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秋水冬藏

8、再遇故人

　　腊月十九的时候，尉迟刚下省道，就接到了老刘头的电话。说是想吃荠菜馅儿的饺子还得是刚包好的。其实他们住那房子往东三里地就是小吃街，想吃哪种饺子没有，那老头无非就是嫌冻着懒得出门。
　　尉迟叹口气，直感觉那呼呼的北风往脖子里钻。都说最冷不过三九天，这冬至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可这冷倒丝毫不减。
　　不多时，已经有人遥遥喊了尉迟的名字。
　　那人跑得急连连撞了几个路人，尉迟也不上前，只看着他笑得灿烂跑到自己身边，凑得近了才发觉他比尉迟高上一些。
　　“你怎么站外头了。”
　　尉迟把脸更深的埋向大衣领子，只道：“里头乱。”
　　周镜瞥了候车室一眼，隔着玻璃窗都能听到里面的嘈杂声。他心下有数，只麻利的解开脖子上的围巾，也不等尉迟的反应就给套了上去，还一边嚷着：“我都给你捂暖和了，不准拿下来啊！”
　　尉迟畏寒，这毛病和老刘头一个德行。有时候闲着了，尉迟便想，这估摸着是以前不知收敛让阴气闹得。这会儿暖呼呼的围巾戴到脖子上，还别说，真挺舒服。他抬头看着周镜，这小子精神了不少，两人相遇的时候他还没认出来，倒是周镜一把拽住他支支吾吾激动了半天。
　　周镜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认为尉迟辍学是他的责任，虽然对方后来讲清了，他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尉迟，觉得难受。后来知道尉迟衣钵了老刘头，现在也不愁温饱，便安心了些。他在这边读的大学，课程也不是很紧，所以一有时间便到尉迟这儿转转。
　　两人坐上车后，周镜才有机会偷偷瞄几眼身旁的人。他上高中的时候就觉得尉迟很特别，又听说老刘头的事儿，还偷偷的跟过他几次。后来在二表叔的丧礼上见到他，又觉得尉迟很厉害。其实他没说，他知道口袋里头的几颗黑豆是尉迟塞进去的，后来留着一直没舍得扔。
　　周镜还在那喜滋滋的，丝毫没注意到那小动作被人看在眼里逮个正着。
　　尉迟也没问他突然傻乐什么，只觉得连夜赶回来太阳穴突突的疼。说了地址，本准备小眯一会儿，就见前方挂着一块施工中的牌子，司机还连连叹息说运气不好，半小时前这儿还能通路的，又见后视镜里尉迟拧起的眉头，连连保证自己对这儿熟悉的很，可以走小路绕过去。于是车子一拐，朝着下坡路去了。
　　过了半个钟头也不知晃到了哪个荒郊野岭，周围也渐渐起了夜色。
　　周镜虽然不晕车，但长时间的颠簸毕竟不舒服。正想埋怨几句，就看见前方司机坐如针毡的神情，那眼神甚至有些慌乱。
　　又过了几个时辰，司机的脸色彻底灰白了，额头上也是密密的汗珠。周镜这才知道那司机到底在惊恐什么，他们竟然在一个地方转圈。
　　“师...师傅，你，你怎么又绕回来了。”周镜都觉得自己的声音结巴的厉害。
　　那师傅被这么一叫，整个人浑身震了下，想要停车，就被尉迟止住了。
　　天色昏暗，周边的景物也渐渐无法辨识，所有人的心底都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们被困住了。
　　尉迟的脸色微沉，他看着前方抖得厉害的司机，声音也低了下来：“这个时候不能停车。”
　　那开车的师傅显然驾龄不高，但也知道这种情况算是什么，他们这是被拦路鬼困住了呀！
　　“先，先生...”
　　“继续保持这个速度开车，遇到什么都不能停。”面对司机的怯意，尉迟只得提高了嗓音又喊了一遍。
　　空气似乎凝滞了。
　　周镜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头紧张的要命，却偏偏不愿意在尉迟面前丢人，咬着牙关一个劲儿的让理智回笼。
　　尉迟本想告诉他用不着紧张，就见周镜的脑后头蓦然趴着一个人影。
　　他神色一凛，连忙把人扯过来，遮住了眼睛。“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