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雪重生记》侍花主人

27、相逢（三）

　　杨朔乍闻此言，登时一怔，不觉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于小雪一时语塞，半晌才忽而一笑，轻轻说道：“当年是他送你来我们客栈的，如今时隔多年，见着了你不免就想了起来。随口问问罢了，如若不便，杨大哥不说也罢。”言罢，她便低头不言，只是径自向前走去。

　　杨朔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待要告诉她宇文拓近况，却不知怎的甚觉不甘，一时里竟也没有话说，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无言，只看着于玉瑶在前东跑西顾。
　　这般走了片时，眼看已过了正午时分，周遭食肆不断飘出饭菜香气，勾人腹中馋虫。

　　杨朔见时候不早，叫住二女，说道：“已过晌午了，咱们先寻地方吃午饭罢。”
　　于玉瑶回身笑道：“好啊，这京里数得上的饭铺酒肆，我差不离都吃过来了。杨大哥可还有什么新鲜的去处吗？”
　　杨朔略一思忖，颔首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离此处不远，店家手艺甚好，但京里知道的人不多，倒是清净。”

　　于玉瑶自然无甚不可，当即拍手言好。
　　于小雪心中纵然有几分顾忌，但看于玉瑶兴致甚高，不忍推拒，便也答应下来。
　　当下，杨朔便引着二女往城西而去。

　　三人七转八绕，过了几条胡同，一路之上，行人渐稀。
　　于小雪见四下已是极其僻静，不由问道：“杨大哥，那饭庄开在何处？走了这许久尚不曾到？”
　　杨朔道：“过了前面的路口，进了胡同就是了，那酒家就在胡同最深处。”
　　于小雪心生疑窦，不觉又问道：“看这左近地方倒也不像什么热闹去处，那酒家开在此处，竟会有生意么？”
　　杨朔莞尔道：“那店家并不做寻常人的生意，会来此地的人，大都喜爱清净。”
　　于小雪闻言，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便也再不多问。

　　三人又走了片时，行至杨朔所言胡同深处，果然见尽头一座小楼，大门紧闭，门上却并无匾额，两侧悬着两只红纸灯笼，除此之外更别无装饰。

　　于小雪见这小楼并不似酒肆模样，心中正在疑惑，杨朔已然上前叩门。
　　稍过片时，里面便有人出来应门，开门的却是一位老妇。

　　这妇人一身褐色衣裙，生得眉目和善，一见杨朔，深深一福，道：“杨将军，长日不见了。”
　　杨朔微微颔首，说道：“今日带了两个朋友过来，因是临时起意，并未事先告知，可还有地方么？”

　　那老妇道：“自然是有的，将军与两位小姐，且随老身来。”言罢，垂首躬身，在前引路。

　　三人尾随其后，鱼贯而入。
　　进得门中，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原来那二层小楼不过是门脸，穿堂过去便是一座小巧院落。院中遍植花木，细细瞧来，皆是名种之流，院中更有两块太湖山石点缀。

　　一见此景，于小雪颇有几分吃惊。原来此时运河通航不久，此物于北地甚是罕见。前世，她只在太师府邸里见过那么几块。如今竟而能在这小小酒肆之中见到，这酒肆主人的身份，恐也不可小觑。

　　那老妇引着三人，一路穿过庭院，走进后院一双层小楼之中，行至一处房门前停下，将门打开，躬身请三人入内。
　　于小雪见那门边挂着一方木牌，上刻“流云”二字。

　　三人入内，只见是一方静室，室内收拾的窗明几净，墙上张挂着几幅名人字画，屋子一角高几之上放着一盆倒挂金钟，屋子正中安放一张酸枝木海牙八宝矮桌，桌上更有一方小鼎，兀自吐着袅袅白烟，陈设摆布甚是清幽雅致。

　　那老妇请三人入座，问道：“杨将军今日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杨朔道：“只是带两个朋友来坐坐，按照店里的规矩来就好。”
　　那老妇颔首应声，便即下去了。

　　少顷，便有一妙龄少女捧了茶盘进来，送上茶水点心。三人走到此时已然饿了，各自取用了些。

　　于小雪见那茶汤纯净，入口甜滑，茶香馥郁，点心也做的甚是考究，不由暗自赞叹。
　　那于玉瑶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见识自不比常人，更是说道：“这样品级的茶叶，市面上怕不得一百钱一两，也还是难买。这里竟然拿来做待客的茶水，真正少见。”
　　杨朔微微莞尔，并不接话。于小雪便问道：“杨大哥，原来这里是不能点菜的？”

　　杨朔道：“这是店家的规矩，因着这里食材考究，若要点菜，便要提前招呼，店家好做准备。咱们这次来的突兀，只能吃他现成的菜单。”
　　于小雪点了点头，略一迟疑，又问道：“杨大哥，这店家到底是什么人？我看这里的铺陈摆设，怕不是寻常买卖人能布置起来的。”
　　杨朔却只是笑了笑，说道：“小雪的眼力倒是很好。”
　　于小雪见他不肯说，也就罢了。

　　只过了片刻，饭菜便已上齐，四荤四素八个碟子。菜虽不多，却皆是上品。于小雪冷眼旁观，这菜色烹调手法，大约只在前世郡主府、太师府里见过，当着人前亦不提起。
　　那于玉瑶虽生在富商之家，到底不曾尝过这等权贵滋味，当下将各样菜肴皆尝了几口，赞不绝口。

　　三人一面吃菜，随意讲了些日常闲话。
　　于玉瑶喝多了汤水，坐了片时便要出门解手，门口的侍女便引她去了，屋中顿时只剩下两人。

　　于小雪心中有事，本无甚胃口，于这些菜色倒也不算新鲜，只随意吃了些便没再动筷。
　　杨朔见状，问道：“小雪，菜不合口味么？”

　　于小雪淡淡一笑，轻轻摇头道：“并不很饿，所以吃得少了。”说完，举杯轻抿了一口，擦去了唇边水渍。
　　杨朔看着那杯子上落下的胭脂印记微微出神，转而目光落在于小雪的侧脸上，但见她耳边落下几绺银发，唇上的胭脂淡了几许，却愈发显出温婉玉秀来。于小雪微有所感，抬头望来，两人恰巧四目相对。杨朔心中一动，便即握住了她的手，张口道：“小雪，我……我想跟你说……”
　　于小雪甚是羞窘尴尬，想将手抽回来却惊觉他握的甚紧，不禁低声道：“杨大哥，别这样……”

　　正当此时，间壁忽然传来一低沉声音道：“事关重大，先生此言，可做信么？”说话之人中气十足，即便隔着一扇墙壁，这声音亦是十分清楚。
　　二人对这说话之人甚是熟悉，立时便认出出自何人之口。

　　于小雪颇有几分纳闷，暗道：竟然这般凑巧，他也在此处么？
　　杨朔见她出神，却会错了意，心中那一点点旖念顿时消散，甚而还生起了几分无名之气，顿时便放开了她的手。
　　这一声落地，那边却再没有声响，想是那答话之人声量甚小之故。

　　一时里，二人皆觉尴尬，各自便不曾言语。
　　正当此时，于玉瑶净手回来，方才解了这场尴尬。

　　经逢此事，于小雪只觉这屋中甚是憋闷，只略坐了片刻，便也起身推净手出门去了。

　　出得门外，门口守着的侍女将她带到地方，于小雪只为出门透气，便称自己记得回去路途，将她支了回去。

　　在院中随意走动了几步，看了些奇花异石，但见不时有男女客人出来，她倒恐撞见了什么人，便折返回去。

　　走到廊上，只见前面一扇房门打开，迎面走来一人。
　　一见来人，于小雪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避在一边。

　　那人走上前来，自然也看见了她，目光中透着几分不解，开口道：“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