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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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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阿图姆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穿着奇怪的衣服与那个与他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面对面站在一起,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巨大的荷鲁斯之眼,周围那些写满铭文的刻印和地上放置的巨大石棺让阿图姆想起来埋葬着先代无数法老的帝王谷。
他很想呵斥那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很想让人把那个名为游戏的少年带走,但这个静谧安宁的地方却见不到一个守卫和侍从,甚至感觉不到光和热的存在。只看到安卡浮在半空中,金色的棺木散发着强烈光芒照耀着整个大殿,这充满神秘色彩的一幕并没有吸引阿图姆的视线。
他在看游戏,和穿着奇怪衣服的自己一起看着游戏。
在这无声的画面里,阿图姆唯一能够在梦醒时分想起的是游戏的眼泪和那带着高兴与悲伤的眼神。年轻的法老王坐在床上愣了一会神在所有侍女不解和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游戏的房间,他必须弄清楚这个小子与自己之间在荷鲁斯神面前、在安卡的荣光照耀下存在的缘分。
在这一刻这个年轻的法老王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的计划,那原本准备将游戏视为自己替身、作为暗杀靶子存在的主意在梦醒之后被他彻底抛诸脑后,如果说那个梦的确含有魔力是神的预告,那在阿图姆看来这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特殊礼物。
而此时游戏并没有睡着,这金光闪闪的床榻和在白色纱帘外面站着的侍女们让他感觉很不好,虽然有栗子球不断在身边叽叽咕咕地安慰但如果可以选择,这个年轻人宁可继续呆在牢房里也不希望在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杀的地方,当然他并不是不想和阿图姆生活在一起,能够与另一个自己以这样形式再会对游戏来说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但那个又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阿图姆。
身为法老王的他完全不认识自己,没有了过去的那种默契甚至作为一个凡人他没有资格直视作为半神存在在埃及的阿图姆的脸。
“他不可能想起来的对吧,”游戏揉着栗子球的脑袋却在下一刻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阿图姆的脸。
“你和我是认识对吧。”法老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在神的面前、以安卡的名义,对吧?”
“哈?什么?”
以游戏的古代史成绩,他是完全没有办法听懂阿图姆在说什么的,所以哪怕法老王看起来再怎么激动在这个三千年后的人类看来依旧完全没有办法跟上他的思路,“安、安卡……是什么?”
这句话话音未落,阿图姆的脸色就顿时阴沉起来,年轻的法老王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对这个从异乡而来的弟弟生气却依旧没有办法忍受这种无意识地诋毁自己信仰的行为。
看着阿图姆的脸色,游戏就知道另一个自己生气了,只是这的的确确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漫长的三千年中,这片土地上的文化早就因为国土变化、种族的变迁而成为博物馆中无声的摆设,安卡什么的作为古代埃及的文字显然不属于游戏可以理解的范畴,“抱歉,虽然我真的很想装成我知道的样子,但我真的不太明白,麻烦你稍微说得明白一点。”
阿图姆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向游戏身后那盏油灯的方向,“那个就是安卡。”
游戏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看去,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这个上面有个圆形的十字柄挂饰在现在的阿图姆看来它可能是个名叫安卡的玩意儿但在游戏看来却代表着另一个东西。
死者苏生。
那张差点将欧西里斯的天空龙召唤出来的卡牌。
那张被自己封印住最终导致阿图姆输掉决斗的卡牌。
他甚至不敢去问阿图姆到底梦见了什么,那场最终对决对于游戏来说就像一场梦一样,带着解脱带着一点困扰还有无尽的直到现在才稍微缓和的四年。
“这个……有什么意思吗?”游戏伸出手,摸了摸那金色的雕饰,镶嵌着宝石的安卡在昏暗的油灯下依旧闪闪发光,这个带有极浓重宗教意义的符号对于游戏来说却如同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心里。
他并没有后悔送阿图姆回到应该属于他的世界,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打败另一个自己这个举动,但不后悔不代表不会思念,不代表会忘记过去所有的点滴,而现在阿图姆在自己身边,哪怕是横跨千年也依旧让游戏觉得非常安心。
“这个是生命之符,虽然贵为王子,但你的知识未免也太糟糕了,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如果要求自己背死者苏生卡的话倒是一点都不难,游戏看了一眼阿图姆的脸色非常果断地把这句话吞了下去,“那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点预感,刚才阿图姆虽然说得非常含糊但凭着游戏对另一个自己的了解,他很容易就设想出阿图姆可能看的东西。
有死者苏生、有荷鲁斯之眼还有自己和阿图姆本人,这正是最后一战最后那张牌掀开时的场景。
游戏只觉得浑身一震,脑袋里瞬间空荡荡地,唯一能够剩下的只有沉默。
他可以说的东西非常不少,从认识到再见,他俩的故事如果拍成动画片差不多能有两百集,但这种对于现在的阿图姆而言宛如天方夜谭,根本就不可能被相信。
但游戏依旧想要说点什么,这种压抑在心头的只属于他的回忆,他并不想一个人默默到底承受,这种带着些懦弱的心情自从他来到三千年前之后就不曾出现过却又因为阿图姆的这一个小小的回忆……不,对于阿图姆来说可能只是个梦境,可是对于游戏而言却是一生中做过的最为痛苦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不是你弟弟,和你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哪怕再怎么相像,自己和阿图姆也是绝对不同的,虽然曾经在很早的时候有过如果阿图姆代替自己就好了的愚蠢想法,但在经过种种事情之后,他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这点,“你知道的,不是吗?”
“虽然我知道这个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对于你来说肯定和假话一样,但我是认真的!没有血缘关系,明明就不应该认识的,跨越三千年的相遇,从一开始对我而言你的出现就想救赎一样让连和女孩子说话都不敢的我有了勇气,对于你来说,你所梦见的不过是最为短小的一幕,对于我而言却是刻骨铭心无法忘却的记忆。”
亲手送挚友离开人世的痛苦和完成挚友心愿的成就感一直交织在一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他没有办法脱离这个梦魇,阿图姆离开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梦中让他几乎没有办法得到安宁。
“然后突然之间我来到了这里,三千年前……现在的你恐怕根本就不能想象三千年后的生活,没有仆人、没有侍卫,你身上佩戴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能够放到博物馆作为珍藏的物品,”游戏苦笑了一下,甚至没有胆量抬起头看阿图姆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在这片土地里,你肯定也是根本不会找到我的过去的,我不属于这里……”
阿图姆没有说话,虽然在这中间他有无数次可以大胆游戏的说法,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三千年这种骗术简直愚不可及,但下意识中他却知道这个叫游戏的年轻人根本没有说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你现在在这里,在埃及,哪怕就算你说的你来自三千年后,但对于现在来说你就是属于我的。我说你是谁你就是谁,我是埃及王……记住这一点。”他的表情原本还可以略微凶恶一点,但却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忍不住伸出了手,揉了揉游戏的脑袋。柔顺的发丝在他手指间滑过,这种微妙的让人着迷的触感让阿图姆第一次觉得有些沉醉。
“三千年……真是个有意思的故事。”
在时光转换、岁月交替,甚至连躯体都不存在的情况下依旧能够相遇,在未来相遇又能在现在相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应该算是神明的恩赐。
“你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神明的存在和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