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玄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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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为你而来，但我愿为你一战。
天历26年，云国灭玄国。
一
宫瑟萧条，风起乍落。
宫阙大殿，袅袅琴声，委婉凄神。
轻叹了口气，是谁说的愿生生世世不生在帝王家，这般了彻人心。看着偌大的舞阳宫，精致华丽，但是它却是一个美丽的牢笼，牢牢地将自己锁在这深宫大院中。
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好曲。”
“谁？！”一少年自门口走入，黑发玄衣，明眸皓齿。
“被你的琴声吸引来的人。”
“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道，不过你要记住我叫玄漠尘。”他嘴角轻扬，转身离去。待我回过神时，已不见了人影，空气中仍残留余音，“我记住你的眼睛了。”
抬手覆上微微被刘海遮住的左眼，微愣，他不怕？
指尖滑过眉黛，滑过眼角，顺着脸颊下滑，我并不丑，可是人人都惧怕我，不过是因为这双异于常人的眸子罢了。左紫眸，右黑眸。
我再次见到他是在父皇招待玄国来使的宴会上，他仍是一袭玄衣，我记得他说过，他叫玄漠尘。原来，他是这场宴会的主客——玄国太子。
我看到他对我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和我说“我记住你的眼睛了。”
微微一愣，即低头不再看他。
低眸，安静地坐在父皇身旁，却时不时地感受到了阵阵地寒意，令人不禁地毛骨悚然。
找了借口便逃离这令人好生不自在的宴会，呼吸着殿外的空气，与殿内喧嚣混浊的空气不同的，果然，还是这样好。
独自一人走至最然亭——是这个皇宫里地势最高的一座亭子，抬眸，望着皓月繁星，不禁闭上了眼眸，嘴角上扬，享受着这一刻的清风拂面，享受着这一刻的清宁安静，这是个让人感觉舒服的亭子。
良久，觉得似乎有点腿酸，正打算坐下歇息一会，睁开眼帘却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玄漠尘坐在石椅上，手肘放在石桌上，双手托腮，也闭上了眼睛，嘴角轻扬。
罢了，还是回宫吧。
转身，打算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玄漠尘悠悠的声音，“这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只是不想打扰了太子。”
“那本太子现在邀你一同赏月可否？婆娑。”
回到宫中的时候，只见一黄色身影坐在自己的琴边。“母妃。”那是云妃，她的母妃，也是她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母妃并不常来看她，今晚突然来临倒有些受宠若惊。
“儿臣参见母妃。”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半响，没见云妃有所动静，抬眸，却正对上了她幽怨的目光，心下暗惊，“母妃？”
云妃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目光也渐渐地狠厉，“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母妃……”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云妃突然将我扑倒，双手扼住了我的咽喉，原本美丽的面庞却因幽怨而扭曲，“是你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你父皇就不会不喜欢我了……”
“唔……母……母……妃……”感觉到空气在一点一点流失，大脑嗡嗡嗡地响着，耳边充斥地是母妃恐怖而尖锐的声音，母妃真的那么恨我吗？
是不是，我死了，母妃就会过得开心一点？
“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你父皇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她，你早就死了。”
“啊！”
只感觉脖子上的压力减小了，本能地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模糊中感受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胸膛，明黄色的衣服，和倒在一旁，满脸痛苦与不可置信的母妃，还有她眼中那种，恨……
好累，得救了吗。
“婆娑！婆娑！”云帝摇晃着怀中的婆娑。
“皇上……”倒在一旁的云妃企图爬向云帝所在的位置。
“留着你是因为你是她除了朕以外唯一的亲人，既然你这么不识相，朕会把她所受的痛苦十倍还你。”云帝一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云妃带走。
“哈哈哈哈……”云妃突兀地笑了起来，指着云帝大声道，“你还知道你是她的亲人，她是你嫡嫡亲亲的女儿！她是你女儿！你这个禽兽！混蛋！……”
“带走。”云帝冷声道，抱起婆娑放到床上，“快传太医！”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扶着床沿下了床，看见一明黄身影站在窗前，“父皇。”
云帝转过身来，扶着我又回到了床上，“好好休息。”
“父皇，母妃呢？”
“你不必担忧她了。”
“儿臣恳请父皇饶了母妃。”
云帝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咚——！”跪在这个明黄身影前，抬眸看着他，“父皇，求您放了母妃。”
“晚了。”
云帝将呆坐在地上的婆娑抱起，轻放在床上，“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了。”
也许是那一日之后，我才切切实实地开始感受到了来自父皇的可怕，虽然母妃并不待见我，可是那并不会令我觉得非常可怕，父皇虽然对我非常好，但是，我却觉得异常可怕。不过这可怕当中我又陷入了另一个不安。
在那之后的不久，有一日，父皇来舞阳宫，玄国与云国和亲，而和亲的公主是我。
我看着父皇，其实于我来说，云国玄国都是一样的，不过仍是一个华丽的笼子，不过是监禁你的地方换了个名字，换了跟你一同被监禁的人。
但是父皇说：“你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朕身边。”
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大婚的那天，十里红妆，我端坐在轿中，感受着坐在轿中的颠簸感，以及轿外人群的喧闹。
低眸看向身上的大红喜服，微微一笑，没想到我的夫君，是他。
我坐在床沿，等待我的夫君。我仍能听见屋外的喧闹声，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呢。挪了挪身子，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硬了一日的筋骨。
靠着床，不禁一阵倦意袭来……
“今日你辛苦了。”
睁开惺忪的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急忙起身，“太子。”
“你累了吧，来，早些休息吧。”
“嗯。”
……
翌日，睁开双眸，正对上玄漠尘含笑的眼睛，不禁心下一惊，还没适应自己已身为人妻呢。
“昨晚睡得可好？”
“睡得很好。”
往往时光能够轻易地从胖胖的指间溜了过去。半年，转瞬我也已来到玄国半年。起初我以为玄国和云国不会有太大差别，无非就是人变了，景色变了而已。
“娑儿在想什么？”
“没有。”莞尔，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玄国太子——我的夫君。正是他告诉我说，我的眼睛不可怕，相反的，很漂亮。
“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漠尘牵着我的手往前走，我注视着他的侧脸，其实，我更喜欢玄国。
漠尘带我见的人是云国的使者，云国使者带来的消息是父皇病重，甚是挂念我，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他。
我看向漠尘，只见他握了握我的手，“你父皇定会没事的，放心。”
我微微颌首。
由于听到父皇病重，也未敢耽搁，当夜里即收拾好了行李，预备翌日便走。可是，漠尘却被突然告知临时有事未能同我一同前去。
他将我搂入怀中，一手摸着我的头，轻声道，“莫要太担心，小心身子。”
“嗯。”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妾身会的，你也是。”我将头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同使者先走，等我处理完了事情，我便去接你。”
我颌首，伸手抱着他，“早点来。”
“吾妻。”漠尘低头，我感觉到额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回到云国之后，我就和我带来的贴身婢女与侍卫分开了，我被带回了我未出阁前居住的舞阳宫。
我看着这熟悉的地方，抬手，随着我的走动，指尖划过桌沿、划过我的古琴、划过我的床沿……
倒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呢，也一点灰尘都没沾上，好像是我还住在这里一般……
“稚儿，我的稚儿回来了……”
回首，入目的是一片明黄色的身影，父皇站在门口，神情雀跃，口中喃喃道。
只是，我不懂他口中的，稚儿，是在唤谁。
“父皇……”只见父皇快速朝我奔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脸埋在我的颈窝，失声道，“稚儿，朕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朕的……”
“父皇，你在说什么，儿臣听不懂。”
猛地，父皇放开了我，双手抓住我的双肩，看着我，“你就是朕的稚儿。”
“父皇……稚儿是谁？”
父皇突然放开了我的肩膀，连连后退，苦涩的神情在他脸上荡漾开来。随即，转身，甩袖而去。
“稚儿……是谁呢？是父皇新的宠妃吗？”走至门边，看着父皇离去的身影，“父皇……似乎变得奇怪了……”
自从那日起，父皇便再也没来过舞阳宫，而我召来了太医，询问父皇的病情，才发现，原来，父皇龙体安康。
我也纳闷着父皇口中所念的稚儿，我以为是父皇新的宠妃，而一问才知不是。后来从一位老宫妇口中得知，父皇口中的稚儿恐怕是他的十三皇妹，也就是先皇的未满十八岁即夭折的十三皇女。
我哀叹了口气，算来我回到云国也有六日了，漠尘还未来呢。
“公主殿下金安。”
“平身。父皇在里面吗？”我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门扉。
“回公主，皇上在里面。”
“烦请公公帮本宫通报一下。”
“进来吧。”突然从门内传来父皇沉稳的声音。
“吱呀——”门被打开了，跨过门槛，我看见那端坐在书案前的父皇，几日不见，似乎消瘦了一些。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你过来。”
书案上搁置着一张画像，走近一看，画中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莹莹浅笑，巧目盼兮，黑发如瀑，细细一看，不禁怔了一下，这是我？但随即画中人的双眸又否定了我的想法。
“稚儿，她是我的稚儿。”
“稚儿……可是儿臣的十三姑母？”紧张地盯着父皇，生怕问错了话。
许久，他才默然点头。
空气一下子都沉默了，静静的，只听见蜡烛在燃烧的声音，以及心跳声，手心渐渐地渐渐地沁出了汗。
正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的沉默时，父皇开口了，“娑儿，不要再离开朕了。”
“父皇！”不禁惊呼一声，父皇一把将我扯入他的怀中，用那强健有力的双臂圈住我，那力道弄得我生疼。
“父皇，您不要这样子，您先放开儿臣好吗？”
“放开？不会，朕不会再放你走了。”说罢，父皇横抱着我站起身来，径直朝内殿走去，将我放在床上。
“父皇……”我坐起身来，看着父皇的逼近，不禁向后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抖了起来。
“娑儿，朕的娑儿……”父皇抬手，手掌摩挲着我的脸庞。
“父皇，儿臣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事，儿臣先告退……”边说边远离父皇，正欲下床，却被一双大手扯回来，倒在了床上，父皇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按住我的肩膀，顺势压了上来。
“父皇！您这是作甚！”
“嘘！”父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不要叫朕父皇，叫朕朔。”父皇名唤长朔。
“父皇，您不要这样子吓儿臣，如果儿臣哪里做错了请父皇明示……”“够了！”
父皇吼道，“不要再叫朕父皇了！你错在哪，你错在不该让朕爱上你。”
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皇，不会的！不可能！怎么会？！
“父皇……儿臣是……您是儿臣的父皇啊，儿臣是玄国的太子妃。”
“你是朕的，你是朕的，你的所有都是朕的……”“嘶啦——”父皇突然间大吼道，一把扯开了我身上的衣物。
羞于胸前的一大片冰凉，撇过头去，避免和父皇正视，“不要！父皇……不要！”企图推开父皇，殊不知这动作却更加令父皇恼怒。
为何？为何父皇会变成这样？脑中突然浮现之前母妃狰狞的面目，母妃恶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痛苦地闭上双眸，“不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父皇，急忙护住胸前，翻身滚下了床。
惊恐地看着父皇，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急忙站起身来，向门口跑去。
但还未跑开几步，身体已被人横空抱起。“放开，放开我！”
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父皇扔在了床上，“啊！”
下一秒，父皇那庞大而沉重的身躯欺身压下。
咬紧牙，不再去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娑儿……”他暧昧的在我耳边低喃。
他猛的前挺，积蓄在眼眶中的泪在此刻夺眶而出，泪珠顺着眼角滑下，这，是多么讽刺的时刻，多么的屈辱……
三
我被软禁在了舞阳宫，一闭上双眸，便会浮现出那副可怕的面容。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手扶窗，望向窗外的夕阳。
漠尘，娑儿好怕，娑儿好想回家。可是，回不去了，是吧……
漠尘，我的夫君，再见……
抬手拔下头上的金簪，将那尖锐的簪子抵住手腕，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用力地朝腕上一划，看着涌出来的鲜血，突然间觉得好轻松。
这样，就结束了吧？
这样，也好。
我走至琴案，纤指抚上琴弦，轻喃，“你也伴了我多年，今日我再弹一曲，只当与你惜别。”
琴声悠悠响起，幽然婉转。
“娑儿……”
“原来人说的人将死的时候会听见自己最想念的那个人的声音是真的……”只觉得眼皮好沉重，身上也慢慢地失去了力气。只是为何感觉漠尘的声音愈发的近了……
罢了，睡一觉罢……
我以为我就此离开了漠尘，可是当我睁开眼看见趴在床沿的漠尘时，我才明白原来还未结束。眷眷地看着漠尘，他的眼边有浓浓的黑圈，下巴也长出了渣滓的胡须，尽显疲惫。
不禁心中一疼，伸出手想为漠尘盖上被子，却忽地想起了那噩梦般的人，手顿在了半空中，脸上浮现一抹苦涩。
为何？为何不让我就此去了……
许是我惊醒了漠尘，他睁开眼，脸上是惊喜与激动，“娑儿，你可终于醒了。”
“漠尘……”看见他这模样，不禁鼻头一酸。
他将我拥入怀中，头枕着他的肩头，他摸着我的头心疼道，“傻丫头，不是说过要好好照顾自己吗，怎的如此想不开。”他的手抚着我的小腹，“你可知道你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你这条命是我的，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再不许私自离开我了。”
“母亲？”我惊愕地看着漠尘。
“太医为你诊断的时候发现原来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漠尘让我躺好，帮我掖了掖被角，“幸好没有胎儿无事。你好生躺着休息，有什么事情交给为夫处理，你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好生休养，其它的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
我醒来之后漠尘再没有和我提过云国的事，我总想找机会和他谈一谈，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在云国的那场噩梦一直盘旋在我的心头，以至眼望着小腹一日一日的大了起来，而我则日渐消瘦。
“娑儿。”漠尘心疼地看着我，手掌摸着我消瘦的脸庞。“莫要再想了。”
“漠尘。”我抓着他的温暖干燥的大手，“妾身……”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娑儿，不必说了。”他抱着我，抚着我的头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还是吾妻婆娑。”
“漠尘……”心头涌出一股暖流，水气已经在眸中氤氲。
“切莫再想。”他捧起我的脸，“为夫心疼。”说罢，便覆上了我的唇……
从此云国再无消息，而我则安心待产，与漠尘相濡以沫。
次年，我顺利地生下了舒儿——我和漠尘的儿子。
舒儿像及了漠尘，只是那眸子却随了我，不，比我更加怪异——双眸皆是紫眸。
在舒儿五岁时，皇帝驾崩，漠尘登基。我被立为皇后，而漠尘更是不顾群臣反对立舒儿为太子。
在漠尘的保护下，我和舒儿清闲安静地生活在后宫，但是看着漠尘日复一日忙碌的身影，以及那紧蹙的眉头，不禁心疼起来，却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帮他打理好后宫，在他疲惫的时候帮他捏捏僵硬的肩头，奉上一杯茶水。我们的生活虽说算不上无忧无愁，但也是幸福安乐。
我以为我们会如此快乐的生活一辈子。可是，我错了。
我看着他的眉头紧锁，自知不该过问朝事，但是看着他凝重的神情却心疼不已，还是问了一句。
“云国要攻打我国。”
“砰——”手中的茶盏蓦地落地。
漠尘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拍拍我的手背，“没事的，不要担心。”
我担忧地看着漠尘，只得点点头，表示明白。
自那晚之后，漠尘在我和舒儿面前就表现得一副轻松模样，好像近来国泰民安，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
但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
直到有一天，他换上了一身戎装，对我说，“娑儿，我知他是为你而来，但我愿为你一战。”他收起了“朕”的自称，目光坚定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一战，便是豁出了性命，若败了，玄国最后的城墙就塌了。
他俯身在我额头落下一吻，然后看着舒儿，蹲下身子，“舒儿长大了对不对？”
“父皇，舒儿已经长大了，舒儿是男子汉。”舒儿童稚的脸上此时也摆出了一副坚强的表情。
“好，舒儿长大了。舒儿，父皇要出去打坏人了，舒儿是家里的男子汉，父皇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好母后，看好我们的家，知道吗？”漠尘温和地看着舒儿。
“舒儿知道了。舒儿是家里的男子汉。”舒儿走至我面前，“舒儿会保护母后的。”
漠尘站起身来，“那就交给你了。”他朝我扬了扬嘴角。
拢着舒儿，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一刻才明白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
我夫，平安。归来。等你。
四
我从梦中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单衣。
漠尘，漠尘。
一夜再无梦，自从漠尘走后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每夜里总要被噩梦惊醒。
舒儿就像个小大人似的，每每反过来安慰我。我知道，其实他心里也是不安的，但是他说他是家里的男子汉，是要保护我的。
我看着舒儿的脸庞，那与漠尘极为相像的模样，对漠尘的思念之情又添一筹。
我眉眼温柔地看着舒儿，却听见外面的噪杂喧闹声，皱眉，“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是。”宫人即刻去了。
不过片刻宫人惊慌地进来，“娘娘不好了，大军……大军进城了！”
“是皇上回来了？”脸上绽开了笑容，却又在想道，怎的回京也不先派人来知会一声。
“不是……是……是云国大军！”
嗖地一下站起身来，心一下子凉了，怔怔地看着宫人。“你说的可属实？”
“奴婢句句属实，现在都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收拾着细软包袱。”
定了定心神，道，“你去唤御林军统领来。”“是。”
“传令下去，宫门只放行一刻钟。”
我怔怔地看向远方，只觉得腰上一紧，原来是舒儿抱住了我，我看见他忍着泪说，“母后别怕，有舒儿在。”
我看着舒儿，恍然大悟，对着一直跟在舒儿身边的嬷嬷说，“快，快收拾收拾带舒儿出城。”
“母后，我不走。”舒儿加大了抱着我的力度。
我掰开了舒儿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嬷嬷跟前，嬷嬷惊恐地来扶我，“娘娘，您这是作甚？！这折煞奴才了……”
“嬷嬷，请务必护舒儿周全，拜托了。”我仍坚定地跪着。
“娘娘不用您说，老奴就是拼了命也会护着太子殿下的。您快请起吧。”
和嬷嬷交换了一下眼色，嬷嬷随即强硬地抱起舒儿。
“母后！母后！我不走，舒儿不走！母后……”
舒儿走后，御林军统领便来了，“参见皇后……”
“不用多礼，想必统领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此刻宫内还有多少御林军？”
“回娘娘，不足…三千。”
“皇上御驾亲征就是要为我玄国谋得安生，如今，虽然……”说到这不禁眸光一黯，随即又恢复冷静，“本宫身为一国之后，皇上将这宫城交给了本宫，本宫自是要拼死护它周全。不知统领可愿助本宫一臂之力？”
“微臣自当尽心尽力。”
“如此甚好，一刻钟到时，就关上宫门。”
“是。”
看着空荡荡地宫殿，一阵寒冷袭来，我走至床边，拿出藏于枕下的匕首，将它藏于袖中，这是漠尘给她防身用的，想不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我打开殿内的所以窗户，以及大门，一时间，冷风窜入，我站在大殿中间，衣袂翩翩，发飞如舞。
我只知道三千御林军根本挡不了云国的大军，只不过是徒做挣扎吧，但，起码能为舒儿争取一点时间。
他来了，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熟悉而陌生，十年，她实在不敢相信，他韬光蓄锐十年竟是为了她。
“娑儿，朕来寻你回去了。”
双眸死死地盯着云帝，“我的夫君呢？”
云帝冷哼一声，“来人。”
只见一个人被扔了进来，定睛一看，刹那，屏住了呼吸，那……那是我日思夜想的夫君吶。
颤抖着走向漠尘，他垂下了双眸，显然是不想我看见他这般模样吧。
我伸手理了理他污乱的头发，恨恨地盯着云帝，他竟然断漠尘的四肢，绞了他的舌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看着他，莞尔，“你仍是娑儿的夫君，是舒儿的爹爹。”
也许会奇怪吧，在这明明国破家亡本该悲愤的时候，我和漠尘相视而笑，明媚的如同三月的春花，让人忘了此刻我们颓败的处境。
我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剑身没入了漠尘的胸口，血染了他胸前的衣裳。
漠尘我夫，这次换你等我们了。
我拔出匕首，一步步地朝云帝走去，“父皇，儿臣感谢您，是您，儿臣才能和漠尘相知相守十年。但是……”眸光一沉，“我同样恨你，云长朔！我不是你的稚儿，为何你偏偏不放过我！”提起匕首朝云帝刺去。
云长朔抓住了我的手腕，“是不是稚儿又如何，朕喜欢就好。”
我嘲讽地看着他，“你以为破了玄国你就能得到我？”
云长朔突然眸光一厉，“朕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怕别人死。带上来。”
侧头，我看见被捆绑起来的舒儿，“哐当”手中的匕首松落掉地。
云长朔冷哼一声，甩开我的手臂。
“舒儿！”我一个箭步到了舒儿身边，抱住了他。
舒儿看着地上躺着的漠尘，“母后，父皇……”
“舒儿，母后不是让嬷嬷带你走了吗？”
“你认为他真的出得了城？”云长朔走到旁边，扣住我的下巴，“你是个聪明人，如今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拾起了地上的匕首，拭去了剑身上的血迹，映照出了我此刻豁达的双眸。
“舒儿怕吗？”
“母后，舒儿是个男子汉，舒儿不怕。”
我在舒儿额上落下一吻，一剑刺入舒儿的心脏。
舒儿，对不起，母后这就来。
在云长朔惊讶地目光中，我拔出匕首，朝他嫣然一笑，手上一个用劲……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玄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