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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一]几乎所有的占星书上都说,人的性格与血型、星座,生肖有关系。无论他们的依据是怎样的,我认为这是毫无根据的。
      如果把每个人比作一颗珠子,那么每一颗珠子都具有不同的形状、光泽,质地和颜色。诚然有一些珠子形状相似或者质地相同,他们仍是相当不同的。单就某个所谓的标准来划分一类人,这是没有道理的。至少对于我来说,共性固然存在,个性更为突出,应当有一些更为精准的分类方法才是……起码用出生日期和血型类判断是无法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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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闲着没事,我翻开了迪蓝的笔记本。第一页就是以上那段文字。我一边读,一边想象着他那别扭古怪的思维方式,不觉咧着嘴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闲暇的时候读他写的东西已经成了一种愉快的消遣方式。我已经记不清为什么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种习惯的,也不记得第一次是从何时开始的。

      虽然我自认为观察力强而且又是英语老师,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有些古怪的孩子。——他的伪装力实在太强,就好比往钻石上技巧的裹满灰尘和沙子,伪装成一块普通的石头。他显然太成功了,一点点光也没露出来。开始注意到他是我接手他们班以后第一次的测验。卷子有些难度,大部分人在70分以下,还有一堆不及格的。这时候,惟独有一份卷子亮闪闪的钻出来——九十五分,让人不得不去注意它以及它的所有者。我一眼就记住了那个名字——迪蓝。更何况他的名字里还有一个与我名字同音的字。

      我回忆起报分的那一幕,我第一次认真分辨谁是迪蓝时的场景。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扫了一遍教室就把他认出来了。那时他正坐在靠墙的角落,低头看着书——和一般人紧张的等待自己的分数时那种做法完全不同,虽然一声不吭地把头埋在书里,尽力把自己埋没在一片灰暗之中,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我故意把他的卷子排在最后一位报,想看看他是否多少会显出一点儿紧张来。

      七十五分数段的报完了。拿到卷子的人多少带着得意的欣喜看着卷子,剩下的人一半眼里是羡慕,一半眼里是担心的伸长脖子盯着我,大概都在祈祷自己的名字能在下一个分数段出现。

      他还是看着书,全神贯注地盯着书,好像卷子分数什么的完全与自己无关,他这种镇定与冷漠的样子,完全把自己的与众不同暴露出来了。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自己,谁也没去注意他罢了。

      六十分数段报完了。有的人松了一口气,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有的人冷冷地笑,大约是觉得自己没指望了。其实六十分只不过是一个认为划分的标准,六十与五十又有多少区别呢?我是不太理解。不过做为一个世俗的教师,我还是得考虑到学生的心情的。

      “那么……这次试题比较难,很多同学不及格。这些同学的名字我就不报出来了。考得不好没关系,关键是把做错的题目总结一下,下面请人把剩下的卷子发下去。”
      我瞄了他一眼。这段时间他头也没抬一下,还在看他的书。
      我原打算当全班的面让他上来领卷子,顺便表扬一下;现在看来不用了。我知道他并不是那么需要靠虚荣获得动力的人。他是个真正的强者。

      把卷子分给第一排的几个学生,他们立刻四散开始在座位之间游走。实际上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没及格。

      “先把卷子看一看,有不懂的地方问我。”
      我始终认为满堂灌不会有任何效果,自学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和一般老教师的做法不同,我绝不会一发下卷子就一题不拉的从头到尾分析一遍。
      学生拿到卷子,低头看自己的错题。
      我拿着这唯一一份九十五分的卷子,向最后一排走去。

      “你没有卷子也不紧张吗?”我站在他身边轻声说。语气尽量清淡些。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合上那本一直在看的书,像一般学生一样很尊敬地转向我。
      “这是你的卷子,考得不错,请继续努力。”我把他的卷子放在他桌上,笑着说。

      那鲜红的数字立刻跳入眼帘,使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发出小声的赞叹声。
      他的表情显示出这是他早已料到的结果。
      “看的什么有趣的书,下次也请借给我看看。”我低下头更加小声地说。他轻轻地点点头,嘴角有些笑意。
      我转过身,大踏步走回讲台。

      “我们开始讲评卷子,有什么问题请提出来……”我大声说。
      我又瞄了他一眼。
      他一丝不苟地坐着,虽然姿势和其他人一样的随意,但目光很认真的望向我,仿佛准备好接受什么新的东西。
      我总有些怀疑他这种和平常人一样的步调是不是刻意做出来的。他确实不太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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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命运这种东西是否是事先已经注定好了的呢?在我们出生以前。我们根本无力去改变什么,只能顺着这无形的轨道一直走下去,直到消失,才能得以解脱——在我们身为“自己”的责任全部完成以后。如果真是如此,主动去做什么都是徒劳和枉然的了,我不想如此,我想在不脱轨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做自己希望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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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无力的论调……竟让我一时有些迷茫。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发展……我不太明白。实际上也从来不去想。突然有些奇怪,这样大段对于人生的感悟以前只在电话里谈到过,却从来没有出现在本子上。我所看到过的本子上写的全部是“素材”,完全不含他的思考。
      我往后翻了几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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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的现代马,最初的形态是狐狸一样灵活的生物。他们生活在温暖的丛林中,有灵巧的四指;后来马越发高大,四指边为三趾,最终变成了现代的马。鸟的始祖身躯庞大,嘴里有牙齿,而且翅膀两端也有一对脚爪。究竟是什么促使它们如此进化的呢?这些理论是从生物书上读来的,至于真实性,似乎是无可怀疑的。但是当我把这些论调对母亲读起时,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认为我在说胡话。我强调说这些都是真的,有化石为证。我知道她仍然不相信,的确,没有亲见过的东西谁也无法证明。我曾经确信这些书的事一定错不了,但现在,我却开始怀疑起来了……谁又能肯定那些化石是始祖鸟而不是一种现在已经灭绝的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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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颇为钻牛角尖的说法,又一次让我头痛起来了。我不是一个善于动脑筋思考的人,或者说我有意不去思考,而把一切东西简单化——这也是使自己不至于陷入极端的好方法。思考的太多会让人疯狂,我相信这一点。
      天还是挺热的。以前读迪蓝的东西总是很轻松的,因为只不过是一些未经加工的素材,所以可以轻松愉快的用以解闷;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加入了太多他的思考以后,稀松平常的事也变得沉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还是因为太过闷热的缘故,我也不明白。

      我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可乐,站在阳台上眺望了一会儿夜景。现在大约是晚上九点,还不太晚,外面也不太黑,不过除了对面的楼房和一些灯,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到。
      等沉重的心情渐渐消退,我回到屋里,擦了一下被罐子上的水气弄湿的手,重新打开了那本本子。
      接下来的几段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单纯记事的风格。讲的是中国边境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其中一个民族的妇女每长一岁就往脖子上套上一个银环,如比一年年的累加,上了岁数的人都有超出常人的长脖子。
      如果把环拿下来,这些人准得折了脖子。我单纯地想。不过这些环套上就拿不下来了吧。

      还有一个民族以向耳朵上挂重物为荣,挂的重物越多,表明自己越有身份。不过耳朵上那块软软的肉又能承受多少重量呢,其结果是很多人都有垂至双肩的耳垂——实际上是因为耳洞被拉成了一个能穿过一元硬币的大窟窿。

      还有一则关于生存竞争的事例。蝌蚪有一种能力——当同一个水池的同类数量过多时,它们便分泌出一种毒素。当毒素的浓度一定时,抵抗力差的蝌蚪死去了,只剩下强的。

      我一条一条看着这些纯记事性的文字,总觉得他想表达什么……因为这几个例子都是一样的昏暗。
      最后一段文字有些类似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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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虽然是夏天,竟也下起春雨一般的绵绵小雨。一早出门,一股有些阴冷且夹杂着潮气的风一下子灌进了鼻腔,像是要一直进入我的气管。雨小的若有若无,有气无力的。我虽然带了雨衣,却不认为有必要穿,于是一路上冒雨去学校。只是十五分钟的路,一下子就到了。等到教室里坐定了,才发现身上居然已经湿透了。这种看似细小的雨竟然和暴雨造成了相同的结果——所 不同的地方是,她甚至让你毫无防备。——我一上午穿着湿湿的衣服,难过极了。不过衣服湿了并不算什么,对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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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到这里突然中断了。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来。我稍稍有些失望——就像电影看到最高潮时突然中断了。不过我知道这并非“剧终”,只是还有待发展,所以并非没有希望看到结局。我就是这么觉得来着,不知怎么突然回忆起今天上午在走廊相遇时,他稍稍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当初光忙着备课,竟忽略了这种表情。
      我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一眼挂钟,已经十二点了。我一口气喝完罐中剩下的一口已经温忽忽的可乐,准备睡觉了。

      这时,电话铃声刺耳的响了起来,像是想把我刺醒一下。为了防止听到第二声这种刺耳的声音,我立刻接起了听筒。
      “喂?”我问。
      “……不太好,看样子你还没睡。”电话那头传来了他的声音。
      如我所料。

      “什么事?说吧。”刚才脑子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现在稍稍醒了一些。
      “……我,有件事想说……”他犹犹豫豫地小声说。
      “恩?”
      “我……是一个虚伪的人。”十秒钟以后,我听到他这么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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