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秋水冬藏

6、丧事活计下篇

　　周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点点头，接着道：“二表叔就一个儿子，表婶子又离世的早。家里人都希望他们过得好些，可二表哥的性子也是乖戾的紧，经常拿表叔的钱在外头鬼混。后来，二表叔好不容易给他找了门亲事，娶回来的表嫂勤劳贤惠，更孝敬二表叔。原以为这样就能把表哥拴在家里，没想到，他还是整天往外头跑，最后还带了个小老婆回来，说是要和表嫂子离婚，二叔哪能答应，撵着表哥满院子打。表哥和二叔情谊也早就生分，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周镜笑了笑，目光中尽是同情和怨愤：“其实二表叔是被表哥气死的，他还说什么将遗产全部给自己的小老婆！”
　　尉迟眸光闪烁，并不迟疑：“周立。”
　　周镜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二哥的乳名。”
　　尉迟没再回答，只看着那近在眼前灯火通明的宅子。他似乎又看见那个清减的中年男人，疯魔似的绕着棺材一圈圈走着，嘴巴一开一合郝然念得两个字“周立”。
　　翌日出灵前，按当地的习俗由女系后辈煮上一锅饺子，装进馅食罐里，做最后一次祭祀的饭食，随后亲属才得以食用。席间气氛肃穆，众人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些。老刘头倒好，自己拨了头蒜瓣，又浇了米醋吃的不亦乐乎。尉迟本就不喜人多，这会儿更是食欲不振，老刘头哪肯放过他，硬是把蒜瓣塞到了他嘴里，看的一旁的周镜触目惊心。
　　食闭，大媳妇抱着馅食罐立在一旁，等着孝子来扫棺。老刘头照例站在大媳妇对面主持礼仪，尉迟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大孝子虚情假意的悲伤面孔，他目光一转又落到了对面不断抽泣眼睛红肿的大媳妇身上，再一转则又看到了虚掩在人群里摸样俏丽的小老婆。
　　周镜见他想的入神，没敢上前打扰他。只缩在角落里时不时瞧上两眼。这小动作被尉迟抓着后，也没点破，他只越发觉得这个叫周镜的性情欢脱。
　　送葬队伍准备好后，由死者的长子摔碎丧盆。周镜瞧得莫名，扯了扯尉迟的袖子：“好好地干嘛摔瓦盆啊？”
　　尉迟讶于周镜不自觉间的亲近，但又把这一点归结于对方自来熟的性子上。“烧倒头纸的瓦盆叫阴阳盆，就是丧盆，民间说这盆是死者的锅，摔得越碎越方便死者携带。”
　　周镜越听越觉得新鲜，他从小在城里长大，这些习俗倒还是头一回看见。见他整个人都被抬棺吸引住了，尉迟犹豫下，还是将几粒黑豆塞到了他口袋里。
　　待出殡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时，老刘头和尉迟的活计也就完成了一半。
　　这一路上倒也顺当，老刘头掏出烟杆儿，又咂巴了两口。“你对那白脸小子倒是上心。”
　　尉迟怔了片刻，随即意识到他刚才的动作被看见了。他翘了翘嘴角，并不遮掩：“那小子心性单纯，好管闲事，但早早枉死未免可惜。”
　　老刘头嗤笑一声，语调一如既往透着股嘲讽：“用黑豆替赤豆，你小子倒也机灵。”
　　尉迟不再接口，当是褒奖全然受用。
　　到达墓地整理好墓坑后，老刘头还得上前主事，待棺材落葬后，亲属继而上前最后叩首。
　　这时候，死者的直系血脉不应在场的，习俗说怕死者见亲人悲恸不忍离去。老刘头使了个眼色，尉迟便上前将哭成泪人的大媳妇和孝子送了回去。
　　周镜见了，也跑了出来，说是安慰安慰表嫂。尉迟也不好赶他回去，只沉声说着最后的告诫。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回头看。”
　　周镜还想问，但看见几人脸色都不太好也就噤了声。大媳妇出生在村里自然知道为什么，这老一辈的人都说，落葬是死人和活人最后的告别，是断然不能回头的。这要是回过头，让归阴的故人留恋人世不说，还会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周镜心里头还在嘀咕着，想着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直到路经拐角，他忽然听到尉迟在他身后喊他，他想都没想，就扭过头。
　　这一回头便看见同样转过脸来的二表哥。
　　等到了村落，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周镜这才想起刚刚那茬事儿来。尉迟看着他，眸色怪异。“我没有喊你的名字。”
　　.....

作者有话说

　　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其实细细想来 这里面都能展开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