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微凉》子木何扬

3、第 3 章

　　从北京到杭州，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从飞机上往下看，只见到层层叠叠的白云。旁边坐着的是没有表情的卓奇桦，他的心思，不知道是放在即将到来的谈判上，还是放在那个如幽兰般美丽的妻子身上。
　　“秋檐，林蒙的妻下午给我打电话了。态度是温和的，丝毫没有我所想象的不友善。事实上，我是见过林蒙的妻子的。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很多的才情。在这之前，我总以为林蒙的妻子不是我，便是你。即便不是你我，也该是想你我这般出色的人。所以见到他们结婚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不服气。后来终于明白，像我们这样骄傲的女子，林蒙是娶不起的。”闭上眼睛，想起诗然的邮件。原先觉得那与自己已经毫不相干，这会儿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感伤的。
　　“像我们这样骄傲的女子”。诗然说，谁知道，自己也会放下了骄傲，收敛起锋芒，甘心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诗然见了，该会是怎样的感慨？

　　悄悄的靠上了他的肩头，他的气息，可以让自己觉得安心。爱便是爱了。没有了尊严，没有了自我地爱了，不计较形式，连自己都可以放弃了。结果却只换来了他的不在乎。有的时候，也会问自己，这样子爱一个人，值得么？

　　答案总是在风里遗落。

　　奇桦转过头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肩头的秋檐，直觉地想要推开，不料却对上她低眉含首，一颗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没来由，心却一阵软。
　　“怎么，你……”
　　“昨天睡晚了，犯困。”秋檐解释着，打了个哈欠，仿佛正是睡眼朦胧的样子，却悄悄地拭去溢出眼眶的泪珠。说到底，还是骄傲的。即便是靠金钱来维持的关系，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弱势。
　　“马上就到了。”他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忍，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没有再移开。

　　下了飞机，呼吸到的是湿润润的空气，忽然有些感动。鲁迅曾经说过，杭州是一个适合游玩却不适合居住的城市，因为这里有太深厚的文化，显得有些沉重。夕阳下，对这一城山水，想从小听到大的白娘子与许仙，想苏小小，想爱上范蠡却不得不去往吴国的西施，想多情总被无情苦。
　　“姑娘，船要么？去湖心亭走走，或者去三潭印月？”船夫很年轻，风里来雨里去的，一脸的皮肤都晒得黝黑。秋檐摇了摇头，长发丝丝摇曳，船夫竟然看痴了。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走走。”她笑着说。
　　奇桦开车过来召见自己的时候，秋檐正在一家叫做“三千弱水”的雨伞店里，跟捧着小说的女老板聊这天南地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秋檐笑得一脸明媚。
　　奇桦是很少见到秋檐笑得那么开心的。很多的时候，秋檐都用一种谦卑的神态，连笑容也有些讨好。他以为这就是秋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他也不知道在店门口站了多久。还是女老板先发现了，用软软的杭州话问：“客人进来看看伞啊。”一边说，以便将手里的书搁到柜台上。
　　他看像秋檐，眼里有些迟疑。
　　“奇桦，开完会了么？”秋檐走过来，挽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杭州的空气中弥漫的那一种温情，他没有像往常那般拂开她，只是淡淡地说：“不是说没有睡好么？怎么到处乱走？”
　　“对不起。”她很习惯道歉，低眉顺眼的样子，跟方才眉飞色舞的秋檐宛若两个人。为什么，难道真的是金钱可以买了她的快乐么？
　　“晚上有一个酒席，你去准备一下，七点钟我派人去接你。”

　　晚饭时在香格里拉饭店吃的。酒宴上秋檐一杯一杯地喝着接过来的酒，很久之前，便尝不到酒的味道了。只剩下那深邃的苦味，侵入肌肤。
　　“我来代她喝吧。秋檐小姐已经喝高了。”突然有一个人伸过手来，拿过自己手里的玻璃杯。她侧眼看去，却是一个眉眼清秀的男人，分明是不认识的。
　　奇桦拿眼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眼神更加深不可测。
　　夜风很凉，不知道谁家的窗口传来歌声，细细听来，原来是越剧《汉宫怨》。
　　“……高山情，流水意……”那般熟悉的曲调。

　　“你，还好吗？”在饭店门口，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才听到背后有人迟疑地说话。
　　她转果身去，依稀是刚才在饭桌上替自己挡酒的男人。于是嫣然一笑，道：“谢谢……刚才……”
　　“不用跟我说谢。你只怕是不认得我了。在毕业典礼上，我见过秋檐小姐的。”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毕业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连想都不愿去想。她伸出手来，道：“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好像真的喝多了。你肯不肯陪我走走？”
　　“当然。”握住她的手，那入骨的冰凉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于是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套在秋檐的肩上。
　　“你说，你叫什么？”秋檐醉眼朦胧的看着他，问道。
　　“我叫林安。”一辆车刚好驶了过来，他轻轻一带，车子与秋檐擦身而过，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秋檐却兀自咯咯笑着，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
　　“我的名字很好笑吗？”终于，他也笑了，问道。
　　“你是不是有哥哥或者是弟弟叫做海宁？”
　　“呵呵。你真是聪明。”他并没有当真，随口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