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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生之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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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生之 水
宁夏
1
清晨,铃声大作。
我看了看闹钟,才9点半。昨天凌晨四点才从酒吧回来,五点刚睡下,现在正是好睡的时候。我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决定让门铃响去吧。门外肯定是魏冉,昨天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吃自助餐的,这小妮子大概是打麻将玩了个通宵直接从茶室过来的。我决定不理她,她应该知道我昨天很晚,如不理她多半会到四周转一圈,如果昨天赢钱了,心情大好的她甚至会体贴地把早饭买上来,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决定后我便继续睡我的大头觉,但魏冉仿佛存心和我过不去,门铃持续不断地响着。
又耗了五分钟,我决定投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开门,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我的姑奶奶,不就请吃一顿饭吗,用不着这么整我吧,你不知道我昨天四点才从酒吧回来,我老了,和你这个夜游神没法比,你—”
门开了,我的话被生生地截住了,因为门外站的根本不是魏冉,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吧。如果不是这张漂亮的脸现在冷若冰霜,我倒是很乐意和他攀攀交情的,他长得有点象韩剧里的那个元彬,即便现在冷着一张脸,也让人有惊艳的感觉,正是魏冉喜欢的类型,介绍给她多个机会应该也不错。不过我的访客可没容我发痴,他上下打量着我,露出不屑的神情,我这才发现自己顶着一头的乱发,赤着脚,还一脸的睡眼朦胧,幸好我的睡衣是可爱型的,比较保守,还不至于太丢脸,我拢拢了头发,“你找谁?”
“你就是江璃江小姐吗?”俊男一脸的怀疑。
我觉得好笑,江璃不过是个被房屋贷款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小女子,没有必要冒充吧:
“我就是,你是-?”
“我是嘉晨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叶晨,我可不可以进去说?”
我点点头,把他让进了客厅,心里却有些惴惴的:难道上次砸王胖子的车的事被发现了?
王胖子是我的老板,一个好色的台湾老头,我本也与他相安无事,因为他虽好色却坚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不会主动招惹公司的女职员。不过他在见过魏冉后便惊为天人,死缠着要请吃饭,这顿饭当然是吃得极不开心,黄胖子席间动手动脚,饭后竟然还想拉魏冉上宾馆,被魏冉赏了两个耳光。事后我和魏冉一致认为太便宜他了,所以一次趁他在小公馆鬼混的时候,把他新买的奔驰车给砸了,顺便通知了他家的母老虎。最后的结局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第二天王胖子带了一副超大的墨镜,连和客户谈生意也不敢摘。事后王胖子倒也没什么举动,他的仇人本来就比较多,估计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想不到事隔一个月,他倒让律师上门了,以前真是小看了他。
嘉晨律师事务所就在我们办公楼的19楼,我听说这个叶律师是个厉害的角色,却想不到如此年轻英俊,心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叶律师,坐,我整理一下。”
我走进里屋快速地收拾自己,心里七上八下,仔细想着对策。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要是魏冉在就好了,也有个商量的人,我又暗自庆幸魏冉不在,主意是我出的,没必要把她也拖下水。我暗暗下定决心:打死也不承认。反正我估计王胖子手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要不承认,他也拿我没办法。打定主意我笑得更灿烂了:“叶律师,应该没有吃早饭吧,我们边吃边聊,喝茶好不好,咖啡现煮太麻烦了。”
叶晨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竟然没马上拒绝,过了几秒才说:“不用麻烦了。”
我笑笑:“不麻烦,都是现成的,再说我也是要吃的呀。”
趁泡茶的功夫我偷眼看他,发现他也正在打量着我的房子,打量着我,不知是对我的房子还是对我的人不满意,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越发凌厉了。
我知道叶晨对我的不满多半来自我的房子,房子虽然不大,只有90多平米,但却是市中心最好的地段,虽然我买的时候还不到一万一平米,但现在按市价已是2万多一平米的天价了。房屋的装修虽然简单,但玻璃柜中陈列的一百多瓶香水,也够让人瞠目了。象我这种每月收入不过四位数,又没有父母支援的小白领,应该是买不起也住不起这种房子的,而我偏偏买了住了,而且还似乎生活得很奢侈,那么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我出卖自己。
我读懂了叶晨的心思,他和其他人一样认定了我是哪一种女人,不过我不在乎,我不需要向陌生人交代什么,我现在要做的只是早点把他打发走。我把牛奶面包在茶几上摆好,最后端上茶,“叶律师,不要客气。”
再推辞就显得做作了,叶晨也不再推辞,拿起一块面包:“哦,是蓝天的面包吧,江小姐的生活质量很高呵。”
我听出了话中的讽刺,笑笑:“我妈妈说‘生命脆弱,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我对自己的好就是从早餐开始的,一定要吃得好,因为一天的幸福就是从这顿早餐开始的”,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蓝天的面包真是太好吃了,你知不知道,这家西点屋的西点好吃得要命,不过也贵得离谱。哪有这样的,蛋糕也搞限量供应,要吃还得赶早排队,偏偏我又没志气戒了一年也没戒掉。唉,不过真是好吃,我朋友说为了天天有免费的蓝天蛋糕吃,她宁愿嫁给蓝天的老板或西点师傅。”
“噗哧”,叶晨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啊,原来他也会笑,但是怎么会有男人笑得这么好看,我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脸:这个男人要是去做牛郎的话大概比现在挣得多吧。不过即便他真的是牛郎,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吧,我怎么也更象是被包养的那一个。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白痴,因为叶晨根本懒得理我,他三口两口解决了他的早餐(唉,真是暴殄天物),脸色却已缓和下来,他喝着茶,静静地等我吃完早餐,开口了,却与王胖子无关,而是提及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江小姐,你是不是认识一位沈慕寒沈老先生?”
我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却没什么印象,我摇摇头:
“他是谁?我应该认识他吗?”
“他告诉我最近你们经常一起下棋”
“你说的是阿沈吧”,我想了起来,最近我的确经常和一位姓沈的老伯下围棋。一年前我经常到附近的公园摆摊推销保健品,阿沈常在那儿下棋,见多了也就熟了。一次见他因为连输了好几盘,被对手奚落得几乎抬不起头,便拔刀相助自称是他的徒弟,把对方杀了个落花流水。从此阿沈便经常到公园找我下棋,有时也会去我家下。其实我大多时候是比较烦阿沈的,因为他的棋瘾特别大,而且又下得特别臭,棋风也不好,总要悔棋,还喜欢偷棋耍赖,不过他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礼物,比如香水,比如蓝天的小饼干,东西虽小却很精致,让我无法拒绝。更何况,我看得出来,虽然他生活优裕,出手阔绰,内心却很寂寞。无数次我看见他站在窗前看夕阳慢慢落下,一看就是许久,背影孤独而寂廖。阿沈好象很喜欢我这儿,因为他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不过最近两个月却不来了,难道是病了?
“阿沈他病了吗?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沈老先生上个月去世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世了?不可能,他看起来很健康。”
“是突发心脏病,他去得很安详。”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看夕阳的孤独的背影,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看到我的眼泪叶晨仿佛有点惊讶:
“江小姐,请节哀。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重要的事?我有些不明白------我和阿沈说明白一点只不过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我们只是偶尔下下棋,聊聊天,彼此仍是陌生的,他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我有些疑惑地望着叶晨。
“沈老先生在他的遗嘱中提到了你,有一些手续需要你办,而且沈先生的儿子沈放也希望和你聊一聊。”
这下轮到我紧张了,阿沈为什么会在遗嘱中提到我呢?他给我留了些什么呢?我实在不希望接受一些有负担的东西,我承受不起。我一把抓住了叶晨,手有些颤抖:
“他的遗嘱说些什么?”
叶晨有些厌恶地挣脱我的手,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
“对不起,现在我无权泄露,不过你待会可以自己听,我现在可以送你去沈园”。
我知道他误会了,不过我也懒得解释,就算解释只怕也解释不清吧。一个年轻的女孩和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头------女孩子图些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我不再试图辩解,冲叶晨点点头:
“好,你等我几分钟”。
我进里屋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套装,头发挽成一个髻,并在鬓边别上一个小小的珍珠发夹,镜中的我显得庄重而典雅。叶晨大概有等女人化妆的经验,我惊人的速度让他有些惊异,他默默地注视着我,眼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