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三·处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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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擅入的女子该死！
段韶已经将她们两个带走，至于关押在何处，他也是不知道的。方才还是一片温馨暖人的营帐里面，而今顷刻间，却如此冷清。
手中握着一杯茶水，他用力，手指收紧，杯盏竟然碎了，手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开始汩汩往外流着血，他盯着血，脸色却渐渐苍白。
帐外夜加深，外面的火光透进来一些，他忽然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向段韶的营帐走去……
烈日当空照着，阳光如烈焰炙烤着大地，无风，树静止不动，虫鸣鸟叫也都被扼杀在炎热中。校场本无群木庇荫，烈焰自是火热，几十列的兵士却不哀叫抱怨，齐齐排列好了，等候发落。
段韶在队伍最前，他身边绑了两名瘦小兵士，高长恭、相愿和易简站在一侧。段韶面无表情地一扫士兵，清了清嗓子，虽然已过了不惑之年，声音中却无苍老衰弱之感，依然是清朗有力，道：“前些日子，流传了不少关于高将军与这两名士兵的谣言，闹得军中人心惶惶。”说罢，略一停顿，扫了跪在地上的两名小兵和长恭一眼，无表情道：“昨日有人举报，这两人——”他又是一顿，一手拉下一个士兵都上束发的纶巾。
如瀑，青丝直垂；似水，眼波流转，朱唇轻抿，黛眉微皱，一脸花容月貌，一身冰肌玉骨：一个娴静温婉，略带娇羞，似乎不习惯于抛头露面，只一直低着头，隐约可见如花的容貌；另一个也是不加言语，却并非只是羞怯埋头掩娇容，反而仰面直视众将士，静静打量过每个人。
众将士不禁议论开来，一时间，小声碎语满耳皆是，这可不是两名貌美女子？若在其他地方，见了，也只有惊艳，而在这里，却是大大的惊异了。
段韶摆摆手，将士们即安静下来，段韶叹口气，又继续道：“这两名女子，一名郑菲，一名竺梵音，皆是高长恭将军的家眷。”话罢，与众人一同将目光扫向长恭。
他本是静立着，闻言，即向段韶跪下，躬身双手抱拳，沉声道：“是长恭未管教好内人，望将军只惩罚长恭一人，对她们二人网开一面。”
一席话，听来字字情真，句句意切，不仅被反绑着的郑妃与梵音都被感动，梵音眼眶微湿，而郑妃却已然悄声落泪，便是见惯了生死的众位将领也不禁动容。短段十几字而已，却正是这骁勇之人心上的儿女情长。
“怕是我欲往开一面，众位将士也未必肯答应。”段韶道，扫了一眼将士们，这本事一场赌，赢，便一劳永逸，输，则一败涂地，再无可挽回的。
顿时，校场无一人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高长恭与段韶。
过了半晌，仍无人表态，高长恭心中不禁发冷，原就不该赌这一把，只是如果连这一把都没得赌，她们的性命，企不是更难保全。时间再拖，若再无人说话，莫说他不能，就是段韶也无法掌握局面了。
若知道现在，他应该提前一步便秘密将她们送回去，若不是他自私地想留住这几时的温暖，何以会有失去这些温暖的危险！
他悔，他恼，可是，这并不是他的悔与恼便可以掌控的了……
相愿站在段韶身后，正能看见跪在地上的长恭，时间每过去一刻，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也不知道他是忧心家眷，还是重伤未愈难以支持。他虽然与梵音接触不多，但郑妃待人接物他是知道的，他怎会眼睁睁地看着郑妃血溅五步？！想着，向前迈一步，跪到长恭身侧，躬身一揖，道：“末将相愿恳请将军法外开恩。”
听到相愿的声音划破校场的沉寂，长恭微微侧头，低声对他道了声：“谢谢。”
相愿跪在地上，抬眼看向段韶一人而已。
段韶脊背挺直，仍然是不言语，他身后只有易简一人，此刻，易简也上前来，躬身一揖，也道：“易简恳请将军网开一面。”说罢，也是俯身跪了下去。
校场上气愤沉闷，下面的将士们看了，起先全部都僵立不动，一会儿，也陆续有人跪下求情，这些将士们多是平日里受到长恭一些大大小小的照料，怀着一颗感激之心，实在不愿见长恭痛失爱妻宠妾，便随了相愿、易简，一一跪了下来。
不多时，校场上直立着的就只有段韶一人而已，他扫了众人一眼，竟是微微地松了口气，抽出腰间配的短剑，朗声道：“军法不可废。”握剑走到郑妃与梵音身边。
梵音近乎绝望地闭上眼，今日恐怕就要客死异乡了，人世虽然纷扰，但她依然不舍，她又睁开眼，恋恋地看了天空一眼，难道，真的就这样别了这凡世？
她身旁，郑妃脸色惨白地跪着，她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腹中的那个生命才刚刚诞生，她怎么能携着他一同离开？他还没有看见这个世界！她仿佛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跟着自己的心跳起伏着，她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他跟她一起死！几滴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她也默默闭上了眼睛。
校场上安静得没有呼吸的声音，没有人敢放任自己吐纳的声响，所有目光都在段韶身上，他手持短剑，站到她们二人身后，寒冷的剑光闪在她们颈间，似乎裸露出的肌肤也感受到冰冷的气息，微微抽紧。
剑影一晃，手起刀落，却没有血浓绸腥甜的气息，只是两缕长发从肩上悠悠落地，在地上凌乱地交杂在一起。唯一的感觉只有剑刃带出的阴冷的风拂过她们，没有剑入血肉的巨痛，却已经听得短剑入鞘。
……
他在帐中用软布擦拭着一直伴着他的那柄银枪，不时抬头，看向窗外，他年岁已高，夜已深，可是他还是没有卧下休息，他在等一个人，一个绝对会来的人。
不出所料，帐外果然出现一个人影，见他双手抱拳，正要禀明进帐。
段韶放下手中的长枪与软布，不用他出声，已经高声对帐外的人道：“进来吧。”
高长恭走进来，俯身行了礼，问道：“将军已料定长恭必来，在等长恭？”
段韶点头，道：“我也知道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长恭抱拳，双膝跪下，道：“求将军法外开恩。”
段韶冷冷道：“她们糊涂，你也糊涂？现在她们身份暴露，军法严明，如何法外开恩？！”
一句话，长恭也无以应对，不错，倘若军中将士们不依，那么段韶有放她们一马的心，却只能力不从心了。他秀眉深锁。
段韶也不打扰他，若是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那便是再好不过，能服众人不能，也要看他这说法了。
过了约莫有一柱香的功夫了，长恭忽然展眉轻吐出口起，抱拳对段韶道：“高将军，长恭借前人之计来救妻妾二人，不知可否！”
……
“今仿曹孟德割发代首，大家都起来吧。”段韶朗声道，遂解开了两人身上的绳子，看了长恭一眼，道，“高长恭纵妻妾违反军法，罚军仗二十。”
“将军……”相愿一听不禁低喊一声，长恭重伤未愈，这二十军仗下来，岂不是便要了他半条命！
不料长恭却用手肘轻抵了他一下，阻住他继续说下去，抱拳对着段韶一揖，道：“长恭领罪。”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三·处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