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记事》妩媚小妖精

3、屋漏偏逢连夜雨

　　太阳渐渐西沉，天际被染得血红，妖艳的火烧云似乎触手可及。
　　天黑了，寒冬的夜晚，风冷得像刀子，一下下割在脸上。兰叶坐在地上，用围巾将脸裹住，大黄已经停止吠叫，它紧紧靠着兰叶，漆黑的眼珠子警惕地盯着前方，戒备危险靠近。
　　大黄的身体很暖和，兰叶靠在它身上很舒服，地震还没有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起先还能打起精神观察四周，后来伴随周围前来避难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视线被挡住，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又强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浓浓的倦意，靠着大黄浅浅地睡过去。
　　能在地震中安然入睡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兰叶一人。
　　倒不是她天生强悍，而是在前世里，她经历了太多的恐怖灾难，从最开始的恐慌到最后的麻木，这点地震对她而言真不算什么。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力量拽了出去，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就像个幽灵般，正漂浮在半空中，周围漂着许多杂物，脚下是一潭清水，这些都是她辛苦收集而来的物资。
　　兰叶当即回过神来——她的意识进入了空间珠里。
　　上辈子她是因为极度疲倦，意识在无意之中被吸进了空间珠里，并发现了这个空间里蕴含某种改善体质的神秘力量，她将这股力量命名为元力。她曾经尝试过研究元力的构成，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无论她运用何种方法，都无法将这股力量从空间里取出来。
　　确切的说，是这股力量只要离开空间，就会自动消失。
　　元力的研究最后无疾而终，她只能尽力挤出时间来，将意识送入空间之中，努力吸收元力——她将这种行为称之为修炼。
　　这套由她自主摸索出来的吞吐吸纳之法，的确很像某些小说里的修炼功法。
　　她现在的意识状态非常模糊，像一团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散的白雾，这是意识虚弱的表现。
　　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任由元力一点点渗入身体。
　　顺着她的呼吸，元力顺着筋脉，游走于全身各处。
　　白雾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显现出人形，隐约可以看到她的五官。
　　等到修炼得差不多了，兰叶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之前被她随手收入空间里的物资正乱七八糟地飘在半空中。她心念一动，意识如同羽毛般飘过去，将物资分文别类地归纳妥当。
　　空间里的时间完全静止，就算她在这里面待到天荒地老，现实里依旧还停留在她睡着前的一刻。可她的意识却已经感到疲倦，无法再修炼下去，凡事都得脚踏实地，一步步地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脱离空间，意识回到她的身体里，夹杂着悲伤焦躁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睁开眼睛，依旧维持着靠在大黄身上的姿势，真正睡了过去。
　　在她睡觉的时候，冒出来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他们镇上派出所里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地震，这几个警察心里也怕得要死，可是职责所在，他们必须担负起维护治安的任务。
　　其中有个警察在看见蹲在地上睡着了的兰叶，还以为她是生病了，赶紧推了她一把，硬是将她从睡梦里叫醒了。
　　看见她睡眼朦胧的样子，警察大哥的脸上露出个大大的囧字。
　　都这时候了，还能睡得着觉，这姑娘真够没心没肺的！
　　兰叶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警察大哥表情僵硬：“我们现在在做人员登记，你把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报给我，回头好向上头报告。”
　　兰叶将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报给他登记，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现在还能联系到上级吗？”
　　这问题不怪，但她问的方式有些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警察大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队长正在努力联系中，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援我们，请你们不要恐慌，更不要擅自行动。”
　　兰叶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靠着大黄继续打盹。
　　现在还没联系上，只怕他们的上级也遭受到了末日带来的灾难，别说救援他们，那些上级能否自保都是个难题。
　　一滴水落在脸上，兰叶抹掉水迹，地震还没停止，又要开始下雨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停歇。
　　兰叶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雨衣，将它套在身上，大黄聪明地紧挨着她，正好躲在雨衣下摆里面。片刻过后，豆大的雨水相继落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闷响。
　　从家里面临时冲出来避难的人，大多带的是金银钱财这种贵重物品，鲜少有人会带伞和雨衣。雨越下越大，瓢泼般倾泻而下，砸在身上又冷又疼。
　　在这群落汤鸡中，兰叶的存在显得非常醒目，有几个人凑过去，试图用钱买下她的雨衣，全被她拒绝了。
　　钱？呵，那在末世中形同废纸，如果用粮食或者药品来换，她还可以考虑一下。
　　夜晚渐渐过去，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正在缓慢展开。
　　有个年轻男人扶着个大肚子孕妇走过来，他们浑身都已经湿透了，男人还好，孕妇却已经被冻得唇色发白，再这样下去有流产的危险。
　　男人红着眼眶看向兰叶：“我媳妇儿已经八个月身孕了，真的经不起这样淋雨，求你行行好，让她到你身边躲躲雨吧。”
　　兰叶看了一眼那个孕妇，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伸进包里，手指合拢之后再由张开，一把雨伞凭空出现。她将雨伞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男人：“拿去吧，回头记得还给我。”
　　男人感激涕零地接过雨伞，赶紧撑开，搂着媳妇儿躲在伞下。
　　之前那几个试图花钱买雨衣的人见到这幅情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哟，这世道还真能碰到活雷锋呐！”
　　兰叶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末世之中，这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算的货色见多了，要是真跟他们置气，到头来烦得还是自己。她就当他们是个屁，放过就没了，谁还这能跟一个屁去计较？！
　　之前那个为兰叶登记身份信息的警察大哥听到这话，沉声冲那几个出演嘲讽的人训斥：“这种世道怎么了？你们自己做不成活雷锋就算了，还对别人冷嘲热讽，要脸不要脸？！”
　　警察大哥训人时的声音特别铿锵有力，引来好些人的注意，弄得那几个人心里发虚，全都闪身躲到其他人身后去了。
　　警察大哥冲他们冷哼一声，然后走到兰叶身边，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刚才借伞一事，让警察大哥对兰叶的印象有所改观，觉得她这姑娘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心里还挺善良的，便跟她多聊了几句。
　　他名叫田盛，长得高高大大，皮肤黝黑，眉目宽阔粗狂，再加上他那一口标准的京片儿，一看就是地道的北方汉子。
　　田盛是首都人，被调到安水镇已经快两年了，兰叶心想，放着首都的大地方不待，偏偏跑到这个小地方来当差，十有八九是下来镀金的。只可惜末世来了，再牛掰的高干子弟也得小心翼翼，特权只有在平安时代才有效，在这种混乱的黑暗时代，强者为尊。
　　天色大亮，雨终于停了，地震也已经缓和了许多。
　　幸存下来的人们稍稍松了口气，他们瑟缩着身子，经过一夜的淋雨和惊吓，饥寒交迫之下，有些体质不行的人已经开始生病。
　　这一片的房屋已经坍塌损毁了大半，好在小诊所还能勉强支撑，里面的药品也都还在。警察们将病患和伤者全都送到小诊所里，交给医生诊治，并竭力安抚惶恐不安的民众。
　　“大家不用害怕，我们已经向上级发出求救信息，相信政府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我们。现在，你们只要听从指挥，千万不要到处乱跑，留在这里等待救援就行了。”
　　在警察们的一再安抚之下，民众终于安稳了不少，他们之中仍旧很多人在不停地打电话，期望能联系到外界的亲友。还有少部分人不顾阻拦，强行冲进废墟之中，寻找失踪亲友的下落，时不时能听到从废墟某处传出悲伤凄厉的哭喊声。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空气湿润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警察们将附近商店里的食品都搬出来，集中统计后，分发给在场的民众。商店的主人有些已经死在地震中，剩下几个人也不好在现在开口跟警察们要钱，警察们一再承诺地震过后，政府一定会给予他们补偿。
　　分发出来的食品大多是面包和饼干，味道不太好，有些人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
　　兰叶被分到一包苏打饼干和一瓶矿泉水，她默默地撕开包装袋，就着矿泉水，吃了几块饼干，剩下来的饼干被她重新包好，连同水瓶一起塞进包里。
　　现在还是末日的第二天，大部分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生存问题，没有出现疯抢物资的现象，等到了末世中期，无数人可以为了一块饼干付出尊严乃至生命。
　　兰叶将大黄抱进怀里，偷偷从包里摸出一把牛肉干，趁人不备塞给大黄。它一口就将牛肉干全部卷进嘴里，末了还不忘把她的手指上沾到的碎屑全部舔干净。
　　先前那位借伞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将折好的雨伞还给兰叶，并再三表示了感激之情。
　　兰叶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过雨伞，并将脱下来的雨衣一同塞回背包里。其他人却已经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话题全都围绕着这场地震，气氛依旧压抑，但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轻松了许多。
　　只有兰叶还绷紧着面容，心情沉重，大黄站在她脚边寸步不离，尾巴竖起来，喉咙里出低沉的声音，它仍然处在警备状态。
　　不得不说，动物的直觉远比人类敏锐多了。
　　她摸了摸它的脑袋，现在得尽快离开这里，因为她很清楚，这只是第一波地震，接下来由暴雨引发的山体滑坡才是最可怕，只要一瞬间，就能将这里的人全部吞噬。
　　面对大自然的力量，人类显得如此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