呆了一下，抬头困惑不解地望他。他读懂了我的心思，声音依旧平淡，可嘴角扬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我记得某人自打一个小意外之后一直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是吗？”我笑了，走上前消除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心脏砰砰跳得厉害——慢慢伸出手摸上他的脸庞。他浅碧的眼眸奄忽睁大，看向我的目光写满惊讶。我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得不轻，却没有放下手。我抚摸连手感都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直视他的眼眸问：“摩亚，你跟夜魂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瞳孔在我提到夜魂两个字时些微收缩，我等待着他的回应，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微笑，手指顺着他的侧脸缓缓下滑，直到他柔软的唇瓣上：“夜魂在安华山杀白法师的时候，他掌控碧法磷石发出的紫光根本不是黑魔法，而是紫部族时间之神的力量。你刚才把两个人撕碎的魔法虽然使用方式和效果上和碧法磷石有所差异，但本质是一样的。加上你们如此相似的容貌，我并不是傻子。”

　　他伸出手捉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攥在手心里。

　　“狂欢节那天，你不想去参加庆典不仅仅是因为你没有兴趣，更因为你不想被夜魂撞见是不是？”

　　“你还有什么推断？”摩亚淡淡问。

　　我见他不置可否，大着胆子把心中的猜测说下去：“银发碧眼在紫部族十分罕见，你肯定有黑部族的血统，加上你以前告诉我的身世，你很可能是夜魂的亲戚什么的——”

　　“没错。”

　　啊？虽说隐约料到事实会是如此，可听到摩亚亲口证实我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摩亚极淡极淡地笑笑，眸中却无半分笑影：“我的父亲是前任暗塔之主秀吉，夜魂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脑子里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之后彻底炸开了：“你说什么？！”

　　“我的事你要是好奇，我以后可以告诉你。”摩亚打断我的话，“现在重要的是先把这些人的身份弄清楚。”

　　“我才不在乎他们是谁呢！！”我激烈地抗议，“你真的是夜魂的兄弟？！那你为什么会成为紫法师？！我为什么从没有听他提起过你——”

　　“炎英璇。”摩亚沉下脸。我知道他不会多说一个字了，只好作罢。我带头向最后一个人走去，那个人脸朝下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似乎是昏迷了。我刚想把他摇醒胳膊就被摩亚拉住。我回头看他，他说：“他身上有毒，不能碰。你看他的脸。”

　　我召唤出一个骷髅兵捏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掰过来朝向我，当我看清他的脸时险些惊叫出来。作为一名黑法师，长期和死物和暗灵打交道已经使我练就了足够坚韧的神经，可是这张脸的可怖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除了一双眼睛是人类的眼睛，他脸部其他的地方没有一点人的痕迹。他的皮肤是暗灰色的，该是鼻子的地方是两个孔洞，最可怕的是他的嘴，完全没有嘴唇和牙齿，而是无数尖锐突刺，倒更像是昆虫的口器。我按捺住内心的厌恶和不安，凑近看得更仔细一些，认出这是蜘蛛的口器，感觉浑身发冷浑身不舒服：“这……这是什么？高等魔兽？”

　　摩亚摇头：“他除了脸部有明显的虫类特征外体型和人类没有半分差异，他们四个攻击你时能够感觉到明显的灵力波动，据我推断这四个人应该是人类和巨型魔蛛的后代。”

　　“什么？！！”我的声音猛然高了八度，“你是说人类和魔族——这怎么可能？！”

　　“很稀少，但并非不存在。魔界王子玛菲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可——”我刚想说话，就看见蜘蛛人睁开双眸，用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目光打量着我。

　　“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我冷冷问。

　　蜘蛛人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我打个手势，骷髅兵立刻干净利落地掰断他一根手指。我看着他断指处流出来的黑血，淡淡说：“我对要害死我的人向来没多少仁慈。你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的手指脚趾一根根折断，之后是四肢关节，直到你回答为止。”

　　我嘴上说的厉害，其实如果他真的不说，我是狠不下心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的。好在我的恐吓已经起到了作用，蜘蛛人眸中闪过一道夹杂着怨恨和疑虑的神色：“我说了你们就会放过我？”

　　我征询地看向摩亚，见后者点头便允诺道：“我们饶你一命。”

　　蜘蛛人道：“好，你走过来，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我也没怀疑，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停下来：“好了，我过来了，指使你的人是谁——”话到中途我看见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一瞬间无数只蛛爪从他身体中钻出，我迅速后退，还是有一只蛛爪抓伤了我的脚踝。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永恒心韵立刻飞到我面前挡住剩下的攻击，隔着法杖炫目的白光我看见蜘蛛人的双眼口鼻都流出漆黑的血，然后，嘴巴扭动出最后一抹怨毒的笑意，他主动扑到白色光幕里，被光明之力焚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