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
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可怕性。
对一个人无可救药的习惯、依赖、无法离开，甚至回忆、思念、无法停止的……六道骸很恐慌，因为他感觉到这件事情开始逃离自己的掌控。自己……不再是自己，泽田纲吉到底有什么魅力，将自己改变成为这种人。过去的他，享受厮杀，享受报复，享受着这世间的所有恶意，即使被泽田纲吉打败了，他依旧没有改变他的本性。但是，就是这些如同梦幻般的日子，让他产生了动摇。即使他不想承认，他的内心也变得柔软起来，面对纲吉，他甚至无法产生任何一点负面情绪。是的啊……他喜欢着这个人，就如同梦中的纲吉喜欢他一般，可是这只是梦。一切都是虚伪的，哪怕之前再甜蜜，再幸福，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会面对冰冷的现实。这现实就像是一盆冷水般把六道骸一下子浇醒了。他之前觉得温暖的东西不再温暖，觉得快乐的东西不再快乐，甚至这些美好的时光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扎进他自己的心里。
因为从没有得到过幸福，所以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而他真正得到并且觉得幸福了，这幸福就像是手中的沙子，攥得越紧，流失地越快，就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他失去了这些幸福，连同六道骸本身，也一并失去了。
那天以后，六道骸就再也没有梦到自己回到那个世界，亦或是那个世界在愚弄自己，让自己达到最满足的状况后狠狠坠落。他不由开始仇恨，痛恨，因为恨会让他不去想那些美好而温暖的回忆，不去想和困住自己的水牢是多大的差别，不去想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最深爱的人——泽田纲吉。他甚至连同纲吉也一并恨了上去，恨他之前对自己太好，恨他为了没有早点杀了自己，恨他为何让自己呆在这冰冷的水牢里，恨他为何带给自己如此多不该有的幸福，恨他……六道骸咬牙切齿地恨着，他曾经想过：假如泽田纲吉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这样子他也就不会被打败了，他就不会被再次关起来，他就不会梦到如此可笑的故事，他就不会……如此深陷……不可自拔。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会——
一定杀了他
六道骸在心里不断想着，这种仇恨的力量越来越大，就像是胀开的气球一般，因为只有当他恨纲吉的时候，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疼痛，不会那么难受。于是，他自私地选择了最简单而自欺欺人的方法。
就当他的仇恨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再次做了梦，回到了这个让他觉得美丽又丑陋的世界里。
“骸？”那令他讨厌的声音也一并随着梦境而出现了，于是他这一次不再犹豫，直接将一把将纲吉推倒在地上。“骸，你怎么了？”纲吉因为六道骸突然的动作而摔倒在地上，他不明白明明好好生活的两个人，他怎么突然一下子性情大变。六道骸看着倒在地上的纲吉，内心无数次地挣扎想要将他扶起，不！他不能这么做！他是毒药！不能碰！六道骸在内心不断告诉自己，不断重复着：离开他！只要在这个世界里选择离开他就行了！离他越远越好！看都不要看他一眼！反正都是虚伪的幻觉！不能为这种存在而改变自己的本心！你可是六道骸啊！怎么可以为一个男人而左右为难呢！六道骸好不容易说动自己，逃一般地离开了纲吉的家里，来到了外面。
来来往往都是人群，可是他却觉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让他觉得挣扎的微笑，每个人都在幸福地生活着，而自己……却在不断被这生活所逼迫着！于是他再一次逃开了，离开了意大利，去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一呆就是大半个月。而这段时间也让他觉得煎熬无比，这比起在水牢里的生活更加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受，明明没有任何人打扰他，明明没有任何人可以困住他。但事实上……他给自己画了一个牢笼，无法出去，也不想出去。
真正把他带出这所小岛的，是一个消息。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泽田纲吉，死于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暗杀。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泽田纲吉这个骗子为了骗自己去找他故意放出的陷阱，他才不会上当受骗呢！但身体不自觉的，连日连夜不停地赶路，直到到达彭格列的总部。他借着自己超强的幻术，混进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彭格列的总部。总部每个人都身穿丧服，面露哀伤。而六道骸则依旧是在不断告诉自己：假的！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任何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假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再怎么说，泽田纲吉也是打败自己的男人啊！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就死了！我才不相信呢！假的！假的！六道骸拼命告诉自己，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都是这个世界为了折磨自己而故意制造出来的骗局，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呢？自己可是六道骸，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骗局而动摇呢？
可是……当他真的抱着万分踌躇不安和动摇的心情，来到了墓地，却如遭雷劈般地跌倒在地上。面前是一座坟墓，他最不敢相信不敢承认的坟墓。“怎么可能……假的吧……”他喃喃道。“你终于来了，六道骸。”Reborn似乎已经等他很久的样子，从墓碑后面走出来。“小婴儿，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吧！泽田纲吉怎么可能会死呢？”六道骸不断喃喃着：“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可能会死呢！怎么可能呢！”“他临死的时候，等了你很久，一直没有闭上眼睛，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Reborn说完这句话便戴上帽子，悄然离去了，他不会对六道骸做出任何惩罚，因为现在，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骗人吧……”六道骸发疯般地跑了过去，开始挖掘泽田纲吉的坟墓，他没有用任何的工具，只是靠这双手挖着土，他一边叫道：“不可能，骗人的！骗人的！”一边不顾自己的手因为石块而划伤出血，直到他挖到那口棺材……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棺木。
泽田纲吉
——他这辈子最仇恨，也是最纠缠不清的人，就躺在棺木里。
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睁着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去，但是又带着哀伤和痛苦，他直到死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任何人也没有帮他的眼睛合上，或许是任何人都不能帮他把眼睛合上，除了——
“他临死的时候，等了你很久，一直没有闭上眼睛，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Reborn的话语回想在六道骸的耳边，六道骸伸出满是血与泥的手，颤抖地、摇晃地靠近了身下那早就已经冰冷刺骨的尸体。“你醒来啊！你快点醒来啊！”六道骸大吼大叫着：“你赢了，这一切你赢了！快点醒来啊！是你赢了啊！……”没有任何人回答，也不会有任何人回答，六道骸只觉得脸上开始湿润起来，他眨眨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落下。
那是他的泪水，生平第一次落下的眼泪。
“骗子……”六道骸哽咽地说道：“你快醒来啊……”六道骸伸出手，去怀抱这一生中从来没有敢去怀抱的人。纲吉的身体还是如此的瘦小，和初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澄澈，将自己的黑暗和不堪都洗干净了，他死死抱住纲吉，哪怕自己的眼睛已经泪眼婆娑到看不清任何东西，他依旧抱着他。自己和纲吉相处过的那么多时间，似乎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从来都是纲吉为自己做了很多。
六道骸已经感觉不到从纲吉身上传来的温暖，是的啊，死去的人，怎么有温度呢？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泽田纲吉真的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泽田纲吉这个人了。
即使知道这是梦境，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六道骸却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什么叫做痛彻心扉。他再也遇不到，什么都没有了……他小心地将泽田纲吉放了下来，像是自己这么混蛋的人，怎么可以再继续拥抱他呢？如果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或许纲吉也就不会死了。
他没有再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着，等擦干泪水的时候，他却惊奇地发现躺在棺材里的纲吉已经闭上了眼睛。
或许他无法闭上眼睛，只是想等自己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即使这样、即使是如此罪孽深重的我、即使是如此万劫不复的我、即使是已经化身为嗜血狂徒的我，你还是爱着我吗？他在心里想着。
那么，这一次，由我去找你，由我去照顾你，由我去保护你。
——我绝不会对你放手了。
六道骸慢慢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回到了水牢里。
而水牢的面前，站着一位男人，他慢慢开口问道：“六道骸，你要成为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