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爱情的年纪》马驹天涯

51、Chapter 50(番外)四十二岁的婚礼

　　阳光明媚而不灼人，我知道这是夏日结婚最好的日子。
　　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转动刻有菩提的扳指，看着草坪上忙碌的人群，嘴角不禁上扬：这，将是我与她牵手终身的地方。
　　也许，我最为朋友们津津乐道的是一帆风顺的人生，也许，是在事业顶峰抽身而去的洒脱，也许，是四十二岁的自己娶了二十五岁的她……不过，这又如何呢？我不可能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我只爱过一个人，结过一次婚，今天，我正要进行我人生的第二次婚礼。
　　“以翔！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入场。”朋友的提醒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微微点头，由他引着去该去的地方。
　　穿梭在径庭大相的走廊，某个瞬间，看到了我只爱过的女人，陈琳琳。
　　脚步，不由这样停住，倒不是心里还有她，只是单纯地想打一个招呼。
　　她没有看到我，先注意到我的，反而是她的丈夫，林洞。在认识我们的人眼里，林洞应该算我的禁区了。为何？高中时代，一个插班生罢了，就使我冠上“千年老二”的荣誉称号，经久不衰。其实，这我是不介意的，让我耿耿于怀好多年的是，上天太眷顾他了。
　　他轻而易举地剥夺了我灰白世界里唯一一抹色彩——陈琳琳。或许，那不是剥夺，他只是拿走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陈琳琳，生来就属于他，就像优越的家境、非比寻常的智商、出众的相貌以及超出同龄人很多的理智，与生俱来。无论他是珍惜抑或遗弃，她仍旧是他的，只要他微微回头。
　　但我可以肯定，他是爱她的。也许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当周围人都劳燕分飞，只有他和她坚守阵地令人艳羡的异象。
　　陈琳琳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丈夫不善的目光，试图探寻原因，却被林洞粗暴地扭转头颅，赶鸭子一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笑了，理智的人也有这么可笑的固执，固执地把我当潜在情敌，二十几年如一日地提防。怎么可能，我不过一个过客，在你们的世界里。
　　我从一个休息室迁移到了另一个休息室，途中有几个人传过几次话，然后休息室又安静了。
　　这样的安静，让我的思绪更加活跃。想起了同在休息室的即将成为妻子的她，想起了她明媚而娇羞的面容掩映在一片纯白的婚纱中，想起了上午接她时那些调皮的好友的刻意阻挠。其实，我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接到了新娘，我知道，是她们手下留情了。她们好像……很怕我……也许是听说我在中科院研究了近二十年的核武器吧。
　　十八|九岁上的大学，一头扎进核武器的世界出不来，冷落了美女画家娇妻。在三十八岁那年，也是事业顶峰之时，与之相依为命的母亲因肺病阖然长逝，在悲痛欲绝之时，做出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决定，辞去中科院众人梦寐的工作，与结婚多年的妻子离异，赴美双修经济学与哲学，最终在某大型企业身居高位。
　　这是我听到的外界对我比较合理的报道。
　　朋友们都很不解，拥有这样经历的我怎么就中意了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呢。其实，如果知道我的心路历程，也就不会有所奇怪了。
　　“以翔！你马上就要入场了！”听到这话，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是第一次婚礼所没有过的体验。
　　我的动作麻利起来，是的，我怕她等得太久。
　　事实上，我多虑了。

　　我跟牧师在台上恭候了片刻，也没等到岳父大人领着娇妻进场。
　　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眼睛不自主扫向台下的宾客。
　　传统的，宾客是按男方和女方亲朋好友分开坐的。很明显，年纪偏小的那一边是妻子的亲朋好友。仔细看了一下，眼熟的真的没有几个。另一边，大部分都在四十岁偏上，朋友、同事和读书时的导师，就是没有母亲的身影。
　　母亲……从小丧父，母亲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也一直把母亲的愿望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三十八岁那年，我早已是大家眼里的成功人士，母亲却因为操劳，染上肺病未及时治疗而不治。当母亲离开的那一刻，我几乎觉得人生都无望了，我不知道母亲走了，以后还有谁会爱我我又能爱谁，回顾人生，我竟找不到一个除母亲外的寄托。即使当时，我的前妻把一个人蹲在医院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的自己拥在怀里无声抚慰。
　　想到这里，我不禁寻找她的身影——韩晓，我的前妻，一个为我奉献十年青春的女人，一个我用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女人。
　　她没来。
　　几分失落，又是这样容易接受。
　　我请她，希望她也能像我一样开始新的人生。
　　韩晓，是小我七级的师妹，我跟她相亲认识，初次印象很好，因为她略窘迫的笑容让我想起了高中时代陈琳琳略窘迫的笑容，突然觉得她有可能取代陈琳琳在我心中的位置，做我世界里的阳光。虽然后来相处，发现韩晓其实跟自己更为相似，但还是选择与她步入婚姻的殿堂。只是，我永远无法释怀自己跟她交往的初衷，一个替代品。越是接近，越是内疚。为了逃避这种深深的自责，我躲在实验室不愿回家。那时的韩晓早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也有自己做人的傲骨，她知道我的意思，却不像一般的女子一样痴缠，而是在画室潜心修炼。一个实验室，一个画室，最终，还是越走越远。
　　母亲出事，才把我们再次牵扯到一起，只是那时的我铁了心要开始新的生活，也明确知道她不是能够照亮我阴暗生活的人。所以，我在她怀里哭醒的那一刻，只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们离婚吧。”不是提议，而是通知。
　　我知道，我于她是罪，用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罪，但是我也不想用一辈子偿还。我知道，我是自私的，横着心不去考虑她的处境，只一心想挣脱自己戴上的枷锁。
　　她沉默许久后一声淡淡的应允，终究没挽回我吃了秤砣的心。
　　母亲的葬礼结束后，我就着手离婚事宜。我还一面递交辞呈，一面申请赴美留学，我以为换一个环境是换一个人生的开始，人生的困惑是因为我学习的不够。一切妥当之后，我做出了一个看似荒唐的决定——跟已经是一个十一岁孩子妈妈的陈琳琳告白，并不是期待什么结果，而是唯有彻底放下过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回国后，我进了某家大型企业，也许是多年来养成了良好的研究习惯，干什么都很容易上手，一年多就进军管理高层。也是这个时候，我遇见了她。刚想到她，她就挽着她父亲的手踩着阳光，徐步向我走来。
　　第一次见她，也是以略囧的笑容开始。
　　有时候我觉得，她就是我期待已久的阳光，但这种感觉又不同于我对韩晓的。也许是真的放下了年少时深藏的爱恋，也许是自己的内心因为探索充满了阳光，才有能力接受他人的照耀。又或者说，当自己变成了阳光，就不需要刻意寻找阳光，一不小心照耀了别人，自己的世界也明亮了。
　　陈琳琳是世间少有的阳光，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洞那样幸运。我，要学着自己幸福。
　　四十二岁的婚礼，仅告别那段无妄的青春之旅。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以陈以翔的角度自述，想想，还是放到这个番外里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