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时光居

3、探秘

　　当清晨的第N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在承欢床上的时候，承欢终于从被窝里探出了小脑袋，然后开始尖叫——因为钟摆上的指针已经指到10点了！
　　迷糊中她似乎听到有人敲了她的门，那是她昨晚拜托徐少辰上班时务必把自己叫醒，而徐少辰就是这么个“务必”法。连骂他的时间都没有，承欢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用当年军训的速度洗脸刷牙换衣服，终于赶在10点10分冲出了家门。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闹钟（至少她从没见过徐少辰家有），任何定时全靠生物钟。承欢的生物钟倒是挺准，每天早上都在10点钟醒，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集合时间定到9点。不过幸好，樊天还在。
　　马路那边，远远地樊天望见她，就着急走了过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敲你家的门也没有回应。”
　　承欢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睡过了头，就胡诌了一个理由：“不好意思啊，邻居让我去给他帮点小忙，没注意时间，让你久等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樊天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你呀……算了，没事就好。”
　　承欢笑道：“那，今天我们去哪里玩？”
　　樊天十分绅士：“你想去哪里？”
　　承欢眼波一动，计上心来：“我想去——‘大上海’。”
　　樊天吃了一惊，看她的嬉笑的样子，一时难辨真假，便反问道：“你一个小姑娘，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承欢却笑得更灿烂了，眼睛眯成了弯月，晃着樊天的手臂道：“所以啊，我才让你带我去嘛。”
　　樊天差一点就沦陷了：“回答没有逻辑！”
　　承欢极善察言观色，已经看出了樊天情绪上的波动，就差最后一击：“哎呀，人家就是好奇嘛。”她的声音绝对可以嗲出水来。
　　果然，有人妥协了：“……所以，你连衣服都换好了？”
　　大功告成！承欢调皮地朝樊天敬了个军礼：“是的！长官！”
　　原来，承欢今天一身男装：白色的衬衣外一套黑灰相间的格子小马甲，将她细细的腰肢不着痕迹地展现出来，脚上是一双深棕色的马靴，头上戴着一顶棕色的小毡帽，将长长的头发系数包裹进去。刚见到承欢只顾着急了，现在才注意到她今天的与众不同，这样的承欢是一种英姿飒爽的美，樊天心甘情愿地为她臣服。

　　“大上海”门前，承欢等樊天把车停好。两人刚踏进“大上海”，就有一油头粉面的小哥凑过来：“呦，两位爷今个第一次来吧。”
　　承欢看了一眼面色微红的樊天，嗤地笑出声来。一为这阅人无数的小哥居然没认出她是个女人，二为没想到樊天居然这么一本正经，竟是第一回来。然后正色对小哥说：“怎么？你们欺生？”
　　小哥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承欢的这点小刁难，转即被他三言两语化解了：“哎呦，瞧您这说的是哪的话啊，我是道二位爷今个来得巧。”
　　“哦？怎么个巧法？”承欢很随意地发出低沉的声音。
　　“您不知道，今个是咱这儿头牌‘白玉兰’小姐复归的日子。您瞧见了吗？这些放着台签的桌子全都有主了。”说着，小哥随意地朝台下的桌子上一挥，颇为骄傲，“都是上海滩的各位爷为白小姐包的桌。”
　　承欢看了一下四周，的确已经快被包满了，便问：“那什么时候开始？”
　　“今个是复归的首场，所以开始得早，您先包好桌，两点过来就成。”
　　“好！那我们就要那桌！”承欢指着舞台最右边角落的偏桌道。那是她第一次在这里醒来的地方。
　　“爷，这中间还有一个好位置啊。”小哥不解地对承欢说。
　　承欢却一昂下巴，眉梢微挑：“可我就喜欢那里。”
　　小哥马上眉眼堆笑道：“嘿嘿！成！成！爷喜欢就成！”

　　直到从“大上海”出来，樊天都一言不发。这么高一个大男人，就是脸长得秀气了一点，怎么性子也跟个姑娘似的，这么容易难为情，承欢忍不住想要调戏他：“妞，怎么不高兴啦，来，给小爷笑一个。”
　　“别闹……”樊天果真脸都红了。
　　“不是吧？”承欢兴奋地跳到樊天前面，面对着他倒着往走，“你真的一次都没去过？”
　　樊天定睛看着眼前这个调皮鬼，一字一顿道：“没！有！”
　　“哈哈，那今天就算是小爷带你玩了。”说着，承欢跳到路边的台阶上，借着高地，豪气地揽住樊天的脖子。
　　一股淡淡的茉莉香瞬间在樊天鼻前四散开来，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樊天的耳朵根都开始红了，世界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
　　“好了好了，看你害羞的，不逗你了，咱们去吃饭吧。”承欢松开胳膊，只当他还在为“大上海”的事害羞。
　　樊天调整好呼吸：“……想吃什么？”
　　吃什么？承欢在心里打转，突然嘴角闪过一丝讥诮：“你知道，哪里有卖‘罗宋汤’的？”
　　樊天问道：“你喜欢俄国菜？”
　　“也不是，就是想喝‘罗宋汤’。”看看这里的有多正宗！承欢在心里补充道。
　　樊天却突然认真起来：“你……真的要去？”
　　“当然了。”承欢不明就里，“很远吗？”
　　“不远，我带你去。”

　　到了餐厅承欢才明白为什么樊天会那么问，原来这里坐的一对对全是情侣或者夫妻。承欢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一想到刚才樊天认真样子，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就不停地说话来缓和尴尬气氛。一会儿问牛排是几分熟的好吃？一会儿又问这里的红酒是不是用紫葡萄酿的？樊天耐心地一一给她解释，倒也落落大方，反倒衬得承欢心里有鬼了。最后罗宋汤上来的时候，承欢不忘问他罗宋汤的历史，岂料竟跟徐少辰说的一模一样，就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哼，算你蒙对了。
　　吃完饭出来，已经快一点了，两人开始慢慢往回赶，走到一个巷口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喧闹。
　　“让开！”
　　“白小姐，不要这么凶嘛，少将军只是请您到府上做客。”
　　“我不去！麻烦你们让开！”
　　“既然白小姐这么不配合，那只好我们动手了。”
　　“放开！……你们放开！……救命啊！救命！”

　　等承欢气喘吁吁地赶到巷口的时候，先到一步的樊天已经一脚踢在了带头人的背上，其他人一看自己大哥吃了亏，立即瞪着眼和樊天打起来。承欢趁机从边上绕过，扶起摔在地上的白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白小姐略一点头：“我没事，谢谢你们。”眼睛却紧张的跟着樊天移动的身影。
　　承欢也一样，她在担心樊天一人是否能应付得来。谁知这樊天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身手敏捷，处处中人要害却又留情三分，打得这些人满地找牙，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打得好！”承欢不由地摆手称快。

　　“多谢公子相救。”白小姐欠身向樊天行了个礼，双目里似有挥不断的情丝。
　　承欢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刚才听着这白小姐说话也是不屈不挠，烈女一枚，现在见到本人，居然是这样一副花容月貌，小鸟依人。承欢向来爱当月老，尤其是撮合像这样的才子佳人，更是想要鞠躬尽瘁。
　　“没什么。走吧承欢，要迟了。”可偏偏这石头不会意，承欢可不依。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啊？家住哪里？要不我们送你回家。”承欢热情道。
　　“多谢姑娘好意，鄙姓白，家住得不远，拐个弯就到了，不劳烦两位恩人了。”白小姐是心思细腻之人，樊天的态度她看在心里。
　　承欢却猛地吃了一惊：“姑娘？？”
　　“姑娘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即便穿着一身男儿衣服，也掩盖不了窈窕的身姿，还有这天然的茉莉花香，怕是十里之外都闻到了。”白小姐莺莺燕语道。
　　听闻十里，承欢赶紧在自己胳膊上左问问右嗅嗅，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而已嘛。原来承欢喜欢用茉莉花瓣泡澡，所以身上、头发上都是茉莉花香，这种体香一般自己闻不见，旁人却是花香扑面。
　　“那我们就不送了，小姐走好。”樊天说着，拉起还在纠结有没有十里的承欢往巷口走。
　　“真的有十里吗？”
　　“有。”
　　“骗人！”
　　“快点啦，你再磨叽，就真的迟了。”
　　“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没有十里！”
　　“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
　　“那我说，刚才那白小姐倾慕于你。”
　　“……”
　　“真的！”
　　“……”

　　两人一路拌嘴走过来刚好两点。
　　“让我们热烈欢迎荣归舞台的白玉兰——白小姐！”在小哥的烘托下，现场气氛很是火热，直到白小姐站在话筒前张嘴要说话的时候，现场才渐渐安静下来。
　　“谢谢大家捧场，玉兰不会说话，先给各位唱一曲《千江月》。”随后，音乐就开始了。

　　承欢他们坐的偏，没有看到台上人的正脸，再加上承欢本来就不是来听曲的，她是唱什么，承欢并不关心，只是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你猜的没错，就是她。”樊天放下茶杯说道。
　　“就是我们刚刚救的那位白小姐？”听樊天这么一说，承欢越发觉得相像。
　　“没错。不过看那白小姐方才的谈吐，不像是这风月场上的人。”樊天低声道，语气中似有一种淡淡的惋惜。
　　“也不能这么说，谁说这风月场上的就是只懂风花雪月之人？”承欢却来了劲：“你看，北宋不愿投降吞金而亡的李师师，因明亡而投水殉国的柳如是，以美色计诱八国联军主帅、拯救苍生而誉满京华的赛金花……这些女子虽因命运坎坷流落风尘，却都凌霜傲雪，气节高远，哪一个不比看台下的这些衣冠禽兽强？！”承欢痛痛快快地说完才发现，她竟把他们自己也骂了。可是刚才话说的又太满，没什么解释的余地，只好沉默。
　　樊天也沉默着，却不是因为承欢这个原因。而是他越接触越发现，承欢其实外柔内刚，骨子里有一股绝不屈服的气节，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是一个绝对不会苟且偷安的人，她宁可与别人来个玉石俱焚，也要守住自己的心。这样的承欢令他敬佩，也令他害怕，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她还会和他一起游玩，一起吃西餐，一起像现在一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听曲吗？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不是在说你……”承欢以为他的沉默是在生气。
　　“……嗯，我知道。”樊天莞尔。

　　曲子期期艾艾的唱了几个钟头，承欢已经坐不住了，开始仔细观察起周围来。他们这张桌子很普通，没有什么玄机，周围的几张桌子，承欢早上过来的时候也看过了，都是一眼能看尽的木板桌，难道她的穿越和这里没有关系？不可能的，承欢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里分明有什么她没有留意到，但却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此外，他们离后台很近，她可以看到那个小哥在舞台右侧小门的幕布里进进出出，可是却看不到台后的样子。
　　“你在找什么？”樊天见她这么心不在焉，便问。
　　承欢懒懒地收回目光，端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没什么，就是想到后台看看。”
　　樊天却接过承欢手里的茶壶，为她代劳：“你怎么对什么都好奇。”
　　承欢莞尔，明眸璀璨：“是啊，因为我是《十万个为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穿军装的男子走到了他们面前，朝承欢躬身行了个见面礼：“陆小姐，徐少让我来接你。”
　　舞厅很吵，承欢听得不太清楚，于是便大声说：“这里太吵了，我听不清，出去说吧。”承欢本叫樊天在这里等一下，樊天却不放心，硬要跟出来。
　　“大上海”外，男子依旧彬彬有礼道：“陆小姐，你好，我是徐少的副手郑申，徐少让我来接你回去，车已经备好了。”
　　承欢知道他口中的徐少指的就是徐少辰，警戒已放下大半，却心里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徐少发现他的毡帽不见了，就猜测是陆小姐拿去用了。男人的毡帽自然是扮男装用的，而这上海滩陆小姐知道并且向往的只能男人进不能女人进的地方就是‘大上海’。所以，徐少就让我来这里找您。”郑申一本正经地复述着徐少辰的话，不冷不热的态度简直和他的上司如出一辙。
　　承欢深吸一口气，平定一下心中的怒气，咧着嘴对郑申说：“知道了，走吧。”
　　却被樊天揽住了：“等等，承欢你认识他吗？会不会……”
　　“不会！全世界有这么变态的推理能力的人就只有他了！放心，是我认识的人。”一提起徐少辰，承欢直恨得牙痒痒，什么叫她很向往啊？！
　　“……那好，你记一下我家的号码，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樊天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承欢道：“好。”

　　家里，徐少辰果真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刚刚在车里有郑申在承欢不好发作，现在一进门，承欢就把帽子摘下来，朝沙发上的人扔了过去：“还你！”
　　帽子一落，承欢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就顺势散了下来，淡淡的茉莉花香萦散开来，徐少辰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道：“不谢谢我吗？”
　　承欢气结：“谢你什么？谢你搞砸了我的曲会？”
　　无视掉她的怒气，徐少辰双臂交叉，往沙发后靠了靠，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笑道：“谢我多给了你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听曲。”
　　“你派人跟踪我？”承欢激动地朝前走了两步。
　　“跟踪倒不必，反正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徐少辰突然停下来，收起笑容，正色道：“只是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跟陌生人出去。”
　　承欢绕过来，坐在徐少辰身边的空位上：“他是我朋友。”
　　和承欢相比，徐少辰还是一副淡然的语气：“你连人家家住哪里，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朋友。”
　　承欢反驳道：“我怎么不知道了，他叫樊天，家住……”的确还不知道他住哪，可承欢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我会问他。”在徐少辰面前她不能输，尽管一次都没有赢过。
　　“随你。”徐少辰的嘴角又恢复了淡淡的弧度：“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候被骗了可别哭鼻子。”
　　承欢道：“放心！”
　　徐少辰道：“快去换衣服。”
　　承欢道：“你也快去！”
　　不知道为什么，徐少辰总是能用波澜不惊的语调激起承欢心中的千层浪。上学的时候，她被同窗奉为“东方姑娘”，就是因为能像东方不败一样，笑靥如花地说出一些戳人要害的话，说的话越是狠毒就越是温柔，口蜜只为腹剑。可到了徐少辰面前，一切都颠倒了，他倒成了“东方不败”了，承欢只有招架之功，哪还有还手之力。

　　上楼之前，承欢不忘给樊天打了个电话，报声平安。当然，这都是在徐少辰上楼之后的事。

　　“大上海”后厅里，小哥对鼎爷说道：“鼎爷，今个黑影来过了。”
　　鼎爷问：“说什么了？”
　　小哥道：“倒也没说什么，就和一男的听了一会曲。”
　　鼎爷道：“是徐少辰吗？”
　　小哥道：“不是，是个脸生的新人。”
　　鼎爷道：“好，知道了。”
　　小哥道：“爷，要催一下吗？”
　　鼎爷道：“不！黑影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取得徐少辰完全信任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再给她一段时间。”
　　小哥道：“听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